作者:岱旦
言妙妙捧着小脸,意味深长道:“这?可不一样哦——”
赵不回虽然已经不再说话,但明晃晃的眼神无疑是在祈求着对方不要再问下去?,而懂事的言妙妙也不足以?让他失望,终于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玩弄起了夏婉女儿分享给她的洋娃娃。
他从车上的某个玄关处拿出一袋食物,“钱絮,我车上有一些零食,你可以?先将就着垫垫饥。”
言妙妙兴奋得手舞足蹈道:“赵叔叔,我们可饱了,这?两天絮絮姐姐给我亲自下厨,她做的饭菜可好吃了,简直比我家?楼下的餐馆还要好吃。”
钱絮回头,一度沉浸在言妙妙溢于言表的夸赞中,差点?迷失了自我,还好,她对自己素来有比较准确的判断,“你再夸下去?的话,我可要得瑟了。”
赵不回心底却空落落的,小家?伙都?吃过她亲手做过的饭了,而自己却只吃过她给自己在生日当天买过的几个熟菜。熟菜顿时就不香了。
“你很擅长做饭吗?”
“勉强能入口?而已,”钱絮对做饭这?件事只能说熟悉每个固定的流程,鲜少有自己的心得,大多也是简单易上手的菜,她诚实道,“不然在美国的那几年该怎么熬呢。”
“天天垃圾食品,不也活下来了么。”他自嘲。
赵不回处心积虑就等着钱絮的下一句话,以?为?她就要做出邀约了,自己去?过钱絮家?,却没有吃过她亲手烧的饭,而钱絮也总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家?伙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上次想让我一个开?二手车的人?请饭你忘了吗?”钱絮有的时候发觉赵不回真的很大胆,他这?个人?和别人?真不一样,有的时候没脸没皮的,“我发觉你越来越离谱了,我在这?里怎么着也算是辛苦了两天,你总不至于希望我现在跑回家?给你做顿饭吧?”
赵不回摇摇头:“我没那个意思。”
又?补充说明,“就是你以?后要是有机会,需要一个试菜员的话,或许可以?找我。”
在后排的言妙妙听后瞬间发出“嘿嘿”的笑声来。
“我会考虑的。”
钱絮面上柔和一笑,但一笑了之后,赵不回已经知道这?件事距离抬上日程,简直遥遥无期。
“等会儿,我有事要和你讲。”
这?一阵子的调查终于有了眉目,赵不回顺着沈祈的关系网顺藤摸瓜往下翻查,没过多久,顾渭的名字赫然在列。他想,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瞒不下去?了。
“和李惜音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是的,我怀疑她去?赵天集团求职也受到了这?个人?的指示。”
“你在为?她感到可惜?”赵不回知道钱絮心善。
“那不至于,总不会她背弃我们的友谊,我还要眼巴巴地原谅她,”钱絮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具体原因?是什么另当别论,但我总不能一味地包容所有人?。”
“你想怎么做?”
钱絮并不知道赵不回近来也在调查这?些事情,心知肚明的她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他应该已经许多次在我身边盘查过情况了,为?的不就是把我当作?廉价的礼物,送给沈祈么?”
“卖乖讨好的方式有很多,他却偏偏在男女问题上大做文章,我作?为?女性?,很不耻。”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们能怎么做啊,以?逸待劳?”钱絮抬眸瞧了今天在驾驶位置的那位,倒像是比自己更严阵以?待,“他们总会按捺不动的。”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无非是沈祈手上有一块肥肉,众人?以?为?在他沈祈身边便?能理所当然陪他一起享用,可是沈祈是个怎样无情无义的人?,他们心里难道就一点?数也没有吗?”
钱絮没有因?此太过烦恼 ,玩笑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他们总不至于给我下药吧?”
赵不回脸色一沉,瞬间连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这?也是我们日后要防范的。”
“顾渭在之前并购案件当中,用了不少下三滥的手段,可不是什么好人?。”
钱絮了然:“和沈祈在一起玩的能有什么好人??”
前段路口?,赵不回来了个急刹车,说曹操,曹操到,沈祈的车罔顾交通法规,直接逼停在了他们的车前。
赵不回利落起身:“我下车,你别动。”
第40章
那个时候钱絮不知道赵不回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
她不是年幼的、无时无刻需要庇护的小女孩。
也不会借着他们之间公司上的关联作为要挟, 她自以为走向风雨里,却有人善意地在她身前抵挡,告诉她,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但她会说:“不, 我?得出来?。”
并?非畏惧亏欠人情, 也非与生?俱来?的不信任, 而是钱絮恐惧,恐惧于习惯有人遮风挡雨,而是丧失一切原本应有之技能, 最后一切的剧情回归原样。
“妙妙, 你让赵叔叔先送你回家吧。”
赵不回见?到大雾弥漫的天气里走出了一个衣着单薄的女人,她的五官不需要刻意精心的雕砌,美得浑然天成,走向另一个男人的面容稍显冷淡, 清冷之中难掩姝色, 大衣在雾气缭绕中显示出挺阔的版型,且钱絮轻易地驾驭了这?一件衣服。
她将硬朗的面料线条与身上独有气质柔和在一起。
车子提前打了转向灯, 她示意要让他先走。
她略抱有歉意地回头:“我?可能那天失策了,本来?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到头来?,他依然毫无立场为她做任何?事?。
赵不回执意同?她一起步入这?重?重?迷雾里:“可我?愿意呢。”
俨然面对着一场严峻的挑战, 但钱絮不知道为何?, 突然就被赵不回给逗笑了, 赵不回的脑回路十分清奇, 他说一些愿不愿意的话, 好似两人在求婚现?场, 而正在求婚的人是自己。
钱絮扶额:“我?不想让小朋友看见?这?些啦。”
“你要是实在担心我?,也可以先不走, 坐在车上等?我?,我?去去就来?。”
好不容易今天坐了一回主驾驶位置找回男人原本位置的赵不回犯了难,他对钱絮的某些话言听计从,但在面对沈祈,他如临大敌,却不想再听任她的差遣了。
可经不起她又一轮的保证:“我?会处理好的啊,回回。”
她难得的又或者从未有过的撒娇彻底让他失去了防线,“那你去吧,我?在车上候着,我?发觉任何?不对劲,就下来?找你。”
钱絮应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面对沈祈,她脸上挂着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你来?干什么?”钱絮看着逼停在她身前毫无秩序的车,“难道沈先生?在漂亮国呆久了,忘记了国内的交通法规,用得着我?拨打交警电话吗?”
沈祈并?没有把遵不遵从交通规则的这?件事?挂在心上,仿佛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沈祈,他随时可以越过社会约定俗成的规则,他成了规则本身:“就一会会。”
“麻烦有话直说,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钱絮冷声提醒,“你应该知道,我?在你以及你的孩子身上,耗费了太多心力了。”
“我?都记得。”
沈祈失了笑,沉浸在他以为的过去中,“这?些年你能陪伴在我?的身边,是上天的恩赐。”
“我?想告诉你,你觉得是后顾之忧的地方,我?已经处理干净了,孩子我?日后交给程双意来?带,除了金钱,我?们不会有任何?其他方面的来?往,”沈祈将这?些时日做出的事?情如数告知,他似在挽回些什么,但他的身份地位又不允许他那么做,所以他的姿态放得仍不够低,“就算在钱的方面,我?也会尽早解决,我?会和他们一刀两断。”
钱絮莫名觉得可笑:“那不是你的孩子吗?”
“可他们妨碍到了我?们不是吗?”
她从他身上感到越来?越大的不可思议,“你把我?们分开的原因归结到两个孩子身上?”
沈祈身上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钱絮错开身,便不必再闻。
他云淡风轻地又点?燃了一支烟:“我?能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他们。”
钱絮的话已然不能说得更明白了:“是的,我?不喜欢,但你好像一直以来?没有分清主次,我?不是不喜欢他们因为不喜欢你,是不喜欢你了故而没办法继续爱屋及乌,对他们也失去了耐心。”
沈祈却执迷不悟,不分因果道:“你总要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补偿?”
钱絮反感愈甚:“如果沈总真心想补偿,可以直接往我?的银行?户头转账,大可不必冒着违法的风险,在大马路上跑来?和我?说这?些。”
“我?是真心的。”
沈祈依然没有意识到他做错了什么,他只不过面对如流沙一样逝去的感情不愿意直视,他从来?不是想要重?蹈覆辙,只不过想要将自己也停留在对他最有利的那一刻。
“五天后,我?定了下一家餐厅,我?希望你能来?。”
钱絮拒绝:“如果我?不能到场呢。”
“沈祈,我?不认为你是个厚脸皮,会纠缠的人,”钱絮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看着眼底猩红克制压抑的男人,“我?们两个人已经翻篇了。”
“因为谁?”
“赵不回么?”沈祈替她分析利弊道,“可你也应该知道他手上拥有着的筹码,哪怕加上他的父亲,和我?拥有的财富数额也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我?想你身在赵天集团,不应该对江城境内的财富等?级不够了解,也许他们一辈子都要对我?望其项背。”
“你吸引人的手段只剩下这?些了吗?”
钱絮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沈祈强大的自尊,“除了钱,你已经抛下所有的包装,只剩下几个烂铜钱了?”
她最后一遍清晰无误地告诉他:“也许,是有人计较着你钱财的多少,但你也应该明明知道,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为了钱,以前不会因为钱而避开你,现?在更不可能为了钱而去接近你。”
沈祈:“我?对这?个世界的金钱观从来?不敢苟同?。”
“你炫耀完你的财富还没多久,这?会儿不要告诉我?你又对钱不感兴趣了,”钱絮从来?没有像禁停一样深刻地领悟到沈祈自身存在的重?重?矛盾性,“沈祈,这?样的话,我?会觉得你很虚伪。”
“五天后,我?们见?一面好吗?”
“怎么,你舍得公司的股份转让给我?了吗?”钱絮发觉沈祈既然爱谈钱,那她也不介意接下来?的话题全都围绕着钞票,“你终于有一天良心不安,觉得过去的三?年时时刻刻折磨着你了?”
“其实用不着搞什么仪式感——”
她嫣然一笑:“我?不会拒绝。”
沈祈却并?没有又或许一辈子也无法从自己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钱絮,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钱絮笑意正浓,“你都说了我?不想和你装清高,你要是想转让给我?,我?今天就可以签字,同?意当这?个受益人了。”
沈祈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新的决断:“那到时不见?不散。”
钱絮不知道和沈祈满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尽管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难以弥合,她听着沈祈反复的见?面请求,却
不见?他眼底半分恳切的颜色。
他没有卑微地铁,哪怕在这?一刻发起邀约,他仍然保持着他的强势。
他以为,拿出足够多的利益来?,自己必定会高看他一眼,他嘴上并?不贪恋财富和权势,实际上却处处都在利用着他所拥有的一切作为自身的筹码。
“有那个必要吗?”
既入绝境,穷途末路,他素来?比她冷静,自持,比她回头得更要早,沉浸在虚假的幻梦中难以自拔的人原本是她自己。
她从美国洗衣店的悲剧惨淡的梦中惊醒,执迷不悟的人沦为了他。
“钱絮,也许我?们是彼此错过了一些时光,但我?始终认为,亡羊补牢,为时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