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在也听
一时间,体育馆内的声音此起彼伏,搅动着,翻滚着,让人辩不出具体哪句话有多长,哪句话的语调是?激动还是?感叹。
彼时,夏倾月一手正托着毛绒小狗帽子?看向江辞,怕他?又?寻不到她在哪个?位置,她将帽子?戴好,朝着他?挥了挥手。
超级超级可爱。
一旁的荀瑶见此终于反应过来,轻捏着夏倾月的侧脸秋后算账:“好呀月月,你?居然骗我说冷才戴的帽子?,根本就是?让弟弟找到你?的标志嘛!”
夏倾月双眼弯了弯,受不了痒意倒在荀瑶的肩膀上,努力证明自己:“我没骗你?呀,其中有原因是?真的因为冷。”
也有个?原因是?让江辞容易找到她。
这点他?们前几天就说好了。
场馆内面积开阔,人多,江辞说这么多的人可能找不到她,夏倾月一下子?想到了那个?他?送给她的毛绒帽子?,提议用这个?当标志,这样就不怕找不到了。
初赛结束的时候天色全面黯淡下来。
夏倾月、荀瑶、江辞、谢澈一行人在体育馆外汇合,初赛告终,江辞和?谢澈都顺利晋级半决赛。原本想的是?庆祝庆祝,他?们打算预约个?餐厅一起吃顿饭,不巧的是?,谢澈因先有约在身提前离开了小分队,而荀瑶此次出来也不忘自己的任务,说这个?点要去机场接家人。
“那我们去吃饭吧?”夏倾月点开手机搜索餐厅,筛选过后找到了一家口碑还不错,预约成功。
“好。”江辞微偏头看着她,应声,眼睛的温度与?在馆内时屏幕映现的没有任何差别,“天气冷了,尽量不要吃冷凉的东西,会伤胃。”
一瞬间的对视,留存在夏倾月脑海里的画面拼接对应起来。她想起荀瑶对她说的,遇到自己喜欢的男生会不由自主地想看他?,她其实可以听着,但听到他?的声音后就会下意识地看向他?。
这……算是?不由自主吗?
应该不算吧,其他?异性说话的时候她也会看向别人。
没有细想,夏倾月“嗯”了声。
江辞进了半决赛,夏倾月真的特别高兴,平时冷静理智的她,今天一开心点了瓶红酒。
起初他?说她从不喝酒,她乖乖地坐着,眨眼看着他?,让他?舍不得对她说不:“我从小到大都没试过酒的味道,好奇。放心啦,我不会喝醉的。”
只是?这话还没抛出去五分钟,酒未过三杯她就醉了。
少女脸颊的红晕丝丝浮上来,牵动着意识跟着混沌,她的长睫缓缓落下,又?微升,重复了好几个?回?合忽然偏了下脑袋,手心撑着侧脸,唇线弯起对江辞说:“你?好好看啊,但是?没有阿辞好看……”
她醉了,而且醉得不轻,连对面的人是?江辞都没认出来。
江辞没说什?么,站起身走到夏倾月身边的位置坐下,她的视线随着他?的步子?缓缓移动,一个?片刻也不落空。
他?怎么不说话?是?她说错话了吗?
好像……不应该说他?比谁谁不好看,他?会不开心的。
“姐姐,你?醉了。”
江辞理了理她醉酒中途戴上的毛绒帽子?,碎发粘在她的脸侧,他?轻轻拂拭掉。继而,夏倾月胳膊倏然一越,纤细的指节圈住他?的手腕,低声喃喃,“……我有点热,可能是?帽子?戴久了。”
脸部温度在酒精的催化下渐升,仿佛烧碎了少女心里最后一道抵热的防御。
她抬眸看向江辞,手还抓着他?不放。
心率的跳动仿若在诉说着什?么,怦怦的,她听不清了,而后,轻扬起手臂将自己的侧脸贴向他?的手心。
第35章 晚安
周遭气氛趋近极致凝结, 风微浮,摇曳着桌面上摆放的花束瓣蕊,其中降了一片轻轻擦过了少年的腕骨。
花束一厘厘招晃, 夏倾月握着江辞的手也在一厘厘前?移, 距离寸寸短减,她的侧脸贴着他手心的那一刻, 少女微蹙的细眉终于抚缓了些, 低声对?他道?歉:“……对?不起, 我……我不该说你的。”
尾音越来越低, 像是犯了错误请求谅解的小孩子。
江辞瞬时明白夏倾月指的是什么, 她没认出他,说他没有阿辞好看,这些他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现在的她把他错认成了谁?
顾鹤吗?
这样想着,心底莫名有股难压的火息一点点燃起,他很?想问清楚她,但又怕吓到她。
看着夏倾月闭上眼睛,长睫微地颤了颤,侧脸移开?了几分而后再靠近蹭了蹭他的手心,好似小猫在撒娇。
江辞别开?视线,耳骨浸染的绯色随之蔓延加深。
夏倾月没有睁开?眼睛,自然?是看不到他又一次红了耳朵的样子?。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很?热,他的手温度低凉,想再靠近他一些, 模模糊糊的意识中,她好像听?到他很?轻地说了句:“不用?道?歉。”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原谅她了吧?
她刚想点点头, 却清晰感觉到脑袋上多了一处温热的触感,尽管有着毛绒帽子?的相隔,却依旧可以?辨别识清。
“热的话,那把?帽子?摘了好不好?”他像在哄她。
一听?要?摘帽子?,夏倾月放下了江辞的手,握着他的手腕也松开?了,双手找到帽子?边沿牢牢抓住,比刚在圈他的手还要?用?力气,“不行!”
发现和他的位置坐得也近,她一手撑着椅子?后退,两人的距离顺势增加了半米,退到后面,肩胛骨碰到落地的玻璃面,没地方可退了,她的眼睛里升起警惕,“不、不可以?碰我的帽子?,这是……阿辞送给我的,我很?宝贝它。”
一句话说得不太连串,不仅没让人觉得她有多生气,反倒更可爱了。
说罢,夏倾月站起来险些稳不住身子?,江辞想要?扶住她,她已经绕开?了他往餐厅门口走去。
为了追人,江辞刷卡结了账单,而后拿起夏倾月忘在座位上的戴妃包赶紧去追她。刚走到餐厅门口,他看到她停下了步子?,神情略有些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餐厅的侍应生恰好经过此地,礼貌询问夏倾月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需不需要?帮助,她点头,说自己找不到门的位置在哪,明明进餐厅之前?还有,吃了顿饭的间隙就找不到了。
“女士,餐厅出口在这里。”侍应生稍稍欠身,手臂微展示意一处方向,为夏倾月指明她所说的怎么也找不到的餐厅门到底在哪里。
夏倾月目光偏转,原来她走过了……
虽说她现在醉酒,但也知道?别人帮助你过后不能忘记礼貌,“……谢谢。”
侍应生看少女的脸色不同于寻常人,猜测她应该是醉酒了,心里正腹诽着是谁这么狠心将这样漂亮的女生一个人撇下,但言语仍然?恭敬:“冒昧地问一下,请问您是一个人吗?”
“不是……”在夏倾月想说还有一个人的时候,江辞已经出现在她身边,然?后回答了那个问题:“我们是一起的。”
少年轻颔首,“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看清眼前?男生的全貌,侍应生立马撤回了刚刚内心腹诽的话,连连摆了摆手。
两人离开?后,女人轻叹一口气,老母亲般慨叹这对?小情侣颜值真的高,也真的般配。
出了餐厅没多远,夏倾月走了没几步路顿住,转身,“不想坐车,但我也不太想走路,你……背我可以?吗?”
“你背我,”她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没什么力气,“……我可以?考虑消消气,我就不生气了。”
江辞笑了笑,没有一开?始答应夏倾月,而是问了她他最想问的问题,也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叫她的全名:“夏倾月,你还认得我是谁吗?如果?你能说出我的名字,我就背你。”
交易?不过这交易在她看来还挺划算的。
不就是说个名字吗?
很?简单。
“你……”夏倾月移近一两步更近距离地观察对?方,浅眸与他的交汇,默了两秒,又两秒,忽而定下结论:“你是我的……最爱……”
答案还是没名,但有分,最、爱。
眼见她就要?站不稳倒在他身上,江辞及时扶住了她,思?绪在‘最爱’两个字上停留了许久,原本想追根到底问清楚的那个问题他不想管了,蹲下,声音很?轻:“上来吧。”
交易成功,夏倾月一笑:“好呀,不用?走路啦。”
就这样,江辞背着夏倾月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期间,过往的路上瞧见了他们都?在纷纷小声感慨,对?于没有上帝视角的旁观者来说,他们就是一对?情侣。
不知走了多久,夏倾月舍不得摘的毛绒帽子?摘了下来,给江辞戴上,她的胳膊松松地环着他的脖颈,脑袋靠在他肩侧,问他:“……是不是很?暖和?”
“嗯。”走路的过程中,她问一个问题,他就答一个问题,这已经是数不清的第多少个了。江辞从来没有心生厌烦,耐心一如最开?始,“刚才还不让我碰,现在舍得给我了?”
而他的问题,她没有乖乖回答他。
也许是醉了酒,说话就会变得没头没尾,上一句刚说什么,下一句引的便是全新的话题了。
夏倾月抬手摸了摸帽子?的毛绒耳朵,莞尔:“小狗,可爱的小狗,很?喜欢……”
“姐姐。”江辞叫她。
“嗯?”她摇了摇头,短发软软地扫过他的脖颈,泛痒,“我……不叫姐姐,我叫月月。我所有的家人……包括好朋友,都?是这样叫我,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可以?吗?
‘月月’这个称呼,从小到大的这十几年,他听?长辈、她的朋友叫过很?多很?多遍,唯独自己没有。
街边路灯暖色的光堪堪投下来,映照出世间所有的影子?,楼宇、汽车、行人等等,交织错乱,似是一副繁琐且无序章的画。
地面上,夏倾月和江辞的影子?看起来亲密无间,却始终存在着一种隔阂,这一次,他想破开?这种隔阂,尽管不知道?正不正确,尽管她可能会忘记……
那两个字,他发音微沉,也温柔:“月月。”
他的声音有些低,与阔道?响起的行人说话声、汽车引擎声相比更不甚引起注意,但夏倾月听?到了,两个字卷入她的双耳之际,她折起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侧,缓缓“嗯”了一声。
这是她的回应,很?乖。
夏倾月再度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意识依旧不清醒,脑海里残留着酒精燃烧过后的余热,化成了水雾凝于眸中,眉黛青颦,双眼曼睩,让人不止怜惜。
少女看向天?空,蓝黑色的,大抵意识到了什么,她摘了帽子?又给自己重新戴上,“天?色晚了啊……我好困,要?睡觉了。”
江辞应道?:“行,睡吧。”
要?说两人中谁比较累,江辞背着夏倾月走了一路,最后,反而是夏倾月经不住困意先累倒了,可……他没想到她在睡觉之前?会对?他道?一声晚安——
待江辞回答了她的那句话,夏倾月微扬起手捧着江辞的脸,身子?俯低靠近他脸侧,极轻地落下了一记吻。
触感微渺,一点即离。
江辞怔住,没等他完全回神,她再度伸手环着他的脖颈,语调轻轻的,如水般拂过:“晚安,我最爱的……Daisy。”
Daisy,是江辞的母亲苏若霓小时候送给夏倾月的生日礼物,一只特别可爱的大型玩偶,陪伴了她的青春整整十五年,她很?珍惜,一直在好好地爱护它。
理?了理?事态的前?因?,江辞这才明白她说的‘最爱’指的是什么,她原来把?他当成玩偶了。
玩偶就玩偶吧,不是情敌就行。
担心吵醒夏倾月,他稍地偏头看她睡着的样子?。
脑袋毛绒绒的,帽沿松松地耷拉着、半遮住她的眼睛,或许感受到了,她会抬起手小幅度地往上推一下,直至帽沿不遮挡,但可能推的距离略多又有点刺眼,她又将帽沿往下移了些许,然?后继续睡觉。
那记吻,江辞还能感受到,即使是阴差阳错,他却求之不得。
“晚安。”他的声音融合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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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夏倾月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脑袋发疼,点亮手机屏幕一看,时间显示上午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