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 第23章

作者:没有羊毛 标签: 现代言情

  江落城蹙起眉毛咬咬牙,李以川继续说:“就算有钱也不代表能够买到一切。”

  路遥宁哈哈大笑起来,扬眉吐气地补刀:“不好意思咯江总,先走一步,我们得登机了。”

  又是一句“我们”。

  第三次,他拉住她细而白的手腕,轻轻施了一下力,低声说道:“遥宁,我最后再说一次,我还是想留你。”

  “这就是最后一次,你可以当做我在求你。”江落城语气平淡而平静,“现在只是中断合作而已,你很清楚我从来没有真正对你下过手,别逼我。”

  路遥宁心里一紧,千百种思绪霎时闪念而过,但轻轻一挣,还是抽回手,脸上笑意未变:“你当我是吓大的?”

  江落城神色浮动,什么东西冲破了表面的冷静,他深深望她一眼。

  “路遥宁,我同意离婚。”

  “我知道,我早就收到了你们江家律师的文件。”

  “这种事得当面正式讲。”江落城道,“夫妻一场。”

  “行,那我当面正式听见了。”路遥宁挥了挥手,“夫妻一场,拜拜。”

  她走出去很长的一段路都没有回头,但是当李以川打算牵起她的手的时候,路遥宁不着痕迹地躲了一下,然后似乎在不经意间回了下头。

  她看见安全通道里站着的那个颀长的影子侧过身盯着墙壁,半低着头慢慢地抽着一支烟,心里涌起的情感自己都难以分辨。

  为什么这个人的爱意都是居高临下的,她绝不要这种施舍。

  是不会后悔的。

  可是又为什么竟会失落。

  心脏被攥出水来,眼眶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路遥宁神情麻木,只知道把高跟鞋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往前走。

  有一件事是江落城不知道的,并且路遥宁早就打算一辈子也不会让他知道,那就是其实她早就见过他,在他以为的第一面之前。

  在路遥宁还在当经理的时候,她尝试着给屵达的江总递过名片,不止一次。

  那时候她和祁若初都不算熟悉,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子。

  所以当然没有一次直接递在江落城眼前,甚至连吴展的面都没有见到,她把她的名片插在前台的访客夹中,那里密密麻麻已经排了一大片。

  路遥宁在工作上一向很有劲头,仅仅是递上去还不甘心,想要等一个见面的空隙,五分钟也行,十秒钟也可以,任何人见到她都不会仅仅只聊十秒钟——就是有这种自信。

  然而并没有这种机会,没有五分钟,也没有十秒钟,接待的工作人员很客气地给她续了三杯水,对于江总的日程安排始终是抱歉的摇头,路遥宁实在等不下去,只好离开。

  没有人送她去电梯,因为礼貌客气的微笑背后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他们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

  像她这样的人——路遥宁这样的人,漂亮的、帅气的、又或者是很有能力,总之是很多的,很多很多。

  不足为奇。

  屵达租下了一整层,AB座全部打通,路遥宁心不在焉地绕了两圈,心里在想事情,所以有点迷路,顺手推开一扇通道门,以为是电梯间,结果全黑,她怔了一下,赶忙退出来。

  那里面其实已经站了一个人,嘴里咬着一根烟,浮动着细细的火星,是个身形修长的男人,一只手插在兜里,半低着头,有点疲惫的样子,躲在这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路遥宁一推门,外间的灯光一下子映亮了黑暗,但不算清晰,只勾出一副俊朗五官,光线雕出来的侧脸,突然被人打破平静,他反应并不大,只是抬头,微微眯了下眼睛。

  路遥宁退出来之后反应了一会儿,往前走了一段,突然猛然往回跑,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了,那是江落城!

  他的资料照片她翻来覆去的看过,绝不会认错,路遥宁脑子里已经想好一万种方案和开场白,她管理的基金达成过耀眼的成绩,数据和风控都无可指摘,江总,给我一个机会,你一定不会拒绝!

  但是晚了一步,江落城已经消失,烟尾已经被摁在垃圾桶顶端的烟灰缸里,路遥宁不死心,上下楼梯全看了一遍。

  没人。

  大口喘了半天,心脏狂跳,只好站在原地平静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推门出去。

  所以,他们之间真正的第一面,并不是在沙龙上江落城所以为的互相吸引,而是另一种残酷的阶级现实——不靠着这张脸这副身段当资源,路遥宁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和他坐在一起喝咖啡,甚至连十秒钟的交谈都没有机会。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他们根本就不会认识,他们之间怎么会产生爱情。

  但是当李以川看向她时,路遥宁又摆出一副笑脸来,教训道:“换成是我,刚刚的条件我就一定会答应。”

  李以川忙问:“为什么。”

  “你拿了他的钱,还要和他抢女人,不是更爽吗?”

  李以川目瞪口呆:“啊,可是这样……”

  “这样不好,是吧?”路遥宁替他说完,却没有下文,淡淡笑了笑,满脸坦然地走到登机口办手续,李以川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很陌生。

  不过,他们本就算不上熟悉。

第38章 看看到底是谁输不起

  飞机在中东转机,要在机场停留两到三个小时,已经是半夜了,路遥宁神色恹恹,李以川在她身边安静地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刚刚目睹她和丈夫的决裂,好像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茶香四溢。

  路遥宁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上了飞机就带上耳机和墨镜看着窗外,抱着手臂坐在陌生的机场时开始昏昏欲睡,周围是同机走来走去的人们,还有陌生的异国行人,卢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李以川在她旁边坐了一会儿,斟酌了一会儿词句,终于开口说:“宁姐,你别难过。”

  路遥宁面无表情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难过。”

  “你和……你和江总是怎么认识的。”李以川轻声说,“我能问问吗?”

  路遥宁看他一眼,懒洋洋向后靠在椅子上:“没什么特别的,一个沙龙,主题我已经忘了,我们有共同的朋友,他和你一样,见色起意。”

  李以川认真地说:“我和他不一样。”

  “男人都一样。”路遥宁视线挪走了,问道,“今晚我们在飞机上,明晚吧,如果明晚我邀请你进我房间,你一定会拒绝吗?”

  李以川沉默了,路遥宁一声轻笑。

  “会。”他突然大声说,坐直身体,眼神清透不避人,直直看着路遥宁,“我是真心的。”

  “是吗?”路遥宁触动不大,看着前方,目光散散的,好像没有什么焦点似的,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江落城也是真心的,你信吗?”

  没等他回答,她轻轻地说:“假的是我。”

  李以川还想说话,被路遥宁一句话塞过来:“帮我找个地方倒杯热水,飞太久了,胃疼,多少年没坐过经济舱了,真想宰了你。”

  “好,我马上回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路遥宁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阖上的眉眼精致安宁,睫毛纤长,没有了一贯张嘴抱怨的气势,像橱窗里摆着的娃娃一样。

  李以川把保温杯的盖子拧紧了,在她身边小心调整了一下角度。

  她在模糊睡梦中微微侧身垂下头,刚好靠在年轻的肩膀上。

  飞机一落地,路遥宁立刻抓紧时间发了几条关键信息,提前交代了一些情况。

  江落城不是虚张声势的那种人,她从来心知肚明,他的确没有跟她真正动过气下过手。

  其实她也是一样,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底线范围内你来我往,如今真的要走到对垒这一步,路遥宁发现自己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兴奋。

  第二感觉是害怕,但是兴奋还是远远盖过了害怕。

  不管手段是否光明磊落,路遥宁爬也爬到了罗马,猪脚巷走出来的女孩子,居然有一天要正面对抗江家。

  来吧,江落城,看看到底是谁输不起。

  再次在联席会议中见到祁若初时,已经有些攻守异位的意思,祁若初盯得这么紧,当然对江落城和路遥宁之间的关系变化了如指掌,他达成目的,初步感到满意。

  胜利者不发表宣言岂不是白赢一场,祁若初主动过来搭话,指尖在江落城桌前敲了敲,随即坐了下来,笑道:“江少怎么脸色不好,最近耗神太多了吗?”

  江落城转了转手上的腕表,也淡淡笑了笑:“还好,比不上你上蹿下跳,耗神更多。”

  “你这话真没意思。”祁若初道,“赢得起输不起。”

  “生意归生意,我不会记仇,但路遥宁是路遥宁,这是两码事。”

  “又不止我,这女人抢手的很。”

  “我都会解决。”

  “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你放心,这女人难缠,我已经打算知难而退,但是朋友一场,我还是想说两句真心实意的话。”

  祁若初意有所指:“令堂的事情如此隐秘,你和江家从来闭口不提,原本我是无从查起的,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虽然没有互动,但是祁若初自顾自继续说:“做过的事一定都会有痕迹,你突然叫人莫名其妙的给鲁夫人换医院,你说谁会不疑心?”

  江落城看他一眼,祁若初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

  换医院最初是路遥宁的主意,他当然记得,忘不了。

  她提出建议的时候他是触动的,还以为她也会有那么一些时候,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

  原来也是自作多情。

  原来如此。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不难猜,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

  在知会股东之前,江落城先将正式计划离婚的消息告诉了奶奶,他原本有些担心这消息突然,没想到老太太挺平静地接受,而且说:“遥宁已经和我说过了。”

  江落城锤肩的手一顿:“什么时候?”

  “她打过来的,打了很长的电话。”

  算一算时间,那时候她的飞机刚刚落地不久。

  “嗯。”江落城垂了下眼睛,问道,“那她都说什么了。”

  奶奶轻轻叹了口气:“宁宁说,主要是她错得比较多,还祝你以后都好。”

  放在以前,他心里总会有一瞬的触动,但如今怨已经变成了恨,江落城指节捏紧,内心被烦躁和愤怒充满。

  她总是这个样子,明明能装得比谁都乖巧,为什么偏偏不能在他面前装一装,她对谁都能妥帖细心,为什么不能把半分心思放在他身上,哪怕是假的!

  就算路遥宁喜欢钱,只对能帮她赚钱能给她钱的人笑,那他给了她那么多钱,谁有他给的多?

  他不想在奶奶面前粉饰隐瞒了,头一次尖刻直白地说:“路遥宁嫁进江家,只是为了她的公司和江家的资产而已!”

  老太太坐得很稳,反手捏了捏孙子搭在肩膀上的手拍了拍:“宁宁要钱,你给她就是了,咱们家难道还缺吗?我问你,你自己想一想,这五年,她帮江家办的哪件事不是尽心尽力?她害过你害过江家吗?”

  江落城惊愕不已,失声叫道:“奶奶!”

  老太太又叹一口气:“你还太年轻,不知道枕边人要是想害人,有千百种方法,其实遥宁是个好孩子,贪是贪了些,但钱又算得了什么,她也没图别的!那孩子那样的出身,还能走什么样的路?”

  江落城难以接受,一声冷笑:“这样说,结婚五年我没被她整死,反倒还要感谢她不成?”

  “冤家宜解不宜结。”奶奶说,“阿城,你们要是过不下去了,就好聚好散,别闹得自己难受,伤人伤己,劳心劳神,你们分开了,以后也没人管得到劝得住了,奶奶是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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