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啤酒深千尺
展大明星住手机上,大早上的被人咒,立马黑沉着脸秒回一个。
[你有事吗?我的戏已经排到后年年初了。]
隋昭昭对这个照片的杀伤力非常满意,并回了一句“谢谢,如果你能给我加个工资就更好了。”
姓王的已读不回,资本家本性暴露得一览无遗。
伯利塔动物园刚刚结束雾讳的线下签名,今天还有不少粉丝闻风而来在这蹲点游荡的,隋昭昭只好把车开到内部停车场,幸好她车技够稳当,在七歪八拐的地下车库里稳到骆清河睡得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骆清河,醒醒,到了。”
隋昭昭把钥匙拔了,不省人事的骆老师才幽幽转醒。
地下车库一年四季的光线都不太好,还带着阵阵阴凉。
骆清河懒散的掀起眼皮,微眯着眼问:“到晚上了?”
“……骆老师睡得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了。”
隋昭昭看着这人伸着一把懒骨头恹恹的靠着窗,睡眼惺忪,诚然一个标准的赖床大动作,直接上手替他把安全带解了。
车库的光线很暗,人的五感在某一个感官陷入待机状态的时候,其他地方就会相应变得敏感起来,比如发丝扫过脖颈的触感,比如她身上那股莫名好闻的味道。
昏暗的地下车库、长期失眠的境况和睡得头晕目眩的大脑不能很好的给到骆清河一个理性的反馈。
他只是随着本能在想。
她干嘛突然离这么近?
温热的气息逐渐熏染着冰凉的身体,他但凡动一下,她的嘴唇就要擦过他的耳垂了。
骆清河不合时宜的想起隋昭昭喝醉的那天晚上,贴在他手掌中心的柔软殷红的唇瓣。
“我不是在车里开了空调吗?你很热吗?”
隋昭昭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突然看到骆清河低垂着一双惺忪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根到脖颈红了一大片,在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肤色中格外显眼。
骆清河闻言掀起眼皮盯着她,神色恹恹的看不出表情,半晌下了车,凉凉的丢下一句:“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
隋昭昭摸不着头脑的琢磨了半晌,突然大喜道:“什么意思,难道我要涨工资了?”
虽然说隋昭昭已经早在七点半就冒着被推理小说家分尸的危险,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但由于某些不可抗力的锅铲因素,他们还是挨到了十一点——卡拉哈里狮的饭点前的一个小时。
“意味着它们这个时候最饥饿,你懂吗?”隋昭昭叹气道,试图商量,“要不你等他们吃完饭我再带你进去?”
“不用,要的就是现在这个效果。”显然跟暴君无法达成一致协商,骆清河组装好相机,“走吧,直接进去。”
“你确定直接进去吗?”
两人站在卡拉哈里狮园门口,隋昭昭非常懂事的再次开口询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燥热的原因,狮子们的耐心似乎也变得特别糟糕,没到饭点的饥饿感让它们盯着铁丝网前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面露凶光,俯卧在草地上,血盆大口懒散的一张一合着,像是在大餐前打磨锋利的牙齿。
“饲养部就你一个?”骆清河突然发问,“够四头狮子分吗?”
“……”
真是破嘴安在一张帅脸上。
隋昭昭用实际行动向他表明了为什么饲养部来她一个就够了。
随着两人的脚步越靠越近,狮子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耸着脑袋站起来变得很躁动,眼睛死死的盯住他们,像是准备出其不意来个恶狮扑食。
隋昭昭全程表情连微微波澜都没有,直到两人打开铁门完完全全的进到卡拉哈里狮的地盘里,隋昭昭也依然赤手空拳的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
“你先在这待一会。”隋昭昭没有停顿的向前走去。
假山上趴着一头体型巨大的雄狮,比周围三只看上去都要强悍很多,一双眼睛充满了阴森森的野性,看到有人的靠近,它警惕的弓起身子,满嘴锋利的牙齿早就到了见血封喉的程度,令人心惊胆战。
隋昭昭找好支撑点,利落的爬上假山,蹲在雄狮面前。
让骆清河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出现了。
她伸出手毫不迟疑的落到了雄狮的鬃毛上,纤细的手臂跟一头约有200多公斤的雄狮相比显得更加的脆弱,仿佛它用尖齿轻轻一咬就能折断。
但正是这条手臂,轻易的就搭起了人与狮子沟通的桥梁。
雄狮不进反退的蹭了蹭她的手掌,变成了温顺的大猫。
隋昭昭随即向前转身用手臂轻柔的勾住了雄狮的下巴,随意的扒拉了两下它乱糟糟的鬃毛,雄狮扬起脑袋去蹭她的额头,隋昭昭拍了拍头,又安抚似的给了一个亲吻,嗓子里哼出一串奇奇怪怪的音调。
在骆清河看来,那就像是唯物主义世界出现的一场魔法。
人和野生动物的关系天生绕不开那四个字——破坏、屠杀、保护、圈养。
人类文明存在与发展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很多人忘记了,万物之灵本来就具有天生与万物亲近的力量。
骆清河曾经因为需要进一步刻画动物的习性和小动作而去过很多地方,也到非洲美洲见过很多的大型食肉动物,不缺乏专门的驯兽师。
但他说不上来,隋昭昭给他的感觉跟他那些都不一样。
隋昭昭起身把雄狮领到下面来,一人一狮同样的灵活、同样的矫健,步态平稳淡定,看到雄狮从假山上下来,周围三头狮子也不敢打上这边的注意,散开舔爪子去了。
“你是驯兽师吗?也驯过狮子?”骆清河的脸被举起的照相机挡住了,看不清表情。
隋昭昭微微蹙眉:“驯兽?我不会那玩意。”
她突然好像又想到什么,表情奇怪的反问:“驯鸟算吗?不过好像失败了。”
骆清河按下快门,低头回放,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有一瞬的恍然大悟:“难怪王筱竹能忍你到今天。”
“……”隋昭昭再蠢都能听出这句话里面对她职业素养的质疑,“我手上还拎着辛巴呢,劝你想清楚再说话。”
于是在饲养部之光魔法师隋昭昭的带领下,骆清河近距离的记录下了很多素材,全程两人一句话的交流也没有,但相互之间的配合却显得十分默契。
就连生怕这俩祖宗打起来,一大早就过来打算来拉架的王老板,三过卡拉哈里狮园门口而不入,都被当做空气一样无人理会。
“考虑一下,来我这里吧。”骆清河收工,起身看着隋昭昭,“工资我给你开三倍。”
“你一个作家,要我干嘛?”隋昭昭奇怪道。
“喂!姓骆的你别太过分了,我还在门口!”王筱竹不敢进来,只有在门口咬牙切齿的吼道。
“我写的是动物推理小说。”骆清河恍若未闻,“美洲狮群、非洲大草原、纳河雪豹迁徙我都亲眼见证过,比起在方寸天地当一个小小的饲养员,你能拥有更有意义路途更广阔的人生。”
王老板率先咋咋呼呼起来:“你小子挺傲啊!什么叫比起当一个……”
“不了,那是对你来说有意义的人生。”王筱竹一句话还没吼完全,隋昭昭已经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一次亲眼见证,而是确保千千万万年的星辰能够一直见证。”
那也是纳河保护站的标语,用藏语标注着的一句永载史册的话——愿亿万星辰共同见证,没有物种走向湮灭虚无,没有物种享受无边孤独。
两人出来的时候,王筱竹就守在旁边得意的哼哼:“我的员工你还想挖走?”
“老板,但是他开三倍哎。”隋昭昭聪明的大脑一转,站在王筱竹面前无辜的眨眨眼。
“……行了,给你加!给你们整个饲养部都加工资行了吧!”王筱竹没好气道,其实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最近伯利塔的大型食肉动物剧增,危险系数和工作压力一下子给饲养部拉满了,不加工资天理不容。
第14章 十四章
不是那种像浓墨泼洒的黑暗,而是一种带着微光晕染的昏昏沉沉的暗色,被阻挡的光源在窗帘的缝隙之间逐渐随着天色变得肃穆起来,时间仿佛被禁锢在这栋房子里了,抓不住任何流逝的痕迹。
沙发前面靠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一条腿曲起,苍白的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又从膝盖垂落到地毯,手里捏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骆清河在卡拉哈里狮园给隋昭昭拍的照片,一张是在纳河拍到的一个女人的背影,后者看上去有不少年头了,照片的纸面上还有些许划痕。
也许是摄影师会捕捉,但更多的或许是那个场景实在是太生动了,即使旧迹斑斑依然能看出里面不可言说的宿命感与生命力的气息。
他盯着两张照片许久,仰着把头搁在后面的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昏沉的虚无。
曾经电视节目上有一个栏目专门评说当今国内的几位故事性小说家,讲到雾讳这位深居简出的神秘人物时,他们对他的评价很简单——故事的逻辑性和创造性很强,但文风就跟他所塑造出来的氛围一样,带着一种诡异的病态感,从各种片段里作家本人笔下另类荒诞的类比就能看出踪迹,但这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品。
艺术家本人性格冷淡,笔下的精神世界却狂野诡谲。
就像骆山河经常说的那句话:“你别忘了,他本质还是个神经病。”
照片被缓缓举起。
那是国内娱乐圈和新闻界十分轰动炸裂的一年,能够被当年圈内称之为巨星的女演员常安诺在家中自/杀身亡,同一时间有媒体爆料出常安诺与多位集团老总和导演发生关系的开房记录,“潜规则”一词在那段时间一度高居不下。
那年,王筱竹跟一群朋友拖着拽着把整天窝在家里的骆清河骗去了大西北旅游。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蓝的天,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诡谲奇异的怪石。
牛羊亲人,风草乱舞。
到了纳河自然保护区自然也得去保护站看看,一群意气风发的富二代大学生们凑了凑积蓄给保护站捐了不少钱,站长为了感谢就给了他们歇脚的房间。
巍峨的雪山、荒凉的戈壁和看不到边的原野,这里没有一栋超过三层的楼房,人的视野就像是被无限的扩张放大了一样,充满着呼吸感。
“那边那座高崖上面是不是有个人?”有人突然指着骆清河背后惊呼。
他转身,一个逆着光源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站在崖边。
“太危险了,这是在干嘛?!”
女人轻便的在崖边原地跳了两下,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大概距离高崖有个几米长的距离,突然发力向前跑去。
这座山崖不算高,但也有个几层楼的高度,就算摔下来不会丢了性命,至少胳膊和腿是保不住了,所有人都在惊呼,连旁边笑了一天的展新月都害怕的捂住了眼睛。
只有骆清河安静的盯着那道身影,于是他亲眼目睹到了直击人心脏的那一幕。
一只半人高的巨型大鸟跟在女人的身边奔跑,她跑到崖边的时候骤然刹住了脚步,而那只大鸟则顺着女人扬臂的方向振翅张开了它的双翼,朝着太阳直直的飞去。
这群活在城市里一辈子的少爷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鸟,如同遮天蔽日的巨物一般掠过天空,他们站在这么远的地方,似乎都能感受到大鸟展翅时周围扬起的狂乱气流。
大鸟直直的朝着太阳飞向云端,就在它要变为肉眼中一个渺小的黑点时,又俯冲了下来,绕着整个保护站盘旋呼啸着,动静之大吓得一群人都不敢说话。
而保护站的工作人员们都见怪不怪的停下了手里的活,笑着跑出来对着天空挥臂,像是一场准备已久无言的欢送仪式。
女人也立在高高的崖上挥臂,见大鸟徘徊不去,远远的又吹了个尖锐的口哨,它驼着的脖子瞬间伸长叫唤了一声作为回应,紧接着朝着太阳的方向振翅而去了。
高高的崖岸,那个人影那么渺小,又那么扎眼。
骆清河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心头突然涌现出一种浓烈的酸涩感,心脏好像不听使唤一样疯狂的跳动着,脑袋里宛如被人灌了一桶岩浆那样炙热得冒泡,以至于影响到了双眼眨眼的功能,眼睛被冷风吹得干涩。
“哎呦!吓着你们了吧,那是高山兀鹫,咱们大西北的猛禽。”站长捧着保温杯眯着眼睛出现在他们身边,笑道,“几个月前左翅上挂了一个大窟窿,被咱们的巡林员弄到拖车里给拖回来的。”
“今天是它放生的日子。”站长朝着高崖扬了扬下巴,指着上面的身影,“喏,那位,我们今年刚来的大学生,跟你们差不多大。”
他感叹道:“指哪打哪可神气了,改天介绍介绍你们认识。”
骆清河这才恍若隔世一般,回过神那道身影已经转身准备走了。
于是他抬起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