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啤酒深千尺
灰尘仆仆也?掩盖不了脸色的苍白,他低下?头,嗓音沙哑,近乎咬牙切齿道:“一个谎言永远需要用上无数个谎言来弥补,隋昭昭,这点你再清楚不过。”
看上去那?样挺拔坚毅的身躯终究还?是卸了力,双膝再也?支撑不住的跪了下?去,隋昭昭感?觉她整个人都要被这下?颠出来了,下?一刻又?被这人的臂弯稳稳的捞了回来。
“但是无论你再怎么骗我,”他的唇瓣已经褪去血色,盯着她的双眼依然比身后的烈火还?要炙热,声音脱力般的低而轻,缓慢道,“幸好你还?活着。”
第28章 信任
凌晨三四点, 陷入沉寂的医院被突如其来的救护车警报唤醒。
“嘶——”隋昭昭下意识的往旁边偏了一下头。
“现在知道?痛啦?”值班医生脸上还是那幅假意责备的神情,动作却已经放轻了很多,一边给?细碎的伤口?消毒一边皱眉, “哎呦这么漂亮的脸蛋, 你说说非折腾成这个样子干什么?”
“医生?,我是受害者。”隋昭昭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配上那双水灵灵的战损版眼睛, 无辜极了,让人看上一眼就完全缴械投降。
如果不?是医生?一直在这里值班,亲眼目睹了隋昭昭刚被人带进来处理伤口?的时候那种死?不?配合的表情, 非要拖着脚踝大面积的烧伤和一身?的伤口?跑去?别的病房守人, 四个医生?来了才勉勉强强把这人按住, 她也许确实会生?出怜悯之心。
她没好气道?:“你自己看看这一身?伤口?,我跟你讲啊, 我看人可?准了,你这小妮子浑身?上下就是一股莽劲儿, 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吗?”
“下次再也不?敢了。”隋昭昭认错得十分迅速。
“我看你下次还敢得很!”王青松办完住院手续,匆匆赶来, 站在门?口?冷哼一声,“你刚刚还跟警察说了那婶子有问题, 你明明知道?她不?是好东西,还敢一个人往里面冲?”
“我看人家都白费了设这个迷障陷阱, 明摆在那里你都能自己跳下去?。”王青松简直就像是骆清河plus话多版,话又密又毒,“也是, 你根本就不?知道?有个Team是吧?把我们引开自己去?送死?,你这女人嘴里真是一句真话都没有。”
——一个谎言永远需要用上无数个谎言来弥补, 你再清楚不?过。
——但是无论你再怎么骗我……幸好你还活着。
隋昭昭沉默半晌,突然发?问:“骆清河怎么样?”
“说到他我更来气了,那么大的火他冲进去?能改变什么吗?明知道?自己……”王青松语气陡然一顿,然后?冷冷的嗤笑一声,“爱送死?就送死?呗,谁管他。”
“……什么?”
隋昭昭脑子里始终绷紧的一根摇摇欲坠的绳子好像突然就要断掉了,她被骆清河抱出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喘气的幅度有些大得过分,汗湿透了整件衣服,她以为那只是吸入浓烟被火烤的,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一身?异常的冷汗。
“你别再吓她了!”旁边值班的医生?看不?下去?了,瞪了王青松一眼,看着隋昭昭骤然间煞白的脸安抚道?,“跟你一块送进来的男人在204病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放心。”
病房的空气被凝重的气氛填得满满当当,医生?有心舒缓一下患者的情绪,笑着问:“这么担心啊?怎么,男朋友?”
隋昭昭回过神,想起在牧马人里那一个暧昧激烈的吻:“不?是,但是对我特?别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交付生?死?。”
王青松突然出声:“那足够交付信任吗?”
隋昭昭抬眸看向?他,那双伤痕累累的眸子在白炽灯下散发?着幽绿色的光,像是无人之境的神秘森林,外面布满了迷雾白障,无法随意踏进一步:“我不?知道?你们在查什么东西,查到了占巴的头上。”
她的语气很冷静,甚至接近于一种不?近人情的淡漠:“但我的忠告是,不?要试图继续接近了。”
“你到底想——”王青松皱着眉头,话还没说完,就被制止。
“我的意思是,到此?为止了。”
别再查下去?了,别让骆清河这样鲜活的一个人,再次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风轻轻吹进病房里,这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平日里这人总是一副拽得不?行的姿态,好像不?把一起都放在眼里,那双充满了倨傲轻蔑的眸子总是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可?也正是因此?,矛盾的伪装化为了一簇簇的生?机勃勃,淡化了那张永远苍白带着病气的肤色。
现在骆清河闭上眼躺在病床上,除了那一声声彰显着心跳的机器滴答,很难让人相?信他还活着,隋昭昭这才发?现原来当炙热的灵魂陷入沉眠时,这具躯体?看上去?那样的虚无空旷。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醒,隋昭昭就躺在骆清河旁边的那张病床上,看着他失去?生?气的脸,昏沉睡去?,又被噩梦惊醒。
医生?说,骆清河应该是打娘胎里带着的严重的心脏疾病,不?知道?是花了什么手段治了多少年,这颗心脏这些年竟然鬼斧神工般的与常人无异了起来,但是火场的浓烟吸入肺部太多,间接影响到了心脏。
他说,骆清河离生?死?只差那么一个小拇指指甲盖的距离。
人的生?命怎么会那么脆弱呢?
隋昭昭坐起身?,这是这些年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走到骆清河病床边的板凳上坐着,一只手覆上了他的左胸,那里有一颗曾经破碎不?堪但现在顽强坚毅的心脏在不?停歇的跳动着。
一下、两下、三下……停了。
隋昭昭迅速抬头。
骆清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腕提了起来,声音还带着惺忪的沙哑:“不?好意思,实在是有点忍无可?忍了。”
“你醒了?”隋昭昭立刻叫来医生?。
“你就是趁着我昏迷这么轻薄我的?”骆清河做完基本的检查,靠着枕头坐了起来,语气极其不?爽。
隋昭昭还是试图解释了一下:“我只是在看你心脏还在跳没有。”
骆清河冷哼一声:“那你感觉呢?”
“啊?”隋昭昭愣了一下,“我感觉……那啥,你胸肌还挺发?达的。”
“……”骆清河看着她实在是有点不?太清白的眼睛,徐徐扬眉,“怎么,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幸好你还活着。”隋昭昭轻声道?,不?知道?是句是感叹还是什么,轻得缥缈。
“这次还活着,下次就不?一定了。”骆清河喝了口?水,脸上没什么表情,找到了在桌子上放着的手机,“所以你不?打算为这个火灾讨个说法吗?”
“可?能是失火吧,譬如烟头一类的。”
骆清河在手机上点了两下,不?知道?看到什么,讥讽的笑了一声:“是吗?警方说在屋内发?现了一具焦尸,判断是熊里湾一位中年妇女的。”
他手指往下滑,看到一张照片:“哟,真巧,这人咱俩还见过。”
隋昭昭起身?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一张熟悉的脸摆在她的面前。
女人的五官生?得非常柔和,隋昭昭甚至还记得她那句犹豫而隐晦的劝说。
——妹子,后?山的野兽多,你……你小心点啊。
“凶手纵火杀人未遂,选择在火场自焚身?亡。”骆清河像是没有察觉到隋昭昭瞬间凝涩的目光一样,一字一句的往下念。
“不?可?能。”隋昭昭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骆清河这才掀起眼皮看向?她:“你这么确定不?是她?为什么,因为你知道?凶手是谁?”
隋昭昭移开视线,缄默不?言。
她知道?骆清河不?能再沾上任何与占巴有关的事情了,教训历历在目,悲剧只会像历史一样重演。
从今往后?,这条道?路上只有她一个人送命就够了。
她的沉默太过于生?硬突兀了,像破罐子破摔似的,一句解释都不?打算给?。
隋昭昭一直就是这样,好像只有徐庄闲知道?她在查什么,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她遇到问题也只会求助他,仿佛他们两个才是命中注定的同一阵营。
就像是有一层看似透薄实则刀枪不?入的白纱搁在了骆清河和隋昭昭之间,他永远无法踏过那条线一步。
——那我又算什么?
——那个情难自禁的回吻又算什么?
“隋昭昭,你看着我!”骆清河掰过她的下巴,声音沉而硬,咬牙切齿道?,“你的心怎么就跟石头一样硬?”
沉甸甸的气氛近乎凝涩停滞,一缕清风从窗户里挤了进来。
两道?视线隔空交接着,一个狠厉具有极强的侵略性,另一个平淡而不?愿多泄露一丝情绪。
骆清河眼神宛如陷入泥泽的困兽,紧盯着隋昭昭的视线逐渐落了下来,哑着嗓子:“既然不?信我,又为什么要亲我?”
“想亲就亲了,”隋昭昭抬眸,眼神坦荡,“喜欢也需要理由吗?”
骆清河自负一辈子,唯独每次对上隋昭昭都溃不?成军。
还是那一缕清风,这次缓缓的吹起了隋昭昭挂在耳边的发?丝,轻柔的落在了脸颊上。
骆清河伸手拂开那缕头发?,沉沉的眸子落在她殷红的唇瓣上,他抬手托起她的脸,起身?侧头吻了上去?,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腰,摩擦着加深这个吻。
唇齿相?交,尖锐的牙齿啃噬着柔软的唇瓣,像是野兽露出恶狠狠的犬齿要撕咬猎物?。即使这个女人对他嘴里没一句真话,骆清河心里酸涩和气愤交织在一起,却还是不?忍心用力,只好一次又一次的摩擦舔舐。
这是一个带着绝望和迷恋的吻。
“就算你没有跟我说过哪怕一句真话,”骆清河的唇瓣近乎贴近她的耳朵,“我也愿意次次救你于火海。”
他的眼神温和得残忍,语气却坚定冷硬:“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隋昭昭瞬间感觉像是被人打了当头一棒,灵魂顿时一震,那些不?属于她的酸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瞬间又恍惚回到了烈火焚身?的木屋内,窒息的浓烟充斥着五感。
她猛地?抬眸看向?骆清河。
那人只是淡淡的勾唇,像一只野狐狸,神色平静。
好像在说——你以为只有你会玩弄人心吗?
第29章 飙车
白窗帘顺着晚风飘了进来?。
“她走了?”骆清河坐在床边, 居高临下的看着窗外绕着山路远去的吉普,头也不回的问道。
王青松“嗯”了一声,轻轻巧巧的走进来:“临京警局刑侦副队来?给她接走了, 不用担心, 一车子警察守着呢。”
骆清河没回头,背脊挺拔看不清神色, 半晌只能听见一声从鼻腔哼出来?的轻嘲。
“隋昭昭, 京业大学20xx级毕业生,在校期间拿过三次国家一等奖学金,参加过数不胜数的野生动物?保护志愿活动, 后作为巡护员进入纳河自然保护中心。”王青松拿起?摆在骆清河床头亮着的手机屏幕, 有两个消息, 一份是个人档案,一份是个新闻, 他下滑至新闻上,缓缓念道, “一年前,纳河自然保护中心与?当地森林公安合作, 破除国际盗猎组织据点。”
“她发给你的?隋昭昭那么倔的性子,还真让你给磨下来?了?”王青松靠在窗口边挡住了他的视线, 微微扬眉,“剩下的应该也不难猜吧, 隋昭昭参与?了端掉占巴老巢的计划,占巴花了十?几年建起?来?的中转站被一窝端了,怀恨在心呗, 那你们这总算是坦诚布公了吧?”
骆清河轻笑一声,答非所问:“档案上写她在纳河待了几年?”
王青松对?照着手机扫了一眼:“六年, 怎么了?”
“还记得我跟王筱竹一块去纳河那次吗?”
“记得。”王青松的记性一向是人群中少见的那种好,脑子灵光一现?,“后来?你就写了那本处女作是吧?”
“那才是我第一次见到隋昭昭。”骆清河站起?身来?,那辆车早就消失在暮色中毫无踪迹了,但?他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像是能穿透云雾和万重山河一样,“差不多?过了四年,我再到纳河去的时候,站长却告诉我,她早就辞职了。”
“什么意思?”王青松的思维被突如其来?的时间线扰得乱七八糟,“过了四年?那不正好是……所以你的意思是勘破国际盗猎组织据点的那年,隋昭昭根本不在纳河保护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