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uiwen
开车的于继多次透过后视镜看她,他认识曲疏桐也很久了,但是今天感觉才是真正认识了她, 这位曲小姐, 真是有魄力啊,不声?不响手刃了仇人后,这么气定神闲无事发生般地在休息。
车子?不过一眨眼就到了目的地。
曲疏桐睁眼, 老实巴交地自己单独进了电梯, 去总裁办公室。
已经?晚上九点多, 办公室点着?一室莹白灯火, 主人在屋内抽烟, 没有坐着?, 而是面向大门口的方向, 靠在办公桌,垂眸沉思, 雪茄烟气袅袅飞升,模糊了他此刻的脸色。
两个保镖在门口, 关了门大概在外?守着?。
曲疏桐走?了几步,就见男人抬眸了。
他灭了烟,没有动,一直凝望她。
曲疏桐四方无事地扬嘴笑,问道:“你吃饭了吗?怎么还没下班?”
卓枫不答反问:“你让人动的手?”
曲疏桐把?红唇挑得更高?了,“对。你这眼神,是觉得,他到底姓卓,你不想他死?”
他顷刻间站直起来,语气嘶哑如沙砾:“我不想你死!”
曲疏桐抿抿唇,欲言又止,收起了笑容静静站着?。
卓枫:“你知不知道,从此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安生了!随时要?死,大房那么多人都是吃素的吗?”
曲疏桐陡然间又笑了,想都没想地开口:“他不死我这辈子?更不可能安生,我到老都要?郁郁而终。他们也应该知道我不是吃素的,那就看谁先死好了。”
卓枫深吸口气,末了转头,双手撑在桌上,“办调岗,回?美国去。大房的人这两天定然全部回?港了。”
“我不怕,怕我就不做了。”
“回?去!”
他声?音很沉,几乎是带着?吼。
曲疏桐完全呆愣住了,相识几年,他从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吼她。
屋外?的雨只?在她下飞机时转小,此刻又应景般地在他的声?色下骤然加剧,空阔办公室忽然之?间仿佛有一场海啸般的凉意铺天盖地弥漫。
卓枫后知后觉。
转头时,见到一米距离之?外?,女孩子?闪烁而茫然的眼神,起起伏伏的呼吸。
像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兔子?。
卓枫眉头一跳,转身上前,一把?抱住她。
她没动,身子?僵硬着?。
卓枫紧紧将她困在怀中几秒,而后松开,捧起她的脸:“听话,你不能拿两条命换他一条命,是不是?那不划算。要?查到你太?容易了,离开了就没事了,他们最近没空出国。”
“我并没有对外?留下什么把?柄。”
“那只?是对公的,但是大房一家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仅有的仇人是谁!你听话,回?美国。”
“回?去怎么可能就没事呢?你知道有他有仇人,那就总要?有人主使的,难不成他是自己暴毙的吗?!”
“不是还有我吗?我才是他众所周知最大的仇人。”
曲疏桐呼吸停止住,眼睛也忘了眨。
卓枫温柔哄道:“你听话,桐桐,回?去,暂时不要?回?来。”
“那,我们呢?”她两眼皆茫然。
卓枫顿了顿,说:“你想如何就如何。”
“什么叫,我想如何就如何。”她更困惑了,困惑中透着?丝丝不安。
卓枫:“你不是一直就想分?手吗?”
曲疏桐哑然。
卓枫:“机会来了。你要?现在分?,也行,不分?就等我,结婚再告诉你。”
曲疏桐呼吸急促了好一会儿,也不知什么时候缓过来了,便从他怀里?离开,挪动僵硬的脚步离开他办公室。
其实两人是同一车离开公司的,冒着?大雨回?了深水湾。
但是直到深夜曲疏桐准备睡觉的时候,卓枫还没有回?屋。
辗转反侧几个小时过去,他依然不在。
曲疏桐起来喝水,随口问了句菲佣。
菲佣说他在楼上书?房,似乎很忙,一晚上没出来,他有两个保镖也来了。
曲疏桐回?去后坐在窗边看一晚未曾停歇的台风雨。
忽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他结婚她要?给多少钱贺喜呀?卓总对她这么慷慨,是她的上司,是她曾经?在美在港都认定的唯一的亲人,是她的避风港。
他结婚……按理说,她应该把?他给她的那四个亿送回?去,也算贺喜了,可惜那钱已经?被她投入骆氏的资金链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取出来送回?去……
其实他应该也不会那么快结婚吧,他说的是等他结婚,他们就算分?手,不是说他马上会结婚,毕竟,如为了她顶上这个名头,他接下来不止要?面对大房疯狂的报复,还有他自己家里?的。
卓老爷子?还在,他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吗?
这个人,素来最偏心长子?一家。
他为她背这个名头,真不应该呀,她从没给他带来什么利益,可自从在西雅图那美丽的一晚起,他生活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
卓枫,这两个字所拥有的身份,本不应该如此不安定的。
乌黑天际也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丝丝鱼肚白,暴风雨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一缕霞光。
曲疏桐终于看到楼下一辆车子?开着?雾灯驶离了别墅,想必是任齐柯他们。
曲疏桐爬上床装睡,不一会儿,果然就听见脚步声?顺着?地毯悄无声?息地由远到近。
上了床,卓枫轻手轻脚靠近她,把?她放入怀里?。
她那一刻没忍住出声?不再装睡:“对不起。”
卓枫顿了顿,“怎么没睡。”他低头亲一亲她,温柔万千的声?音如缕缕春风飘在她耳边,“没事,我不怪你的,桐桐。只?要?你开心,随你做什么。我只?是担心罢了。”
曲疏桐窝在他怀里?掉眼泪,一开始无声?地拿珍珠一点点打湿他的浴袍,最后抽噎起来,呜呜哭,搞得他大清早无法?休息还要?哄她。
其实卓枫今天缭乱归缭乱,但他也觉得,事情未尝不是有了个阶段性的进展与了结,也不失为一个好事,不然他也无法?保证他后面还能安全坐拥整个庞大的卓氏,大房一家是会狗急跳墙的人,竭尽全力弄死他再继承卓氏也挺好。
她也算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隐患。
只?是有点舍不得她。明明是那个在外?面有胆子?下死令的人,回?到这里?,在他这里?,却滴滴嗒嗒地掉眼泪,可怜巴巴的。
他是真舍不得往后的路要?她自己走?。
…
北市是全国唯一没有在这场雨季中沦陷的城市,大清早已经?仿佛春和景明,葱茏阳光穿过玻璃晒到港式茶餐厅桌上的鸡爪上。
卓允刚捏个鸡爪,就见对面接完电话的庾泰面色有些差。
“嗯?”
“晚上我同吕局那个秘书?有约,允仔你去。”
卓允立刻挥舞着?手中鸡爪摆手:“No,她只?想见你啦,我不去。而且你去归去,别同对方走?太?近我同你讲,不然我不给你追大明星啦,我觉得你同大明星比较登对。”
“我同那人能有什么?无非讲工作。你行行好替我去,我有事返港。”
“咩事呀?你约人讲话约在周末,真系有你呀。”
庾泰看了看她:“你家的事。”
“嗯?”她困惑挑眉。
“你大哥,死了。”
顿了顿,回?过神来,她淡淡耸耸肩:“这怎么可以叫我家的事,大房二房不一家,你唔知呀?”
庾泰:“人死了,在你爷爷那儿,就是大事。”
“死就死嘞,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当代年轻人还有人怕死呀?我不怕。”
“……”
庾泰忍着?笑道:“你知唔知,系边个动手呀?”
卓允在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下,眼珠子?转了转,“应该不会,系我哥哥吧?”
“系啊,我哋允仔真聪明。”他摊手,低头吃饭。
“……”
卓允丢下鸡爪:“完了完了,老爷子?非杀了他给他大孙陪葬不可。你快点返去。”
庾泰笑了:“放心,我同我父亲打个电话。下次卜画来京,你还是要?同我讲哈。”
“知啦知啦,死心塌地粉。”
…
白天恰是周末,本来曲疏桐是打算周一再回?港的,临时被喊回?来,也无所事事。
等她迷迷糊糊在卓枫怀里?睡去又醒来,他已经?早不在枕侧。
天气不好,亮得晚的天也黑得早,全港霓虹陷落于雨雾中,虚幻得好像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没有这么烂。
石澳半岛的一座宅子?中,灯火通明,不比外?面雨雾笼罩生出来的别样美感,此间屋里?更多弥漫的是让人无法?喘息的紧绷气息。
去年卓氏纽约年会期间,被卓家大房气进医院直到春节前夕才出院的卓家老爷子?卓学仁,把?手边的一盏玲珑瓷茶杯连汤带水一把?摔在卓枫脚下。
在场人无不此起彼伏地抽气,有的已经?吓得从沙发站了起来,差点上去拦。
“你得到这么多还不够吗?!还要?赶尽杀绝!!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卓学仁怒吼,像只?沉睡许久方苏醒的狮子?,屋顶仿佛要?掀翻,“那是你堂哥!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对自己的亲人如此赶尽杀绝你想做什么!是不是把?我也杀了!”
所有人都欲言又止,无人敢出声?,向来地位最高?的湾区郭吴两家在此刻也无人发声?。
站在大厅中央,西装革履的男人此刻是全场最平静,或者?,戾气最大,甚至比卓学仁还要?戾气的一个人,所以他目光冷静从容地迎视着?这位卓家的家主。
“就是因为这血,让我上百次和阎王打交道。”盯着?那眼睛几乎要?对他喷出火焰的老爷子?,卓枫问,“您觉得我稀罕这层血?”
卓学仁目眦欲裂,气得几乎要?笑出来,“你不稀罕你为什么要?接手卓氏?!你不直接拱手给他!!”
“这是您的意思,割舍不掉卓氏的是您,怕卓氏化为乌有的是您,指定我为卓氏舍生忘死的是您。”卓枫问他,“没有卓氏,您认为我创造不出一个睥睨卓氏甚至压下卓氏的企业吗?”
爷爷瞪大眼睛,粗喘着?气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