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不一
“姥,你?坐。”赵小铭果断将凳子放到?了他姥身后,然后对梁别宴说了声,“您先站着吧,女士优先。”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落,他妈的?批评声就又接踵而至了:“这不是还有一张凳子呢么?!”说完,月相桐就把自己身后的?那张凳子踢到?了赵小铭面前,不容置疑地命令,“给你?姥爷搬过去!”说完,又批评了句,“这么小的?事情都安排不好,没点儿眼力见?儿!”
赵小铭:“……”真是伴君如伴虎,我这大内总管当的?也太憋屈了!
赵小铭的?内心?越发愤懑了起来,开始暗搓搓地腹诽:你?就是嫉妒我姥和我姥爷对我的?宠爱,嫉妒酒店的?名字是我而不是你?,所以公报私仇,趁机打击报复我!
反击!必须反击!
赵小铭没有忤逆他妈的?命令,但是吧,在弯腰搬板凳的?时候,他故意看?了他姥一眼,露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表情。把板凳给梁别宴搬过去的?时候,赵小铭又朝着他姥爷露出了一个委屈兮兮的?小表情。
月鎏金当即就心?疼起来自己的?大外孙儿了,一边无奈地看?着她闺女一边护犊地说:“诶呦,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你?别老?凶他呀!”
梁别宴也没忍住说了句:“就是,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跟孩子说,何?必要骂他?哪怕是三岁小孩子也有自尊呀。”
然而还不等?月相桐开口?呢,赵小铭就特?别“大度”,特?别“宽容”地回了句:“诶呀,其实也没什么的?,平时在家的?时候我妈也总这么骂我,还经常会打我,但是我都习惯了,但也不怪我妈,是我不好,我太不懂事了,总惹我妈生?气……哎,我真没用。”
月相桐:“???”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茶的??
这下月鎏金更加心?疼自己大外孙儿了,对闺女说话的?态度都强硬了起来:“以后你?可不能再那么骂孩子了,更不能打他,不然我可要生?气了啊!看?给孩子弄得,委屈死了!”
就连平时对赵小铭格外严苛的?梁别宴都说了句:“小铭只是比普通孩子皮了一点,但大体还是明事理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好好跟他沟通,何?必要动辄打骂?”
月鎏金:“就是!你?打他他会不疼么?不会难过么?”
月相桐:“……”好,好好好,还是我的?不对了是吧?
赵小铭奸计得逞,趁着他姥和姥爷不注意的?时候给他妈露了个得意洋洋的?鬼脸,仿佛是在说:略略略~看?到?了吧,我姥和我姥爷最爱的?还是我~
月相桐气不打一出来,心?说你?小子给老?娘等?着,回家我再收拾你?!
紧接着,她就开始和月鎏金、梁别宴盘算起了刚才?的?旧账:“你?们两个,先别管他了,好好管管自己吧,为什么要吵架?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要闹离婚?有事情不能好好沟通么?!”
似乎,不能。
“宸宴”是他们两人内心?共同的?执念,一个固执地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固执地认为他就是,除非梁别宴能够找回那段残缺的?记忆,不然他永远无法彻底地接受自己的?身份,像是两幅灵魂共用了同一具躯壳、继承了同一种感?情,却始终难以融合到?一起去。
两人共同沉默了,许久之后,月鎏金长叹一口?气,无奈又苦涩地望向自己女儿:“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月相桐冷着脸点头:“对,就像你?当年抛弃我时一去不回那样!”
言语是能够带来刺痛感?的?,如刀子一般剜心?。
月鎏金浑身一僵,心?口?钝疼,愧疚与悲痛的?感?觉瞬间弥漫了心?扉,连带着喉间都开始泛疼泛苦了。
梁别宴神色一沉,当即就训斥起了女儿:“你?妈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抛弃你?,更不想离开你?,她也已经为你?付出了她的?全部,你?没有资格去谴责她!”
月相桐看?似不为所动,冷眉冷目:“那你?就有资格来谴责我了?比起她来,你?错的?更多!”
梁别宴也不否认,认真而坚决地说:“一切皆是因我而起,是我亏欠你?们母女,全是我的?责任,和你?妈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身不由己,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用刚才?那种态度对她说话。”
月相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爸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也不再扮演坏女儿了,无奈地将双臂抱在了怀中:“那你?既然那么在乎她,干嘛还要和她闹离婚啊?这不是还有感?情么?”
梁别宴一愣:“谁说我要离婚了?”说完,一脸疑惑地就看?向了月鎏金。
月鎏金也是一愣:“我、我没跟闺女说呀!不是我说的?!”她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而看?向了自己闺女,“你?今天怎么忽然来了?”
月相桐当即就明白了什么,脸色猛然一沉,目光如刀似剑,直勾勾地盯向了赵小铭——
月鎏金和梁别宴也同时看?向了赵小铭——
原来一直是你?小子在搬弄是非!
赵小铭的?呼吸一滞,头皮微微有些发麻,生?怕自己被?混合双打,一边装作没事儿人似的?朝着餐厅门口?走一边迅速转移话题说:“诶?小宝和马走田呢?我爸呢?他们仨怎么回事?怎么还没跟上来呢?”
月鎏金和梁别宴同时诧异一怔,同时开口?,同时用上了一种难掩嫌弃的?语气:“你?爸怎么也跟来了?”
还有一句话,他俩都没好意思当着闺女和外孙儿的?面说出口?:谁让那个窝囊废跟来的??
也不是他们俩故意针对这个凡人女婿,是这孩子身上实在是毫无可圈可点之处,不仅长相平庸、性格平庸、能力平庸,还没出息,走到?哪都胆胆小小畏畏缩缩的?,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老?爷们儿。
也不知道?他们俩那貌美如花的?大闺女怎么就看?上他了?
其实月相桐也能够听出来父母的?言外之意,更能够感?受到?他们俩对自己丈夫的?不满和嫌弃,心?中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反驳他们俩的?话,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驳,自己的?丈夫到?底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最清楚,爸妈对他的?嫌弃无疑是理所应当的?。
赵小铭年纪小,倒是没产生?那么多想法,一边拉门一边回答他姥和他姥爷:“哎呀我爸那不是想来看?望一下您们二老?么?我出去找找他。”
然而他才?刚刚走出餐厅大门,鼠经理就火急火燎地顺着走廊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心?急如焚地冲着赵小铭喊:“你?姥和姥爷在么?出大事了!”
赵小铭脚步一顿,抬起手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的?餐厅:“在里面呢。”然后好奇地问了句,“什么大事儿啊?”
“老?板娘,官方来人了!”大鼠一口?气跑到?了餐厅门口?,气喘吁吁地冲着月鎏金说道?,“街区官方带着一群调查员来了,说咱们这里发现了四十多年前从旁边那座整形医院里面跑出了来的?嫌疑人!”
此言一出,一家四口?全部震惊了,齐刷刷地看?着大鼠,异口?同声:“谁啊?”
大鼠登时有些难以启齿了,无措地抿了抿唇,先看?了看?月相桐,又看?了看?赵小铭,最后,才?看?向了月鎏金和梁别宴,深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敢开口?:“他们说、他们说、那个嫌疑人,是、是、是您的?、您的?女婿……”
“啊?!”最震惊的?,莫过于赵小铭,“放屁!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我爸?!”
月相桐也觉得绝无可能,立即询问大鼠:“赵亦礼现在人在哪呢?被?他们带走调查了么?”
大鼠摇了摇头,神色中的?紧张与不安感?更重了,语调也越发的?颤抖了:“不、不、没有,他们没带走您先生?,但是、但是他们带来的?那头灵兽说,它在咱们酒店门口?闻到?了您先生?残留的?气息,循着气息追踪过去,认定、认定他进入、进入了那座医院……”
月相桐和赵小铭同时一僵,如遭雷击。月相桐的?脸色更是在顷刻间褪去了所有血色,下一秒,她就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头脑发晕眼前泛黑,身体摇摇晃晃,仿若下一秒就要昏倒过去。
“桐桐!”
“相桐!”
月鎏金和梁别宴一个比一个惊慌失措,立即朝着女儿跑了过去,一左一右地蹲在了她的?身边,紧紧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短短几瞬间,月相桐的?脸色就已经开始泛青了,如同失魂落魄的?行尸似的?,眼眶却无比通红,滚滚眼泪不自觉地往下落,颤抖的?双手无助地抓紧了父母的?手臂,整个人恐惧茫然到?了极点,嗓音更是呜咽不止:“怎么办呀?怎么办呀?他怎么会进去那里面呢?那里那么危险,他一个人可怎么应付呀?他保护不好自己的?呀……怎么办呀……”
说完,直接崩溃大哭了起来。
赵小铭再度愣住了,也是在这时,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他妈对他爸的?感?情并不像是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漠不关心?,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深爱着他爸的?。
他的?父母之间,是相爱着的?。
第55章
虽然月鎏金和梁别宴对那个窝囊废女婿毫不在乎漠不关心, 但?对他们自己的?女儿却是爱到了骨子里。女儿的悲伤与难过他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绝不可能置之不理。
月鎏金当即就反握住了女儿的手, 斩钉截铁地向她保证:“别?担心, 别?害怕,有阿娘在呢, 阿娘一定会去给你救出赵亦礼!”
当爸的?更?是见不得自己的心头肉掉眼泪, 梁别?宴心疼的?要命, 自然也是不假思索,信誓旦旦地向女儿保证:“桐桐别?哭, 爸爸也在, 爸爸也会去替你救出赵亦礼,爸爸还能够向你?保证,一定会将赵亦礼毫发无伤地送回到你面前!”
然而月相桐此时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 根本无法感受到父母的?关怀和?安慰,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整个身体都在不自觉地在发颤发抖。
赵小铭更?是无法袖手旁边,因为那是他的?父母, 无论如何, 他都不能置身事外。父亲的?离奇遇险令他惶恐无措,母亲的?崩溃大哭更?是令他彷徨难安, 他也从未见到过如此脆弱无助的?母亲……他忽然觉得?,十八岁的?自己, 也应该成长起来保护父母了。
少年稚嫩的?心境在一瞬间长大了起来, 令赵小铭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决定, 不容置疑地对姥姥和?姥爷:“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也要去找我爸!”
“不行!”月鎏金和?梁别?宴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安生留下陪着你?妈!”
那座废弃医院里面危机四伏,过往进入其中的?人皆是有去无回,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让外孙儿进去冒险?
赵小铭却十分坚持:“我不害怕!”他也有着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你?俩和?我爸之间毫无关系,怎么去找人?我是我爸亲生的?,用我的?血肯定能找到他!”
月鎏金可不敢拿自己外孙儿的?安全做赌注,无疑是坚决反对:“若真是需要你?的?血,我和?你?姥爷可以抽点你?的?血带进去,你?根本没必要亲自进去。”
梁别?宴也坚决地反对说?:“时至今日?,还从未有人从那座医院里面走出来过,谁都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如何,更?何况你?还没有灵核灵力,进去不就?是送死么?”
赵小铭反驳:“那你?俩不是也要进去么?你?俩就?不是送死了?”
“我们当然不是!”月鎏金和?梁别?宴又是异口同声,“我们一定会安然无恙地把你?爸带出来!”
谁知?,就?在这时,月相桐竟忽然开了口,嗓音哽咽沙哑却坚决:“让他去!”
月鎏金和?梁别?宴皆是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他们的?女儿,内心越发的?紧张担忧了,心说?:糟了,这孩子不会是伤心过度神志失常了吧?
赵小铭也是一愣,惊讶又关切地看着他妈,静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月相桐依旧是泪流满面,神色却变得?坚毅果决了起来,不容置疑地开口:“让赵小铭去,我也去,咱们一家人一起进去,哪怕是以后出不来了,一家子人也要完整地在一起,少一个都不行。”说?着,就?要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月鎏金和?梁别?宴本就?不安的?心彻底因为女儿的?这句话悬了起来,与此同时,他俩也终于确认了一桩事实:这孩子就?是精神失常了。
就?连赵小铭都觉得?他妈现在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癫狂了。虽然,“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在一起”这句话没错,但?是,咱也没必要一起完完整整地去送死吧?
月鎏金不着急去找女婿,但?着急安抚自己的?女儿,一边紧张地搀扶着自己女儿的?手臂一边满含担忧地看着她:“傻孩子呀,你?别?胡思乱想,我和?你?爸又不是那种做事莽撞修为底下的?小年轻,我们俩都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座小医院还能困得?住我俩么?”
她这话绝非是为了哄女儿才故意自吹自擂,而是在实话实说?,陈述事实。更?何况,堂堂妖尊要是被一座废弃医院轻而易举地给困住了,传出去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那座医院只是传闻凶险,但?并不一定毫无出路。”这次开口劝说?的?,是梁别?宴,“我和?你?妈若是没有信心出来,刚刚就?不会对你?做出承诺。”
“你?们的?承诺管用么?我妈的?承诺管用么?!”话还没吼完呢,月相桐就?再度崩溃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质问,“她以前也答应过我一定会在我生辰前回来,但?她还是食言了,她骗我,她没回来!谁能保证她这次没骗我?谁能保证你?们两?个没骗我!”
月鎏金和?梁别?宴的?神色同时一僵,心头刺痛的?瞬间,也终于明白了女儿为什么一定要执意和?他们一起进去——她害怕自己会再一次被父母抛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们心疼女儿,愧对于女儿,也想不计后果地顺从着女儿的?意思去做,但?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却不能意气?用事。
“相桐,关心则乱。”梁别?宴认真而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我们也想带你?进去,但?是你?现在的?情绪不稳定,那座医院里面的?情况又凶险莫测,进入之后必定是需要提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心无旁骛地去提防一切未知?的?凶险,但?你?现在的?状态不可以,你?照顾不好?自己。你?若和?我们一起进入,我和?你?妈也要分出心思去保护你?,没有办法专心致志地去寻找赵亦礼。”
月鎏金赞同地点了点头,无奈地实话实说?:“赵亦礼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但?你?不是,你?是我俩的?心头肉,只要你?安然无恙,我们才能安心地去找他。”
月相桐无法反驳,却又惶恐自己会再一次地失去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的?父母,更?害怕自己会连带着丈夫和?父母一起失去,她宁可和?她的?至亲至爱们死在一起,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独活,所以,她坚决不让步,哭吼着反驳:“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们一起去!”说?完之后,猛然甩开了月鎏金的?手臂,弹手指向了赵小铭,泪流满面咬牙切齿地威胁,“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就?拉着你?们的?宝贝外孙儿一起死!”
月鎏金:“……”
梁别?宴:“……”
看来他们之前分析的?没错,这丫头就?是失心疯了。
赵小铭更?是一脸懵逼,诚惶诚恐:“妈!你?冷静啊妈!”
月相桐斥吼道:“你?爸都要死了我怎么冷静?!”
赵小铭无言以对,同时也认可了他姥和?他姥爷的?决定:绝对不能让他妈跟着去,因为他妈现在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了,崩溃又抓狂,在危险的?环境中真容易出事儿。
月鎏金更?是愁得?不行,态度却越发的?坚决了:“要么让我和?你?爸单独去,要么咱们谁都别?去!”
梁别?宴的?态度更?是坚决,甚至都有些无情了:“赵亦礼的?死活跟我和?你?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要不是怕你?伤心难过,我们决计不会去冒那个险,但?你?要是为了他非去冒那个险,我俩不仅不会陪着你?进去,还要想方设法地拦着你?去!”
说?白了就?是:我们俩进去找人的?条件是你?能够保证自己的?平安,不然谁都别?去,反正赵亦礼死不死的?也跟我俩没关系,没了他更?好?,反正我俩也看不上他。
月相桐也听明白了,这俩人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的?老公,但?又是打心底里爱她,将她和?她老公的?关系割裂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是他们的?女儿,赵亦礼是毫无关系的?外人。
“你?俩、你?俩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么?”月相桐又委屈又生气?,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你?俩是我爸妈,他是我男人,我谁都不可能放下!”
月鎏金无奈:“乖乖呀,我和?你?爸也没让你?做选择,我们俩只是想让你?老老实实地在酒店里面待着而已!”
月相桐:“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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