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花下客 第36章

作者:墨宝非宝 标签: 现代言情

  “不过我那天情绪也不好。”姜桡轻声又道。

  “你也误会我了,”沈问埕说,“我从来不走回头路,就算现在单身,也不可能回头。”

  姜桡没想到他如此直白。但确实一句说到了根本。

  都说开了,她越发惬意。

  不远千里而来的人,还特意收拾了一下来赴约,误会说开再扯不高兴的就是破坏自己的好心情了。她问:“订了酒店没?”

  “没订到,”沈问埕有意道,“他们说客满。”

  姜桡笑起来,轻踢他的皮鞋。

  姜桡看到他眼底因为疲倦而有的红:“我可不相信给你订了饭店菜单的人,搞不定酒店。”

  沈问埕笑而不语,想先送她回家,再找酒店的方位。

  “和我回家,”姜桡轻声道,说完又怕太像邀约,明明是不想他像个客人似得住外头,“有地方住,有床给你睡。”

  沈问埕没反驳,理所当然跟着她朝外走。一句废话没说。

  本来计划此行为哄她高兴,轻重缓急他分得清楚,只想着睡哪里都一样,于是随便订了酒店。眼下看来,万事皆有变数,就不必说酒店的事儿了。

  沈问埕此行轻装上阵,一个行李箱还在车上。因为想赶上和她吃饭,让司机直接开到了小巷子外等着,他见气氛不错,没提车就在外头等着,准备等到她家了再让送行李过去。

  两人先后迈出饭店大门,沈问埕接了她递来的伞,打开。

  “右走,过两个桥就是,不远。”她指方向时,肩上被他搭上,搂到了怀里伞下。

  风吹着细密的雨,潲到她脚上,雨不大,倒像是一层层潮气扑过来。两人真是难得在没人认识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做一回情侣。

  他想起读大学的时候,同学里有谈恋爱的,下雨天经常一起打伞,真是难理解。一个人走得更快,还不容易淋雨,非要打一把伞耽误时间。

  后来工作了这样的少了,地铁站,小区口,办公楼外,一人一把伞、行色匆匆是常态。再后来,火车站飞机场会议中心办公大楼,司机定点接送到地下车库,见不到什么雨。就算出差在外都是一群商务人士,更看不到类似的场景。

  今晚实属难得。

  有的时间看似是耽误了,可也不必每分每秒都追求意义和效率,这样挺好。

  沈问埕见路面到处都是石头缝,高低不平,左右都有水流,握着她肩膀的力度更大了,主要是防着她脚打滑。姜桡一门心思看着脚下的路,等快到家门口了,有认识她的邻居看过来时,显而易见地带了几分惊讶的神色,这才想起,自己在沈问埕的怀里……“一会儿到家里,该叫谁,该叫什么,你提前和我说。”沈问埕低声说。

  “没人,”姜桡摇摇头,“我爷爷奶奶都不在了。”

  沈问埕停了一停,考虑要不要往下聊。

  “这里的房子是他们留给我的。当初产权不清楚,户口上好多人,后来钱都还清楚了,才慢慢一点点都迁走了。”当时正是江家最落魄的时候,就留了这么一处老房子,后来爷奶为了保下来留给她和江文序,在她眼前给一众亲戚签了好多欠条。

  姜桡到木门前,掏门钥匙,想想,回头看他:“这还是我家第一次来客人。”

  沈问埕收伞,特地在门口往外甩了甩雨水,用打趣的语气回她:“我可不是客人。”

  姜桡好笑:“你是不是,我说了算。”

  沈问埕见她又笑了,眼里有了温意。

  如果他足够幽默到能逗笑她,至少能让她暂忘了刚说到的伤心事。

第四十三章 且听

  姜桡带他到一楼的客房,这里连着对外的大门,隔壁就是厨房。

  “睡这儿行吗?”她问。

  “挺好,”沈问埕瞅了一眼大门,“正好有什么人进来,都要进过我这关。”……“我们这儿都是老邻居,人少,没小偷,你放心睡,”她拽了一下他的衬衫袖子,“跟我来。”她说着,已经先沿着狭窄的木质楼梯往上走去。

  沈问埕两三步跟上,到了二楼,她睡得卧室一旁就是洗手间。姜桡打开洗手间的灯:“我家就这么一个洗手间,你半夜上楼的话,小心点儿别摔到。”

  她都介绍完,才想起:“要洗澡吗?”

  沈问埕稍稍侧身靠到门框上,没回答。也不知是因着屋外江南一场雨把空气弄的水气重,还是这里本就是洗手间,湿度大,他只瞧着姜桡的面容,尤其那双眼像被水浸过似的。

  “洗不洗?”姜桡脸颊红润润的,低了声音问,“我好给你准备。”

  “准备什么?”沈问埕问。一句明知故问。

  还能准备什么。

  她稍偏过脸,瞧外头的雨:“还是洗吧,我先帮你把窗户关上。”她说罢,步子尚未挪动,被他一只手捞回来。

  “我去关。”说是这么说,他纹丝未动,倒是把她搂得更牢了。

  姜桡心怦怦跳得厉害,呼出的气息热乎乎地落到他的领口上,像烟柳一下一下地撩着他。或是飞絮落湖面,随波逐流地往心里淌。

  “你不是说……”话音未落,就被他亲到了唇上。

  他一声不吭,压着呼吸,亲得她一阵一阵恍惚,一会儿觉得雨是不是停了,怎么不闻声,一会儿又觉得似乎已成了倾盆大雨,震耳欲聋得全是雨打青石板路。

  脚底下仿佛站得不是瓷砖地,而是刚刚走过的高低不平石子路。……“我去关窗户。”他抵在她唇上,低声说。

  姜桡趁着这机会,离开门边,步履仓促地进了卧室。幸亏也是这两天回来的,新毛巾都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换洗的衣服。她想问,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没多会儿,就是大门重新锁上的动静。姜桡走出房间,问楼下:“有谁来吗?”

  “送行李的。”沈问埕的声音回答。

  没多会儿,他拿着干净衣裳上了楼,经过她身边时,姜桡塞了毛巾给他,叮嘱他洗浴用品就在里边,随手能拿到。

  姜桡回到卧室,收拾起早上急着出门弄乱的沙发和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拨了几个台,听到浴室传出了水声。她怕再开大声吵到邻居,左邻右舍都是年纪大的老人,休息得早,八点多就睡了。

  外头的雨早停了,因为有风,雨潲了不少在窗台上。她像实在闲得慌,没事找事做一般地楼上楼下拿了干湿纸巾,把主卧客卧的窗台都擦了干净。弄完,想想,索性把客卧重新收拾了一番,等再回楼上,沈问埕恰好从浴室出来,短发刚擦过,额前稍乱,灯光照下来,凸显他面孔清俊,下巴颏线条清晰……姜桡不免多瞧了一眼。

  沈问埕似乎晓得她在看什么,笑着说:“家里有水没有?有点儿渴。”

  姜桡想去拿,被他拉住:“我去拿,在厨房?”

  “对。厨房有热的,冰箱里也有冰的。”

  姜桡在卧室和洗手间中间徘徊了三两步,最后想,怎么在自己家里和个外人似的,于是关上门,打开热水,解开了长发。

  白雾渐起,任温热的水淋到肩上,脸上。闭上眼刚享受了没两分钟,就听到外头电视节目被调得声音很大,她一下子就明白,沈问埕是和刚刚在外的自己一样,想用电视的声音盖住浴室洗澡的水声。她不得不关上水,光脚跑到门边,开了一条缝:“沈问埕。”

  脚步声近了,她从门缝里找他的身影:“房子隔音差,隔壁都睡了,你声音小点儿。”

  浴室的水蒸气从门缝里飘出来,浴室是白光,走廊们开灯,他在偏暗的地方看一条明亮光线里的人,看不到什么,却又像什么都看到了一样:“好。”他答。

  等门再被关上,沈问埕在水声里停了一下,随手把卧室的灯关上了。

  姜桡在白茫茫的水雾里神游频频,到出来时,看到自己卧室里的灯关着,没有人。倒是楼下亮着灯。她拿着毛巾擦了又擦,立在楼梯口悄悄往下看,恰好见沈问埕从厨房走出来,拿了一瓶水到门厅的竹凳子上,落座,拧开慢慢喝了口。

  姜桡本来已经做好了他在主卧的准备,没想到他竟在大门口坐着,忽然好笑,边擦头发边问了声:“要睡了?”

  沈问埕一抬头,往上看,只看到她也歪着头往下看,不禁笑了。没等回她,就见她人影不见,留下句:“不睡就上来聊天,还早。”……沈问埕一手握着瓶盖,将拧未拧,最后索性放弃,直接拿着没开的一瓶水三两步就上了楼梯。等到卧室,床头灯开着,他一进去,反手关上房门。

  姜桡拿着一把梳子,刚梳完头发,当作没事一般地想把梳子搁在床头柜上,其实心已经突突跳得止不住。等落到沈问埕的怀里,她只瞧见他那双眼深处早是荒野蔓火,像烧在了她的手臂上。“灯还要开着吗?”他低声问。……姜桡趴在他怀里,眼皮一个劲儿地打架,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睡着前还在喃喃:“我好像明天早上有会……”她伸手到处摸手机,没找到,摸到了刚来不及放到床头柜上的木梳子。她又往另一头找,被沈问埕先找到塞到了手里。

  上好闹钟,越发困,轻声问:“闹钟响了我要没起来,记得叫我。”

  沈问埕笑着拍她的后背,哄到她睡着了,手倒背在了脑后垫着,闻着从半敞开的窗飘进来的风的味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以后养老了倒是能陪着她常住在此处。

  第二天清晨,姜桡倒是没用他叫,先于闹钟醒来了。

  沈问埕比她起得还早,姜桡闹钟响时,她在洗漱,听到楼下还有一阵闹钟响声。她惊讶,漱了口,跑出来看楼下。沈问埕正好往上走,一看她:“醒了?”

  “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她轻声说,握着牙刷瞧他,看他总觉得和过去不同了。

  “是出去走了走,刚回来,”沈问埕晃了一下手机,“你不是让我回来叫你起床吗?”

  姜桡抿嘴一笑。

  她一看时间差不多了,戴上耳机,进入在线会议。

  她人不在办公室,这个不需要她主持,说完要说的,关了麦,走下楼,看到沈问埕坐在大门口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地看小桥流水人家。

  耳机里,大家已经笑着散会,纷纷退了出去。姜桡仍旧戴着耳机,拍了一下沈问埕的肩,他回头,她摘下耳机开他的玩笑:“看得这么认真,还想赋诗一首?”

  “作是不会的,想到一句,”沈问埕把她的一只手捉住,拉到身前,“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

  没来由地应了他。

  姜桡一笑,两手从伸手搂住他,在他脸旁说:“可以的,可以的。文理双全了。”

  沈问埕顺势握住她的两只手,低头看了半天,又握住她的手腕,仿佛爱不释手。姜桡怕被邻居看到,笑着打了他一下,抽回手:“我还有一天的假,你呢?”

  “难得生病,多两天没关系。”沈问埕一想,也好久没正经休个假了。

  她不敢置信,生病?他?

  沈问埕咳嗽了两声给她看。倒是装的挺像的……

第四十四章 且听

  “你回来的事儿办完了?”沈问埕随便问了句。

  这话倒是把她问住了。

  这个问题好答,但一想,她还把握不准是不是要告诉他为什么回来,说到什么地步,要多详细。毕竟和江文序的健康问题相关,不能随便对外说,影响可大可小。但沈问埕和她的关系,直接避而不解释,会不会有误会?

  “差不多了,挺顺利的,”她说,“我哥的事儿,因为不方便外人办,就我自己过来了。江绾姐也是跟了他好多年的自己人。”

  沈问埕点点头。江文序的事,亲妹来办,那问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有能我帮的,随时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尝尝你家这边儿的早餐。”

  这天上午,姜桡带着他逛了不少地方,水上桥边,后来看时间差不多了,和他说还有个会要开。她把和隔壁邻居借好的钓鱼用具搁在小桥边,回头和邻居阿姨说,要她帮忙照顾一下外乡来的男朋友,急匆匆就回了家。

  沈问埕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木门后,有种退了休的错觉。这些年有效的时间都被应酬会议填满,除了偶尔上自己写的游戏,没什么多的娱乐活动。这一“病”,倒是回到生活里了。

  他不太会这个,邻居阿姨好心让小孙女帮着他,甩了钩到水里。

  聊了三两句不痛不痒的,阿姨好奇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沈问埕坐在小竹凳上,想了想:“打游戏认识的。”

  邻居阿姨足足三秒没接上话,估计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挺精神的大小伙子认识女朋友,还要靠游戏。

  “平时不钓鱼啊?”阿姨换了个话题。

  沈问埕点点头,想到上一回钓鱼,还是姜桡带着在游戏里操作的。深更半夜,两个人比技术部的工程师都敬业,对着手机,蹲在海边钓电子鱼……阿姨看他穿得有模有样,像有正经工作的,但一算今天是工作日,又心里犯嘀咕,据说最近就业形势严峻,该不是失业来散心了吧?“阿姨不是调查户口啊,江家和我家一直是邻居,关系好,我看着他们两个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样——”

  沈问埕笑笑,一本正经拿着钓鱼竿回说:“您有想问的,随便问。”

  “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