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今宜
陈自政只当这是句玩笑话, 没放心上。
谁知若干年后,褚遂良亲自找上门?, 意欲兑现当年承诺,陈自政这才惊觉,这人竟是认真?的。
他就这一个女儿,疼爱得很,思想也不迂腐,并?无封建大家长作风, 当即表示如今时?代变了,年轻人婚嫁自由, 从前笑谈不必当真?。
但褚清河思维却就此活络起?来。
他自知资质平平,对比几?个弟弟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他是长子, 但正如陈自政所言, 现在讲究能者居上,不守从前那些?规矩。
所以?, 他想得到那个位置只能另辟蹊径。
褚清河决定赌一把。
他开始频繁偶遇陈淑芬,与她大谈理想人生, 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呵护。
男人风流倜傥能说会道,陈淑芬春心萌动是迟早的事。
少女不知人心险恶,更不知男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到何种地步。
她很快堕入爱河,怀着对未来的期盼进入婚姻,而褚清河也因为这段关系的加持成功进入公司。
婚后一段时?间,两?人相敬如宾,陈淑芬很快怀孕。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这样平淡而幸福时?,一个女人找上门?来。
与想象中不同,这次会面没有剑拔弩张,更没有互相指责。
她们缓过最?初的惊诧,非常平静地开始回溯时?间线,结果非常讽刺又没有任何意外地发现,直到婚后,褚清河依旧在两?个女人之间辗转。
陈淑芬坚信的真?爱彻底破碎,她开始明白那些?见到她后迅速熄灭的屏幕代表什么,那些?晚归的夜晚她心目中的完美?丈夫究竟在做什么,还有那些?醉酒后的呢喃,无意识的梦呓,原来真?的,这一切通通都不属于她,是她被迫偷来的。
陈淑芬当时?太?过年轻,年轻到完全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
她所能想到的便是张牙舞爪大吵大闹,将自己变成一个全然陌生面目可?憎的女人。她曾经最?讨厌最?不屑的那样。
在某次争吵中,褚清河失手?将她推倒在地,她羊水破了,提前产下褚逸清。
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后,陈父陈母终于在产后崩溃的女儿口中得知一切,他们坚决要离婚,但陈淑芬不同意。
长久的争吵使她钻入死胡同,她无法割舍已经付出这么多的一段感情,更不甘心在褚清河得到一切后她作为工具人退出,更无法接受她所幻想的爱情只是一场如梦似幻不真?切的泡影。
陈淑芬憋着一口气,她决定复仇。
褚逸清出生不足一月,陈淑芬单独带自己父母与褚遂良进行了一次私下谈话。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大家只知道自从那次之后,褚遂良无言再见陈老爷子,两?位旧日好友近乎不再联系,而褚逸清断奶后便交由褚遂良抚养教导,其地位与寄予的厚望不言而喻。
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褚清河在公司愈发被边缘化,最?终在褚逸清刚上大学那年,其位置被自己亲儿子取代,他被踢出公司。
长达二十年的蛰伏就此落下帷幕,陈淑芬心愿达成,冷眼旁观。
而郁郁不得志的褚清河早已跟当年那女人再续前缘,得知对方因他而心碎神伤,离开北城,路上遭遇车祸,险些?丧命。
褚清河残留的良心忽然被激发,不仅愿意照顾她下半辈子,连那女人跟别人生的儿子他都肯认下。
挺讽刺的,他自己明明有儿子。
褚逸清从小就知道自己父母的相处模式很奇怪。
他们几?乎一刻也不停地向对方投掷子弹,阴阳怪气、歇斯底里、面目全非是常态,仅有的温情都是做戏时?的表象。
他们对他的爱也同样怪异。
褚清河不爱他,而陈淑芬不能爱他。
只要一看到他,陈淑芬便会想到自己那段灰暗的恨不得将其掩埋的岁月,可?他又切切实实是她的孩子,他多么无辜。
于是,长久的漠视,偶尔有条件的疼爱,便成为褚逸清童年的全部。
褚遂良严格,陈淑芬矛盾,褚清河混蛋。
他在这样的低气压下成长,变得沉默、冷峻、丧失部分为人的情感。
直到那个夜晚,他鬼使神差未曾推拒宋珂的邀请。
他如约前往,在烟雾缭绕中碰见一张明媚笑颜。
此刻依偎在他身侧。
简墨攥着他的指尖不由因用力而发白,她暗自深呼吸,调整心绪。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更不曾想过,褚逸清就是那个孩子。
人与人之间境遇不同,其实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但简墨却无端感到心口一阵钝痛,她深深吸气,眼眶莫名酸涩,嘴唇几?度开合,翕动,最?终却也只是抬手?,去触了触他的眉心。
手?腕反被握住,褚逸清看着她,捞至唇边亲了亲。
那温热呼吸弄得她有些?痒,但简墨没动,她主动又往他怀里凑了凑,两?手?抱住他的腰。
呢喃:“怎么办,好想抱抱你。”
想拥抱那个小少年,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不必黯然,不必自责。
或许这世上有人不爱你,但是没关系,总有人会爱你。
——我?会爱你。
-
回北城之后,简墨开始了工作室与家两?点一线的生活。
她最?近有意推掉一些?订单,所以?时?间还算充裕。
下午刚午睡完,接完某人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托腮,百无聊赖坐在高?脚凳上。
门?铃骤然在安静室内响起?,简墨还以?为是褚逸清,忙探头去看。
眯眼辨认片刻,竟然是多日未曾出现的楚泽。
简墨上下扫他一眼,依旧是那般单纯无害的笑容,只是较之从前瞧着总是多两?分虚伪。
她抬眼问,“有事?”
楚泽讪笑,“墨墨……”
简墨打断他,“我?们似乎没熟到这种地步。”
在此之前,她虽起?疑,但始终并?未将他想得太?坏,但前两?天弄清这人究竟在背后搞了多少小动作,简墨现在看到他只觉得恶心。
楚泽佯装不知,从善如流修改称呼,“简小姐,我?这次过来是想请您帮忙在褚总面前说句话,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简墨笑了,为这人的厚脸皮,她掀眼,“理由?”
楚泽上前一步,自我?剖析并?忏悔,“简小姐,我?给您跟褚总道个歉,之前确实是我?鬼迷心窍,一时?听信褚清河的挑拨,再加上我?本身嫉妒你选择他而没有选我?,所以?才……”他退后,颇能撂开面子,朝简墨深深鞠一躬,响亮道,“对不起?!”
“楚总真?有意思,您从中作梗这么多回,如今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就想了结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您应该早就成年了吧,怎么犯错的代价还是这么低呢?”
简墨拨弄两?下指甲,姿态慵懒而闲适。
楚泽怔愣片刻。
他这次过来纯属无奈之举,楚家最?近合作皆告吹,眼见资金链即将出问题,他这才恍然意识到某些?不对劲,一查,果然是褚逸清的手?笔。
他预计从他那下手?不行,便找来简墨这里。
女人总是比男人好说话,容易心软。
然而,简墨一眼看透他心思,笑道,“楚总,您如果认为我?们女人好拿捏,那您可?就大错特?错了。”
“您做的这些?事呢,要是跟我?无关,我?或许能事不关己讲两?句,但很可?惜,这桩桩件件都跟我?有关系。”简墨抬头,目光陡然锐利,盯着他,“楚泽,我?最?讨厌人活得不敞亮,背后搞小动作。”
“信任只有一次,过时?不候。”
简墨往外挥一下手?,“我?还有事要忙,慢走不送。”
然而,她高?估了末路之人的底线,楚泽上前一步,攥住她的腕,男人力道终归还是大,简墨挣脱两?下没成功,厉声诘问,“你想干什么!”
楚泽没将她手?放开,慌里慌张解释,“不干什么,我?就是希望你看在我?们至少相过亲的份上,让褚逸清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那么喜欢你,你说的话他肯定听。”
雄性之间也存在直觉,楚泽自从那次跟褚逸清碰面起?,便隐隐感觉到了简墨对他的不同。
不过那时?还只是猜测,如今他确信,不仅仅是不同,而是深爱。
他当初将那份文件寄给褚逸清时?,他自信他们两?一定会分开。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份屈辱,像他们这种出生就在高?位的更加不可?能。
然而,他预估完全错误。
两?人是不对劲过一阵,但那时?间短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竟然就这样接受了这件事。
一个男人连别的男人的影子都愿意当,这得爱到何种程度。
楚泽难以?想象。
简墨简直要被他撕下面具的无耻折服,“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还是你觉得你现在抓着我?不放,我?就能让你得偿所愿。”
简墨说出口的声音掺着丝丝冷意,她一字一顿,“楚泽,我?劝你最?好放开我?。”
楚泽笑得依旧温和,只是那始终温和的表情却仿佛碎裂的瓷器般,处处都是破绽,“不放能怎样?反正你们也不准备放过我?,不如……”他指骨收拢,痛得简墨禁不住皱了下眉。
“你想干嘛?”简墨决定先稳住他。
然而楚泽此刻的精神却似乎格外亢奋,他用力一拉,简墨踉跄一下,被那力道拽得跌倒在沙发上,随后一道阴影逼近,楚泽身影笼罩下来。
无论看起?来多么有少年感,他始终是一位身高?超一米八的成年男性。
简墨挣扎未果,毫无反抗能力,眼见那指尖如湿冷的游蛇般覆上来,她瞄准时?机,挺腰,翻身而起?,眼疾手?快张口咬在他手?腕。
十成十的力道,几?乎顷刻便见血。
那血腥味迅速在口腔内弥漫开来。
有人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