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沅
焦棠会在每一次演出之前花大量时间来填充自己,把细枝末节都要考虑到。录节目前席宇并没有联系她,一直到出发那天,秦念才给她一个群一维码。
群里一共三个人,焦棠不知道谁是谁,都没有挂真名。
群名叫朋友听我唱2027|7|29
录节目当天的时间是七月一十九,这种群名就是为了录节目凑的一次性群,录制期间发布任务用,录完后就会沉进海底,永远不会被捞起来。
焦棠不知道哪个是席宇,她和席宇也七年没有联系。她换了微信,席宇应该也换了,他们没有留好友。
焦棠进群后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焦棠,在群里发了个早上好。
没人搭理她。
她讪讪放下手机,背上吉他拎着行李箱出门。录节目的地点是橘洲,她需要坐飞机过去。
飞行时间是两个小时,焦棠下飞机时群里任务都发布了两轮,群成员从三个增加到了九个。
焦棠看了一圈没一个认识的,全是生面孔。
“秦总让你补个妆再出机场,节目组的车在门口等了。”刘瑶跟在焦棠身边,把化妆包递给她,“上车就开始拍了。”
“好。”焦棠正在琢磨这都是谁,她该加谁。
“秦总叮嘱,让你上节目多说点话,有机会就表现。”
焦棠点头,她又不是纯新人,混了那么久娱乐圈,里面的弯弯道道她还是明白的。
焦棠在机场的走廊简单补妆,没有戴口罩,她只戴了一个白色渔夫帽,穿着一身简约白色休闲装,她高瘦走性冷淡风。这一套是请造型师搭的,力求清爽大气自然,她背着吉他走出了机场。
机场出口人山人海,好像是粉丝在接机,不知道接谁。
反正不是接她,焦棠看都没看拖着行李径直往外面走。
刘瑶跟在焦棠身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拖着行李跟她走了出去。节目组的车上挂着很大的广告条,焦棠一眼就看到了,她合上拉杆提着箱子下了台阶。
工作人员还没认出来她,焦棠主动走过去跟接人的跟拍导演做了自我介绍。对方愣了下,才作势要帮她拿行李。
“不用,我自己来。”焦棠做事利落干练,她把行李箱提到了后备箱,车是节目组广告商给配的,标准配置,“导演,上车就要录吗?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对,上车就要录,你先上车,我们还要再接个嘉宾。”导演把一个麦架递给焦棠,“你夹衣服上。”
“好。”
七座的车,焦棠原本打算坐最后一排,导演说后面没有装摄像头,让她坐到了中间,助理坐最后一排。
中间一共两个位置,焦棠系上安全带调整好麦夹开始找镜头。
找镜头是席宇教她的,长得不太出众,参加那种很多人的选秀节目,找镜头是必备技能。没有摄影师会围着一个长得一般的木头去拍,席宇教她去找自己在镜头下的优势,哪个角度最好看,哪个角度最吸引人,最能引起观众的兴趣。
焦棠认识他们的时候,像个伸出触角探世界的蜗牛。背着沉重的壳子,一点点往前,一点点去探索这个世界的模样。
焦棠调整好角度,又觉得太刻意,她稍微斜了下肩,让自己松弛一点。
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微信群又被拉进来一个新人,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名字,焦棠刹那呼吸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DM:@NEO到了吗?
DM:想吃什么大家在群里报菜名,我去超市买菜。午晚餐,两顿。
DM是席宇吗?
群里瞬间报起了菜名,他们没备注,估计都认识。七年时间,娱乐圈人都换了几茬,席宇也有很多新朋友。
七年,真的太漫长了。DM:@TT糖糖有要点的菜吗?我是席宇。
焦棠听到了外面粉丝的喧嚣吵闹声越来越近,她已经知道是谁了,她没有勇气扭头。
她看着席宇这句自我介绍,有种物是人非感。但前面一句糖糖,又仿佛被拉回了过去。
席宇这句悬在聊天框的最后一行,没有人再发新的消息,似乎在等什么落下。
焦棠抿了抿唇,打字:“糖醋排骨……”
她还没发送,屏幕上跳出一行新的字。
NEO:“糖醋排骨。”
焦棠删掉糖醋排骨,重新打字:“清炒……”
NEO:“清炒虾仁。”
行,您一个人回复吧!
焦棠抿了下唇,删掉后打新的。
“我能点冰可乐和烧烤吗?”
DM:“可以,晚上音乐烧烤晚会。”
DM:“那我去买菜了,你们谁先到直接进门,房子密码170730。”
一零一七年七月三十号,他们参加了一个改变他们一生的比赛。
焦棠回复了一个收到,返回看到席宇发来的消息验证。
“加个好友吧,既然来了,大家还是朋友。私底下如何是私底下的事,台面上的钱还是要赚,是吧?”
焦棠通过了席宇的好友,回复解释道,“不是不想加,以前的号码丢了,微信也丢了。刚被拉进群,你们都没有备注,我没认出来都是谁。刚找到你,你就发消息验证过来了。”
席宇发过来一段语音。
焦棠点开听到他的声音。
“你等一下礼哥,你们两个一起过来。”他顿了下,说,“糖糖,好久不见,欢迎你回来。”
焦棠猛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车厢内一片寂静,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在,摄像也在拍摄。他们无声拍着她,这可能是个情怀点,这是一场长达十年的友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酸的情绪,扬起唇角,打字回复,“谢谢。”
车门打开,伴随着粉丝疯狂的尖叫声浪。高挑挺拔的男人弯腰进了车厢,带着一股子清冷的木质香调,焦棠坐的笔直没抬头没看他。她只是用余光看到他,好像穿的白色衣服,她听到后排刘瑶倒吸气的声音,她也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
疯了,他真来了。
“礼哥,好久不见。”导演十分热情,他可太高兴了,一个播的不温不火的A+网综,播了好多期都没混到个热搜。一周前接到通知,来了个大大大大顶流,泼天富贵要来了。
夏天乐队要合体,赴十年之约。爆炸性新闻,这可太吸睛了。
齐礼点了下头,停顿了一会儿,说,“好久不见。”
音调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焦棠紧绷着情绪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看过去,她想表现的自然一点,像是跟席宇那样。可看过去时,她整个人非常严肃。
齐礼就坐在旁边的位置,他穿着斯文的休闲白衬衣,戴着黑色渔夫帽,帽檐压的很低,他还戴了一个透明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没在之前在停车场时的杀气腾腾。
“礼哥。”焦棠开口,想装作熟稔的样子再加一段,可怎么都发不出声,她的声音卡着,人也卡着。
她很不负责任的想,如果她现在跑路会怎么样?
“毕业了?”齐礼拉上安全带往后倚靠着,修长手指交握不动声色地压了一下骨关节,他问的很淡。
这才是正常的上综艺的状态。
焦棠上综艺是为了什么?复出。
他问她是不是毕业了,是在给她台阶下。
齐礼演技好多了,他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地跟她重逢。
“嗯。”焦棠在南方读完了本科,去英国读完了研究生。她的人生轨迹和齐礼正好相反,齐礼在美国读完了大学,回国正式进娱乐圈,去南方开了娱乐公司。
好像焦棠就是为了错开他。
焦棠嗯完,车厢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这个台阶,焦棠还是没有顺利走下来。
车缓缓开出了机场,开向节目录制地。
他们整整沉默了五十分钟,从机场到录节目的别墅酒店,全程一个字都没说。。
连开车的司机都感受到气氛有些诡异,节目组几个人面面相觑,没人发声,但眼里同时闪烁出兴奋的光芒。媒体人敏锐的嗅觉,隐隐约约,感觉这是个大瓜,足以让节目组上好几个热搜的大瓜。齐礼出道这么多年,几乎没什么感情绯闻,也极少炒CP。他留学回来后更是滴水不漏,在圈子里混久了,人也圆滑,一般综艺不能从他身上炒到什么有价值的绯闻。
他极少的几次失态,一次是齐礼刚回国时,记者采访问错了话,提了焦棠的名字。齐礼瞬间挂了脸,之后便是采访的地狱模式。也是从那之后,业内有了传闻,在齐礼面前不能提焦棠。焦棠和齐礼疑似闹掰了,老死不相往来,连名字都不能提。
这一次,十年之约,两个人在车里沉默了一个小时。
如果齐礼真的抗拒焦棠,他就不会来录节目,他的咖位来这节目本来就是扶贫,他也没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
他来了,他在这里对着焦棠沉默。
跟拍导演觉得他们之间要是没事,他就把摄影机吃进去。
录制地在一个别墅酒店里,道路宽敞,路边种着高大的棕树。
橘洲是晴天,可橘洲的天气晴也不是正经晴,天空永远灰蒙蒙的,太阳像是隔雾看花。不清透,沉闷的热,热的像是水蒸房。
车停到了别墅前,焦棠从另一边下车,脚落到地上那瞬间她呼出一口气,炽热的空气都让她感觉到清新舒适。
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分手,也不是分手后那绵长的阵痛期,半夜想起来的空旷感。而是分手后还他妈要做同事,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录节目,还要寒暄搞什么‘兄弟’情深。
钱难挣,屎难吃。
摄影师跑去拉远景,助理也让开了。焦棠绕到后面拿行李箱,齐礼已经在拿行李了。他过了十八岁又长了一点,官方身高一米八七,比焦棠高大半个头,宽肩阔背长腿,轻松把焦棠的行李箱提出来。
助理们住在隔壁的楼栋,司机会送他们过去,拿出来的行李箱只有齐礼和焦棠的。齐礼的行李箱是纯白色,焦棠的行李箱是纯黑色,同一个品牌同一款。
焦棠拉起自己的行李箱,想找点话题,“你最近在忙什么?”
“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我在忙什么。”齐礼冷淡的语调中有着轻描淡写的讽刺。
焦棠立刻去看自己的麦夹,又看向齐礼那张在眼镜帽子的遮挡下依旧英俊的很有压迫感的脸。
“麦关了。”齐礼站在越野车的车尾门前,修长手指搭在车尾门上,他挑了眼皮,睨视着焦棠,“听说你在网上控诉我不跟你玩?”
焦棠手背到后面把自己的麦也关了,垂着眼视线落到齐礼的裤子上,他穿了偏商务的黑色裤子,腿又长又直,“抱歉,真的是误会,我手滑——”
“我管你滑不滑。”齐礼关上电尾门,长手一捞,带走了焦棠的行李箱,一拖一迈着长腿往别墅方向走,“我的热度你蹭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今天过来好好给我演‘朋友情深’,再装什么不熟,等着收我的律师函吧。”
第21章
焦棠看着齐礼宽阔的脊背,风吹着他的白衬衣,隐约可见里面白色打底的痕迹,他的衬衣里居然穿了打底。
齐礼穿衣风格向来自由张狂,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与打量,他向来是我行我素,怎么突然保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