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野渡
但晏乔是气儿上来了,有什么说什么,冷水泼得那是一个大雨倾盆,“你除了会讲屁话还会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混得好过?”
时柘委屈的要死,“……姐,不带这样的。”
晏乔没多大心情安慰她,她自己还丢下工作跑到这边来就为了跟这小子放几个屁,本来就烦,“不是,我想不通,你2g网吗?”
时柘突然迷茫:“啊?”
“我跟他早离了。”
“啊?!!!”瞳孔地震,时柘只看见脑子里蹦出一行字——我的大腿没了?!!
“怎……怎么离的?”时柘小心翼翼问。
“就这么离的。”晏乔确认他确实是断网了,“所以你这样搞得我很尴尬,你找我的前夫借钱,还借这么多,离谱的是他还给了,还亲自来问我什么事,我……你能明白吗?”
“那我的确有点儿该死。”时柘尬笑两声,这都什么炸裂的消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借钱的时候陈璟一也没跟他提啊,还乐呵呵借给他了呢,怎么到晏乔这就离了呢。
“不仅离了,他连下家都找好了。”晏乔说的时候有些痛心,眼底尽是悲凉。
“那他真该死啊!”
“是我抛弃的他,现在还在后悔。”
“……那你也该死。”
“你……算了,你一小孩儿管那么多干什么,说回正事。”晏乔把表情收了,又换回了审视他的严肃面容,“为什么过年都不回去?你是生怕不知道家里人知道你没上学了,还是说你压根摆烂了不想瞒了?你妈电话都打我这里来了你知道么?”
“怎么说呢……”连环夺命提问,时柘都不知道从何答起,“她有在年前问我成绩之类的,我没回,催我回家过年也明里暗里在关心我成绩怎么样,我懒得回去了,心烦。”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晏乔试图劝说她,从她这个年纪来看他,就是看一个叛逆少年,不过她相对于大部分家长会更冷静讲理些,“有什么事情咱可以去调解,你难道要晾着家里人一辈子吗?”
“调解?他们是能调解的人吗?”时柘不想跟他姐争起来,但是一说所谓的家里人他就控制不住情绪,“我很早就说过我他妈不是读书的苗子,我也不感兴趣,他们非要逼我,拿钱砸也要给我砸个屁用没有的学历,他们不是希望我能出息自己过得更好,他们是希望我出息了他们面上有光!”
晏乔沉默了。
所有劝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作为一个也曾为理想不顾一切的人,晏乔很能理解时柘想一股脑投入到乐行的心情,但很多时候她都是以一个长者的姿态看待他。
她并不觉得他的理想毫无价值,只是她觉得,至少他不能为之抛却一切,乃至自己的亲人。
“那能怎么办?他们是你的血脉至亲,你就是恨他们,这种关系也不是你一年到头不回家能断掉的。”
“我还是想做个胆小鬼。”时柘垂下眸子,扑朔的睫羽下闪着似有若无的泪光,“太窒息了,姐,我只想逃。”
在此之前,晏乔只会把他想的,非常疯狂,一个连自己都能迷失的人能谈什么理想,但时柘的一番话完全颠覆了晏乔的看法。
家人对他来说不是家人,是自由以外的牢笼,是他理想前路上的绊脚石。
“在此之前我听过太多之类的话。”
‘他们好歹是你亲人,亲人怎么会害你,他们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
‘小伙子没学历怎么在社会上抬的起头?家里人都是为了你好。’
‘去了学校就好好学习,钱都是父母交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各种各样,类同的劝说,几乎占据了他十几年的人生。
“他们总会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把所有我讨厌的,全部加之给我,他们总觉得那是我应该做的。”时柘猛吸一口烟,最后一截也见了底,发泄似的把烟头摁灭在桌上,“可是人生下来真的就有那么多应该做不该做的吗?如果连自己的人生都决定不了,我想不明白活着有什么意义,用我的生命,来满足他们的期望而已吧。”
晏乔重重叹了口气,心里某处有些失重,又沉又空,“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你总不能躲一辈子。她们找你找到我头上来,我肯定要给个交代的。”
时柘抬起眼,泪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你要把我交出去吗?”
“如果我想,今天坐在这里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了。”晏乔把老板刚拿上来的两个啤酒杯倒满,推到时柘面前一杯,不等他有反应,就先碰上去自己喝了一口,“我来是问问你的意见,你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时柘握上酒杯,仰头咕噜了半杯,“但我还是想开个俱乐部,组建一个摇滚乐队,接各种商业单,到各种地方巡演,那就足够了。”
“谁家俱乐部就那么小一块儿?”晏乔想到那个简装玻璃门和里面的水泥墙就想笑,那明明就是一杂货店铺的标准。
“这不是资金有限,等我干成了,赚到钱,我铁定换个更大更拽的地儿。”时柘一口猛干了杯子里剩下的酒液,拿开瓶器撬开一瓶,直接拿着瓶头去碰晏乔的杯子,继续仰头喝,“你快把你杯里的喝了,这玩意得拿瓶喝才够劲儿。”
晏乔噗嗤笑出声,实在是想不通,他那么重礼节的一家子人,怎么养出的这么个儿子,这是家里谁也不随,就随自己了吧。
“别转移话题。”晏乔秒变肃穆,“现在,等于我是你的债主,我就给你十年,连本带息还给我,不然就老老实实给我滚去上班。”
这句话给足了余地。
时柘什么都明白,之所以隐瞒也的确,想把最成功,最耀眼的自己展现给她看,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姐姐所期望的,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不支持他,不理解他,但唯独晏乔不行。
“好。”时柘坚定凝望向那双眼,那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承诺,“今儿不喝死谁都别想回去。”
晏乔真的要被气笑:“拜托,喝死了怎么回去?”
“是谁刚刚那么拽说按箱的?妈的喝酒还没人跟我拽过,一箱你没喝完我记你一辈子!”
晏乔瞥他一眼,“幼稚。”
话是这样说,但很久没有两个人像这样悠闲坐着,喝喝酒,聊聊天的机会,谁都不会想扫兴。
“聊点儿放松的呗。”时柘突然说。
晏乔疑惑:“你想聊什么?”
“我想八卦一下你跟姐夫,你俩还有复合的可能吗?我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好哎,你把他丢了简直是……”
罪无可恕。
但他没胆子这么指责他姐。
“谁让你断网,多的事情,我也不想跟你说了。”晏乔不想把这些天以来所经历的疲惫再诉苦一样说出来,喝过酒,什么都该翻篇了,一次次提起没有意义,“但是我的确很遗憾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真的想……”
想好好走向他,接受他,像大多数情侣一样。
“想什么?”时柘好奇劲儿上来了。
晏乔一把拍开他,“这算什么轻松的话题,你这是把沉重都抛给我了。”
“嘁。”时柘顿感兴趣全无,“没意思,喝酒喝酒。”
晏乔是常有混迹于各种宴会场合的,喝酒更是家常便饭,但少有喝的猛的时候,哪怕度数不高,量多了还是会上头。
一来一回的,食物乱了一桌,箱子里的酒也快见底,空瓶子到处都是,桌上地上,杂乱不堪,旁边两个大哥都没他们能喝。
时柘还能有意识点根烟,至少不会烧到手的那种清醒。
而晏乔已经趴桌子上缓好一会儿了,再抬头,整张脸红到了脖子,眼下像打了过度的腮红一般,像一朵沾染俗物的雪莲,即使周身再怎么杂乱,她身处其中,永远是最违和的,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下真的回不了家了。”晏乔一说话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胀得难受。
“回什么家,我在这里就没有家。”时柘把刚抽完的一根烟扔进还剩一些酒的瓶子里,姿态慵懒随意,也突然想到什么,起身搭住晏乔的肩膀,把人搭懵了都。
“干什么?”
“你有家啊。”时柘乐呵呵笑着,傻了一般,掏出手机慢慢翻起了通讯录,“等着,我让我的好姐夫来接你,不,接我们。”
晏乔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他就准确按着某个号码拨通过去,没几秒还真被接了。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跟堵了水似的,思考能力急速降低,还没意识到时柘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就见他二愣子一般开口——
“姐夫啊,你来接你老婆回家的时候能不能捎上我,我想跟你们一起回家。”
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弟弟只是想有个家(狗头)
第46章
真言
奢华铺张的某家餐厅包厢内,刚和一堆老总周旋完场面话,将要进行到今天的主题,突然打过来的电话,陈璟一礼貌地离场到包厢外接听。
醉醺醺的话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从来不知道选择这种命题会以这样的形式抛到他面前。
这个项目对公司来说,是近期营销部突破壁垒的关键,在要点上突然选择离场,难免落人口舌,以后再想找机会约谈,势必麻烦许多。
但……
陈璟一安静地听着对话里的时柘如何一口一个“姐夫”地发疯,以及句句不离“我姐”的疯话。
好像麻烦点也没什么。
“你们在哪?”
时柘迷迷糊糊晃了一圈脑袋,用最后一点智力排除了一堆街边小店候确定了自己所在的小摊,“那个什么……王二烧烤摊?”
陈璟一有一瞬间是惊住的,随后是不解,以及深深的迷惑。
时柘就算了,晏乔那种看上去就光鲜亮丽,混迹于各种上流场合的女人,居然也有不拘小节陪弟弟在露天摊吃烧烤喝酒喝到晕的一面。
“在你租的那个店铺附近吗?”陈璟一还得多一句确认,因为时柘说的地点,是导航很难起到作用的,实在不行只能就近寻找。
时柘连忙点头答应:“啊对对对。”
“……等着。”陈璟一刚想挂断电话回包厢把场圆了打个招呼再走,半步悬空,沉默片刻又说,“她呢,现在怎么样?”
“啊?”时柘满嘴的腔调都透着傻了吧唧,根本听不懂他讲的什么鸟语。
陈璟一忍着不耐重述:“你姐姐,她现在怎么样?”
他很厌烦跟醉鬼交流,因为那简直太折磨,但他又太想知道答案,只能耐着性子一遍遍询问,期望那个醉鬼能听懂。
“我姐?你要跟我姐姐讲话吗?”时柘蹭的一下拍桌起身,绕到埋头趴在桌上的晏乔身旁,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大声喊她,“姐啊,姐夫他想你了,你快跟他讲讲话,让他来接接我们!”
晏乔终于把脑袋探出来,迷茫看了半晌,什么也没看懂,一把推开手机,“你又发什么疯,你哪来的姐夫,我还没二婚呢。”
时柘仔再拿起手机叫唤两声的时候,对方已经没了动静,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啧啧道:“看你说的什么混蛋话,把姐夫都气没了。”
而晏乔已经迷糊到没力气和他争,也不明白他在讲什么,继续埋头睡。
男孩子都精力旺盛,晏乔早就不行了,时柘还能自己嗨好一会儿,再把自己累瘫在桌子上,脸还贴在满是油污的桌面,好不像话。
如果不是自顾不暇,晏乔如果还清醒,看到他这幅样子,高低拳脚问问。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混沌中,晏乔很难分辨时间是否流动,只知道恢复一点感觉的时候,鼻腔里窜入了一股熟悉的淡香。
让人很舒服很安心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寻着气味抬头,微眯着眼,视线里,一抹模糊的轮廓在晃动,但她仍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是一个男人,笔直地站定在她面前,此刻他微低着头,眉心微微蹙起,不悦感更压得人喘不过气。
“谁啊?”她声音很轻,伴随着气声,飘渺如烟般。
迷糊中她根本看不清脸,只觉得熟悉,又说不清楚是哪里熟悉。
“我很早就说过,狼狈不适合你。”他弓腰,宽厚的掌心顺着晏乔奶灰色的头发往下,从发丝间,勾勒到她粉红的脸颊,“可你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了。”
眉心微微触动,晏乔忍着不适,把眼睛睁开了写,不停眨眼调整,终于将那残影拼凑出一张人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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