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幼一栗
她动作失控地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双眼通红盯着他,声音嘶哑,“我就是看在你是我的小叔叔,我也相信你能有好好照顾她的能力,才放心把我最好的姐妹交托给你。”
“可是你怎么能.....怎么能……”
一想到乔知漾现在就满身鲜血躺在手术室。
岑今欢大颗大颗眼泪滚落下来,平日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连话也开始说得困难起来,“你怎么能....让她受这么重的伤啊!”
巨大的难过和愤怒让她失去了冷静,每一个质问的字眼都带着咄咄逼人,“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可是你为什么连保护她这种事情都做不到!为什么啊!!!”
岑昼双目空茫垂着头,不发一言,任由她抓着领口不反抗,也不反驳。
整个人安静得像是一池毫无波澜的死潭,了无生息,再无半点傲气。
这样的他,根本无法能让人跟以前那个权势滔天,沉稳从容的京圈大佬能联系起来。
岑今欢眼红了红。
“说话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红着眼,泪水不断滑落,“你平时在我面前不是挺能怼吗?怎么现在变成个哑巴了!”
像是在一场充满血腥气的噩梦里反应过来。
岑昼垂着头,漆黑沉寂的眼眸黯然灰败,干燥微白的唇终于动了动,声音哽涩沙哑,“对不起.....”
岑今欢不由一愣。
在她对小叔叔这么久的印象里。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么颓然破碎的一面。
更没有想过她会有一天,能从他嘴中听到这对不起三个字。
要知道她这个小叔叔对外人的姿态,从来都是冷清矜傲。
就算在他还没正式登上岑氏掌权之位,他也从来没有轻易低头屈服,露过一丝脆弱的表情。
现在的他,好似刚刚被淋了一场汹涌淋漓的风雪,所有的自傲都被尽数浇湿。
岑今欢张了张嘴,所有剩下想要责怪的话都猛地卡在喉间。
她无力松开抓着他领口的手,噙满泪水的双眼望向仍然紧闭着的手术室,低声喃道,“她这么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这么大一颗子弹打在她的身上,当时她一定很疼吧……”
她哭着捂住脸,“这么疼,她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岑昼垂着的眼睫颤抖了几下。
是啊。
当时一定很疼吧。
可她却从未喊过一声疼。
一声都没有。
明明意识都快要疼模糊了,还能挤出笑容,高兴能保护到他。
还反过来安慰他不要哭,哄他说一点也不疼。
但怎么可能不疼呢?
就算快要陷于昏迷。
但当时子弹打在身上的那一刻,肯定也是极疼的。
可都这样了。
她还能如本能般。
第一反应的将他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哄骗他说一点也不疼,让他不要哭.....
岑昼重重地闭上湿润的双眼,压下喉咙里泛起的腥气。
他低垂头,一行清泪从通红的眼眶里无声流出,“....小骗子。”
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漫长又煎熬。
岑昼面色苍白地仍然站在原地上。
手术进行了多久。
他就站在门外站了多久。
直到上方的红灯终于熄灭,主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他不顾有些发麻的双腿,踉跄上前,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臂。
整个人失去了以往的冷静从容,急声问,“医生,我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放心,手术很成功。”
负责本次手术的是院长,他微叹,“但由于病人被子弹击中胸腔,造成大量失血,虽然所幸没有打中心脏大血管,但也造成了一定的器官损伤。
所以目前的状况还没完全脱离危险,还要继续留院观察。”
医护人员缓缓将病床推出手术室。
病床上的乔知漾戴着呼吸机,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手臂插着输液。
如同一朵快要凋零的玫瑰,失去了以往明媚灵动的活力。
岑昼眼眶蓦地一烫,胸口好似被一座大山压着,怎么都喘不上气。
手术顺利成功结束,乔知漾被推进了vip病房。
已经哭成泪人的岑今欢被谢凛心疼地抱着走到了外面。
病房内一片寂静,偶尔窗外响起了寒风呼啸刮过的声音,如同场走不出去的噩梦奏乐。
岑昼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双眼通红地轻颤着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女孩苍白的脸颊,眼底酸涩湿润。
前几个小时,她还穿着漂亮的滑雪服,带着满脸鲜活明艳的娇俏,要他教她滑雪。
还带领着他打雪仗,堆雪人,笑他推的雪人没她推得可爱。
整个人就如同雪地精灵似的,洋溢着令人移不开双眼的活力。
可是现在,她却穿着宽大的病服,面容毫无血色。
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看不到一丝往日的鲜活。
这一刻。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
不管他权势有多大,不管他在各领域里怎样呼风唤雨。
在生死面前,他就只是个手足无措的凡人。
除了眼睁睁看着,就别无他法。
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挫败,让他高大挺拔的脊背深深地弯了下来。
“漾漾.....”
他咽了咽发涩的喉咙,小心翼翼地牵起她柔软的小手。
像生怕会捏疼她,力道轻柔无比牵着她贴向自己冰凉憔悴的脸颊。
通红的双眸望着她似熟睡着的面庞,声音沙哑,“我们不是说好要永永远远在一起吗?”
“不是说好了每一天,每一个节日都要陪着对方一起度过吗?”
岑昼坐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眼底逐渐湿润, “再过一个月,就是除夕了,你说南方过除夕,是要吃汤圆的。
你还在网上刷到了一个汤圆牌子,说里面的汤圆一个个都做成了柿子的形状,说圆滚滚的很可爱,忍不住提前买了好几袋放在冰箱里。”
“你说你会在除夕那天亲自下厨,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所以宝贝.....”
岑昼再次艰涩地咽了下喉咙,“不要真的狠心扔下三哥不管好不好?三哥还在等着吃你亲手煮的汤圆。”
病床上的女孩双眼紧闭,苍白的面庞安静温和。
输液瓶里的药水滴答滴答。
她依旧唇线平直,没有任何回应。
岑昼双眼又红了红,固执得像个小孩只是当她在熟睡,继续低声说道,“过完除夕后,就要到下一年了。”
“明年宝宝就是一个大四的学生了,准备要迎来大学毕业了。”
“你说到时候还想要考研,想继续深造,但我知道你其实也担心过我,怕我等得你太久了会不高兴。
小傻瓜,三哥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只要你想去做的事情,三哥永远都会支持你。”
他湿润的目光凝视着女孩恬静的面容,眸色温柔专注,“我会等宝宝完成所有学业后,再跟宝宝求婚。”
“你不是说过,你喜欢的求婚场面是在维多利亚港,然后有雪天,有烟花,有粤语情歌吗?”
“我全都记下来了,”
“虽然现在粤语情歌还唱得不好听,但三哥向宝宝保证,我一定会用心练习,不会唱跑调。”
“但我觉得,到那一天,应该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跑调吧。”
岑昼红着双眼,轻轻勾了勾唇,声音低哑,“因为到那时候三哥一定会很激动,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宝贝,到时候请不要嘲笑三哥,也不要嫌弃三哥唱得难听,就拒绝三哥的求婚好不好?”
外面的寒风依旧没有减弱,整个天空黑得荒芜,看不清方向。
无数树枝都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头,在冷冽的风声中摇曳不止。
偌大的室内还是跟刚才一样。
只轻微响着输液瓶的药水淌过输液管的滴答滴答声音。
病床上的女孩依旧闭着双眼,毫无回应。
像是一直强撑着的情绪再也绷不住,岑昼握着乔知漾的手,肩膀无力垮落。
额头贴着她手,眼睫颤抖,通红黯然的眸底酸涩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