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锁 第9章

作者:张半天 标签: 现代言情

  商业街距离学校不远,里面大杂烩般塞满了各种小买卖,日用品商店、菜市场、饭店、修车行、旅店、照相馆、网吧、棋牌社、农资店等等,其中新开的店很少,大多数都是张文华上学时期就存在的老店,张文华走在其中,感觉陌生又熟悉。

  客常来客栈,店面很新,有点民宿的味道,张文华进去之后发现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小旅店,十五元休息一小时,标间五十元一晚,张文华表示自己要住几天时,老板娘的反应竟然很诧异。后来张文华想到,这个旅店的主要顾客应该是常开小时房的学生情侣,发挥着他上学时录像厅的功能。

  屋子临街,还算卫生,张文华简单收拾一下,摆好日常用品,敞开窗子通风,然后前往县城取出四十五万现金,花两万块买了一辆二手汽车和一些提前想好的物品。

  小县城里,二手车商基本都有黑背景,态度蛮横,而且一些车的来路说不清楚,不能办理过户手续,张文华装作外行,交上全款把车开走,没有纠结手续的事。老板以为自己赚了,却正合张文华意。

  时间来到傍晚,暮色渲染大地,面庞稚嫩的高中生们肩披夕阳的柔光三三两两地散进商业街,或是吃饭,或是娱乐,张文华吃一碗面,带上白天买来的东西,直奔老城水库北山。

  他始终认为挖出长命锁对碎光所做的事情没有益处,所以想来确认一下长命锁是不是还在,如果在,他就拿走,也就多一份主动。

  老城水库是三道河县的水源地,水域宽广,群山连绵,受水源地保护政策的影响,山中人迹罕至。

  张文华把车停在大坝下的停车场,背着钓鱼的箱子进山,箱子里装的是铲子、水鞋、手套、帽子和手电筒。

  这个时节水库的水位很高,淹没了所有滩涂,水湾延伸进山与山之间的沟夹,老柞树的位置距离水边并不远。

  天黑了,林中阴森,腐臭气息被闷在茂密的树冠下,让人很不舒服,张文华一边寻找埋尸地,不由得想起关于这里的一个鬼怪传说。

  相传,在水库周边的深山中生活着一个怪物,有人说是美丽的女鬼,有人说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太太,但大抵是个女性,穿着一身白衣服,头发和指甲都很长,喜欢在夜半时分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夜钓人的身后,呆定定地看着夜钓人,夜钓人逃走,她就生吃钓上来的鱼,有时也出现在附近的公路上,吓得过往车辆车毁人亡。有人报过警,警察没能找到,也有人组团抓过,终究没有收获。

  找到了,表皮漆黑的老柞树,比十年前更粗壮茂盛了些,树干上的那只“眼睛”也更大更鼓,向外流着黏液,好像隔着密林望着某个遥远的地方流泪。当初张文华埋葬尸体时并没有故意选择这棵有标记的树,是在埋完李萱源才发现这独特的“眼睛”的,此时他想也许是李萱源冤屈的灵魂决定了今天的一切。

  树下落叶腐败,零零星星的野草将其刺穿,抢夺着阳光雨露,就连张文华也辨别不出它曾经埋过东西。

  戴上防护装备,清理掉表层烂叶,铁锹便轻松地插进黑色的泥土中,张文华心中忐忑,浑身被冷汗湿透,不断自言自语,“当年并不能全怪我,你死都死了,千万别搞什么鬼名堂。”

  某种程度上说,李萱源的死真的不能完全怪罪张文华,毕竟是她主动约张文华前往案发现场的。

  高中时期,张文华的班级有两个女孩是公认的美女,一个是李玉竹,一个就是李萱源。李萱源学习成绩不出前三,家庭条件不好,平时不怎么注重穿着打扮,但属于那种天生丽质的女孩,白净的面庞散发着清纯可爱的气息。李玉竹学习不好,但家庭条件比较好,早早地学会了化妆打扮,走到哪里 都会吸引男孩目光。

  李玉竹讨厌李萱源,李萱源喜欢张文华,张文华喜欢李玉竹,所以张文华也不待见李萱源,自然也就不知道李萱源喜欢他。

  高考前夕,大家即将各奔东西,青春的心难免会产生一些莫名的躁动和伤感,张文华觉得高考之后天各一方,如果再不向李玉竹表白可能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便鼓起勇气给李玉竹写了一封情书放在李玉竹的书桌堂里,这封情书不知怎么被李萱源拿到了。

  星期五的晚上,李萱源说自己心情不好,约张文华到水库边上走一走,张文华一开始不想去,可是李萱源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他讲。

  因为担心被同学看到乱开玩笑,他们分别前往,一直到大坝背面才聚齐。他们沿着水岸边缘走,李萱源含情脉脉,问了很多关于将来打算的问题,张文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烦躁地催促有什么重要事情快点说。

  水库边上有一座石头哨楼,遮蔽在树木中,上半部分坍塌,只剩下两层楼的高度,从内部的楼梯可以爬到上面的平台。

  李萱源站在平台上的残墙前,望着远方,带着几分憧憬问:“文华哥,你最喜欢哪座城市呀?”

  张文华没想过这个问题,随便说了几个。李萱源很认真地说:“那你尽快想好一个吧,一般一个人在哪里上大学通常就会留在哪座城市里生活,所以一定要提前做好选择,未雨绸缪。”

  张文华很不高兴,“你这人是不脑子学傻了?大晚上的把我约到这喂蚊子就跟我说这?”

  说着,他就要走。李萱源拉住他的小臂,脸突然红了,“我是想跟你说,你选择好了告诉我,因为我想跟你到同一座城市去。”

  张文华呆呆地问:“为什么?”

  李萱源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许久才再次对上张文华的目光,“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张文华一愣,随即甩开李萱源的手,“开什么玩笑?我喜欢的是李玉竹,不是你,在我心里,你连她半点都不如。”

  李萱源倔强地抿起嘴,“她有什么好?不就是会打扮嘛!我打扮起来肯定比她还漂亮,而且我学习比她好,将来肯定找到比她好的工作,到时候我可以照顾你!”

  张文华冷笑,“她就是比你好!我看见她就开心,但看见你就烦!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外面的社会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学习好就啥啥都行吗?做梦去吧,像你这种书呆子只能给别人打工,像李玉竹那样的女孩才吃得开。”

  现在的张文华肯定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了,但当时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而且像个战士一样维护了心爱的姑娘。

  李萱源想过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但没有想过自己在张文华心中这样一文不值,被气得大哭,“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呀?你给我道歉!否则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张文华再次走向楼梯,李萱源固执地拉住他,“你必须给我道歉!你伤害我了。”张文华觉得她不可理喻,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在这自取其辱,道歉没门儿!”

  李萱源似乎下定决心挽回自己的自尊心,吼道:“马上给我道歉!要不然我就把你写给李玉竹的情书交给胡阿姨!”

  胡阿姨就是张文华的母亲,受老一辈交往的影响,李萱源的母亲和张文华的母亲平时有来往,有时候张文华的母亲会从李萱源那里打听张文华在学校的真实表现。

  张文华一下子慌了。他想象得到如果母亲看到这封赤裸裸的告白信会是怎样的反应,他不怕挨打,可他不想听到母亲再说出“这辈子白养你了”“我活着真没意思”之类的话。高中三年,他好不容易在母亲面前表演出完美的样子,绝不想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他觉得情书应该在李萱源身上,便去抢,李萱源躲闪,平台在他们脚下“吱吱”发声,某一个瞬间,张文华抓住李萱源的领子,把她的上半身推到平台外,威胁道:“快点给我!要不然我就松手!”

  李萱源很害怕,但那一刻,她忽然很想赌一下自己喜欢的男孩是不是真的一点不在乎自己,便没答应。

  随后她跌了下去,高度大概只有五米左右,本不足以致命,但下方都是塔楼塌落的青砖,她的后脑勺刚好磕在一块青砖的尖角上,血色瞬间把她吞没。

  张文华并不是故意松手的,那天李萱源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再傻里傻气,特别在校服里面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领子部分是蕾丝的,坚硬光滑的料子从张文华指间滑脱了。

  张文华懵了几秒,跑到楼下查看,看到了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血,李萱源已经没了呼吸。他无助地盯着李萱源的脸,脑海中首先出现的是如果母亲知道了这件事会多么失望,他落荒而逃,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水库中。

  冰冷的水让他清醒,他想到情书还在李萱源身上,挣扎着爬出来回去寻找。那是他第一次触碰到女孩的身体,软软的,暖暖的。找到情书,他已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想到任由李萱源的尸体放在这里迟早会被人发现,索性拖着她的尸体爬到山坡上的密林中,在老柞树下挖了一个坑,将其掩埋,然后回到塔楼下,用水把石头清洗干净,偷偷返回学校。

  后来他幸运地躲过了调查,第二年那座塔楼也因为存在安全隐患被水库管理部门拆除。

第17章 故人重逢

  晚风轻拂,水浪缓慢涌上岸边,虫鸣蛙叫不绝于耳,不时还有“咕咚”的声响,不知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这种荒山野水,大自然似乎还保留了一份人类感知能力范围之外的灵力。

  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水面一片亮白,猫头鹰的叫声放大了张文华心中的恐慌——坑已经挖了一米深,一米长,下面却没有李萱源的尸骨。

  他紧张地四下张望,暗想可能是自己当时太紧张,记错了具体位置,然后沿着现在这个坑的边缘围着树继续挖。

  一个多小时,树下一片狼藉,石块和树根撅得到处都是,依然不见尸骨,也看不见残存的衣物。

  这是怎么回事?被野猫野狗拖出去了吗?他记得因为当时没有工具,所以那个坑挖得并不深,他害怕被发现,又在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这山里的流浪猫狗多得是,还总有野猪出没。

  或者是碎光先一步……不可能,碎光如果动了尸骨,将来在警察面前就说不清楚了,她绝不会这么干!

  犹疑之际,一阵异常的水声传进耳朵,不是波浪拍击水岸,而像是搅动水面,寻声望去,树叶招摇,把亮白的水面切碎。

  声音持续传来,很有规律,张文华确定那边有个东西,急忙把地面复原,把工具收进钓鱼箱,朝水边摸去。

  大概十几米,地势落差变大,他的目光掠过树顶,在浅水里看见月色下一个白惨惨的东西,长长的黑发,落寞的身影,双脚吃力地挪动,向水库深处走,隐隐还伴随着抽泣声。

  那个女鬼!?张文华汗毛倒竖,几乎瘫坐在地上,但转瞬,他又觉得这个背影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小心从一面陡坡爬下去,出现在岸边的最后一棵树后。

  水面已没到“女鬼”胸部,长发飘在身后的水面上,视野更好,抽泣声更清晰,张文华确定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这个时间,她从哪里冒出来的,要自杀吗?一系列问题在脑海中闪过,沉重的钓鱼箱落在地上,声响惊得女人回头。

  那一刻,似曾相识的感觉变成了真实的感受,即便张文华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但他还是认出,这个女人竟是李玉竹。

  他从树后跳出来,喊道:“是李玉竹吗?”

  女人身体一抖,加速朝深水处走,可能是情急之下脚下踩空,整个人在水面上“扑腾”起来。

  张文华冲进水里,朝女人游去。

  他是跟王逍遥学的游泳——为了讲故事时更好地描述溺水者在水中挣扎的感觉,结果王逍遥说他是天生的游泳健将。

  狼狈地回到岸上,张文华大口喘息,女人呕吐不止,待她消停下来,张文华愤怒地扳过她的脸,“你搞什么?自杀?”

  那时李玉竹才发现救了自己的是曾经的恋人,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等她缓过神,扑到张文华身上哭得悲痛欲绝。

  出山的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大坝外面的停车场,张文华才问:“你怎么来的?”

  李玉竹回答说:“开车来的,你走吧,不用管我,我在这待一会儿。”说着,她便随意坐在路边。

  张文华拉她起来,她执拗着不肯。张文华怒道:“老天开眼让我遇见了你,要不然你就死了!走,我送你回家。”

  李玉竹发疯一 样打开他的手,“你凭什么管我?我他妈没有家!让我自生自灭!”

  她浑身酒气,声音沙哑,但音色跟六年前一样特别,带着一股我行我素的淡淡冷漠。

  张文华强行翻出她兜里的车钥匙,找到停车场里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把她推上车,开车上路。

  路上依旧没有对话,李玉竹抱着膝盖蜷缩在副驾驶,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一口接一口地喝酒,时而麻木地看着前方,时而埋头哭泣。

  进入城区,霓虹闪烁,张文华减慢车速,问:“进城了,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李玉竹下巴枕在膝盖上,醉醺醺地摆摆手,“随便吧,你随便把我丢在哪都可以。”

  张文华猜得出,这个年少时就很有主见的女孩大抵是跟家里人吵架了,而她这种情绪的确不适合回家,索性调转方向,把车开回到老城,回了客常来客栈。老板娘看见他们这幅模样,反应再次很诧异。

  市场里一些小摊位还开着,张文华买了一些食物,端回楼上,没想到李玉竹刚一看见食物又吐了,呕吐物里没有食物残渣,只有酒。

  吐完,李玉竹平静了一些,蜷膝歪在椅子上,闭着眼,湿乱的长发遮着带着残妆的脸,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极了一朵刚刚遭遇一场狂风骤雨的蔷薇。她的白色连衣裙被水打湿后很透,可以隐隐看见绿色的内衣裤。

  张文华转开目光,去拿抹布清理地面,清理完,李玉竹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似乎睡了。张文华把自己带的衣服找出来,轻轻推了推她,“洗个澡换上衣服再睡吧,这样会生病。那个……我是说你要是今天不想回家就睡在这,我再开一个房间。”

  李玉竹动了动,红润的嘴唇张开,“文华,你是真实的吗?我怎么不敢相信会遇见你。”

  “是很巧啊……”张文华干巴巴地回应。

  “你什么时候回三道河的?老婆孩子一起来了吗?”

  “今天刚到。我……还没结婚,女朋友没跟我一起来。”

  “那你陪陪我吧。”她摸过烟盒,又点起一支细长的烟。

  “少抽点儿吧。”张文华把烟抢过来掐灭,在床边坐下,沉默一会儿说:“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不至于非得用死解决吧?大学的时候你不总跟我说人只要再坚强一点就能度过任何难关吗?”

  “你恨我吗?”

  “恨?”

  “我连招呼都没打就嫁给了别人,再也没回过你的消息。”

  “最开始有点儿,但后来想通了,不怪你,怪我妈。不提这些过去的事儿了,我们都有新生活了不是嘛。”

  “呵呵,新生活?”李玉竹冷笑,随即扒开头发提起裙摆,把脸和腿露出来,她的嘴角和眼角都带着淤伤,腿上一道道新旧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

  张文华看得出这些伤是怎么弄的,一时语塞。

  李玉竹问:“我嫁给谁了你应该知道吧?”

  张文华点头。

  李玉竹继续说:“白勇就他妈是一变态,结婚没多久我怀孕了,他非说孩子不是他的,逼着我把孩子的亲爹供出来,我说那等生出来做亲子鉴定,他就打我,把我打到流产。我忍了,想着可能两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需要磨合,也不想让别人看出来我不幸福,可他还是每天怀疑我在外面有男人,动不动就对我拳脚相加,后来我忍不了了就跟他干,可我打不过他,每次都挨更重的打。这几年他垄断三道河的二手车生意发了财,又变本加厉,跟踪我,派人监视我,我认识的男的不管是同事、同学还是朋友,要么被他恐吓,要么被他砍,他自己却他妈的在外面找小姐,养女人!今天早晨他要去外地收车,得出去几天,临走时告诉我把腿夹紧点儿,别看见个男的就劈开,我真是气死了,就让他把裤腰带也系紧点儿,结果他把我扒光了用皮带抽我。”李玉竹咬着嘴唇望向窗口,绝望的泪水划过脸颊,一滴滴落下。

  她抹了一把,“呵呵,我真是活不下去了,文华,很多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坚决地跟你在一起就好了,虽然胡阿姨不太讲道理,但至少你对我好。”泪水成瀑,她埋头抽泣起来。

  白勇这个人张文华知道,也是四中的学生,比他们大一届,家里开养猪场,财大气粗,胡作非为,是王逍遥的死对头,张文华还参与过两次两个“团伙”的“决战”。他的确有暴力倾向,打架不见血不收手,没想到长大后还是这样。

  张文华很生气,但并不是出于对李玉竹的旧情,而完全是因为世界上竟然有男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女人。

  他压制着怒火,说:“那你也没有必要跟自己较劲,家暴犯法,你可以起诉离婚。三十几岁,还这么年轻,可以重新开始。”

  李玉竹挤出一丝冷冷的微笑,“你以为我没有吗?我跟他说过很多次离婚了,有时候是跟他吵,有时候冷静地跟他谈,有时候拿犯法威胁他,每次只有一种结局,就是他先打我,然后指派人去我家恐吓我妈我爸,把我家砸得稀烂。他说我要是敢离婚,我爸我妈这辈子都别想安生。文华,我爸妈都五十多岁了,经不起流氓恶霸的折腾,我不想用他们的晚年换我自己的幸福。或者说,那样我就会幸福吗?我不知道。我嫁给白勇的时候很多人都眼红,如果以这种方式收场,我可能后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你不该救我的。”

  张文华不知再怎么劝,毕竟他没有理由干涉别人家的事,也没有办法救李玉竹脱离水火。

  良久,李玉竹凄然一笑,“算了算了,这些跟你没关系。”她双脚落地,开始吃渐冷的食物,“临死之前能遇到你,也算是老天对我不薄,谢谢你的晚饭,吃完我就走,不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