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山
“不用了,太麻烦了。”
徐闻柝怔了怔,什么时候他们已经生分至此。
于是又重新坐下。
房间的电视在播放新闻,他们不约而同转过身去。
随着昨晚最后一台演唱会的顺利结束,著名歌手陈奕的巡演完美落幕。
徐晚岚开口:“你们小年轻好像还蛮喜欢他的。”
徐闻柝笑着不说话。他并不关注这些资讯。
握着他的手又逐渐加深力道,她语重心长嘱托着:“你也别老被公司的事情绊住脚。你还年轻,别活的像个小老头似的,要有自己的人生。”
徐闻柝一一应承,本想和她提他和孟温棠的事,又担心她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就不刺激她了。
徐晚岚在病床上絮絮叨叨,徐闻柝担心她体力不支太疲惫,借口说秦朗找他,可能是公司的事需要他处理,借口走出病房。
絮语停住了,徐晚岚沮丧地叹了声气。以为是自己找的话题太生硬。
离开她身边十三年,到底还是不如在她身边从小长大的亲。
演唱会带来的热情到第二天都还未消散,一早醒来,孟温棠累的骨头几乎要散架。
翻开手机通讯录,徐闻柝没给她打回电话,不免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徐闻柝却退缩了。
明明平常最主动的也是他。孟温棠烦恼地抓抓头发,她快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徐闻柝在医院呆了一晚上,嗅了嗅空气中的消毒水味,觉得自己也被腌制的差不多了。
徐晚岚的病情稳定许多,他给保姆打了电话,让她来医院照顾徐晚岚。自己则是赶回家简单收拾一番。
再回病房,徐晚岚已经不在那里。
护士回答他,有个男人推着她去花园散步了。
不过常常走动也好,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徐闻柝来到花园,并未惊扰徐晚岚。
秦时衷推着她慢慢走,踩在柔软的草坪上。徐晚岚依旧一头乌发,从头到脚的精致,脚上盖着薄毯。
“晚岚。”秦时衷劝慰她,“人都会老的。”
他摊开手,给她看手背上的皱纹。“你看,我也老了。”
那年是1990年。雪夜里他推自行车经过。徐晚岚崴伤了脚,一瘸一拐往前走,双脚陷落在雪里,又冷又疼。
“你怎么了?”秦时衷问。
走近才知道是徐晚岚。
她蹲在路边走不动路,脚实在疼得厉害。
徐晚岚并不认识他。
可全校有谁不知道徐晚岚?元旦晚会她登台献唱一首《红日》,还是钢琴自弹自唱。在这年代里,会学乐器的少之又少,徐晚岚漂亮自信的面容不知道掠夺了多少少男芳心。
秦时衷不敢看她的脸,眼神瞟向别处。用袖子擦干净后座,反复查看座位是干的,才开口询问:“你坐我的自行车吧,我带你去医院。”
徐晚岚是娇娇大小姐,他担心她从来没坐过自行车,就让徐晚岚扶着点,他也慢慢踩脚踏。
他们穿梭在雪夜里,鼻尖冻的通红。
徐晚岚紧张地搂紧他的腰。秦时衷的自行车骑得很稳,开出一段距离后,徐晚岚也不害怕了,还大着胆子打趣他。
秦时衷好像很容易害羞。
“你的自行车骑的这么好,是不是没少载女孩子?”
“没~没有。”秦时衷磕磕绊绊应着,“这是第一次。”
“没谈过女朋友?”
“没有。”
徐晚岚哈哈大笑,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年纪没谈过恋爱?在她这个年纪里,身旁的人男女朋友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
一番打听,才知道秦时衷和她同是金融系,还是她的同班同学,可徐晚岚怎么对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秦时衷腹诽着,徐晚岚是校内的当红美女,围绕她的莺莺燕燕不知有几许,哪还记得他这号平平无奇的小人物。
借故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秦时衷要做生意缺钱,四处拉拢投资,可朋友们都怕他亏钱,何况大家都是穷学生,哪有钱借来借去。徐晚岚只问了金额,要了他的卡号,当晚钱就入账了。
徐晚岚打死都想不到秦时衷这个大男人,竟然为她雪中送炭流过眼泪。
徐晚岚劝他好好干。
毕业之前,秦时衷眼睁睁看着她换了好几任男朋友,在一众优秀的爱慕者里挑挑拣拣,最后瘸了眼睛和倪岭在一起。大学毕业之后,更是一门心思要嫁给倪岭。
他没参加徐晚岚的婚礼,秦时衷也不知道自己存的什么心思,竟然不忍心看她嫁给别人。
知道秦时衷不出席自己的婚礼,徐晚岚还有些失望,刨根问底之后才知道他想趁年轻去英国闯荡。
秦时衷离开了。
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五年之后同学圈里掀起大浪,盛传徐晚岚离婚了,还让倪岭分走了大半财产。
时隔五年,秦时衷给她打电话。电话里徐晚岚沮丧地告诉他,同学们说的都是真的,她离婚了。
“那你要不要到英国来,以前都是你帮我,现在我来做你的依靠。”
徐晚岚说她在国内还有个儿子。
“到时候等你在这稳定了,孩子一起接过来。还怕我养不起么?”
于是徐晚岚欣然前往。
人到中年,秦时衷三十五岁,一直没结婚,甚至没有个女伴。
“你现在不结婚,也没子嗣,以后老了谁照顾你?”
“那你要不要和我结,正好我未娶你未嫁。”
本来是个玩笑话,被徐晚岚认真听了去,她发觉这个主意不错,竟然答应了。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再去别处走走。”
秦时衷推着轮椅,带徐晚岚四处转悠。
第36章 离群三十六
酒吧内灯光暧昧,徐西成和朋友勾肩搭背在舞池中间跳舞。
镭射球在天花板上转动,五光十色投映他们年轻的脸庞,喧嚣的音乐震颤着五脏六腑。
徐闻柝冷着脸,钻进层层叠叠的人群里。有人急了眼,用脏话问候他。
徐西成正蹦的一身汗,朋友越过人群挤到他身边:“西成,你哥好像来了。”
“来什么啊,他人在国内,还和他的小女朋友你侬我侬呢。”
朋友无奈摊着手,他不信那也没办法。
直到有人拎着徐西成的毛衣后领,将他拉了出来。
徐西成以为是醉酒闹事的,正要发火。
回头看见徐闻柝冷若冰山的那张脸,一下熄了火,唯唯诺诺地喊:“哥…哥。”
“你怎么在这?”
徐闻柝将他提出酒吧,扔进后座。
又闻了闻衣服领口,一股熏人的烟酒味直冲脑门,脱下外套扔在副驾上。
“砰”的一声,关门声比平常大了不少。徐闻柝艰难保持理智,启动汽车,紧踩油门。
车内幽闭,落针可闻。徐西成等着徐闻柝开口骂他,可是全程没有。徐闻柝专心致志看路况。
他并没有带徐西成回家,转头去了一家医院。那家医院和徐家有合作,甚至就连他们专属的家庭医生也出自这里。
徐西成不解,却也没有勇气开口问。
他看国内刑侦剧,警察常常会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徐西成不知道严是什么宽是什么,光从字面意思觉得还是尽早坦白的好。
徐闻柝扯着他的衣袖,路过一间间病房。最后停在门口。
病房的小窗口里,家里保姆在给徐晚岚喂饭。在徐西成眼里,母亲一向追求精致,从头到脚都被真丝皮革包裹,妆容完美得无可挑剔。
从来没有如此憔悴出现在他面前。
“看清楚了吗?”徐闻柝冷声问。
不理他的讥讽,徐西成干干开口,问:“妈这是怎么了?”
他害怕极了,母亲在他心里的存在无异于家里的顶梁柱。如果她倒了,徐西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知道为什么妈当初会那么着急让我进公司吗?”
徐西成迷茫地摇摇头。
“因为她病了。”薄唇轻启,告诉他这样残忍的事实。
徐西成不问也能猜到,一定是很严重的病,否则当年徐晚岚不会低声下气求他。
那时仗着家底深厚,徐闻柝闲散度日,读他最喜欢的物理系,以为之后能进研究所。
大家也都默认他未来会成为科学家。
直到毕业之后徐闻柝进公司实习,不止徐西成,也让裴止境一众人等大跌眼镜。
徐闻柝是自小长大这群公子哥里过的最为潇洒的一个,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读自己喜欢的专业,让裴止境羡慕不已。
结果他是继承家业最早的那一位。
那时公司出了点事,差点濒临破产。就像开出铁轨的火车头,徐闻柝的管理能力十分出众,力挽狂澜将岔道的火车头拉了回来。
徐闻柝年纪尚小,董事会正对他的管理能力存疑,借此一事,徐闻柝在公司里安稳扎根,一路平步青云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