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眷希
何莉莉直接伸手过来抓住了陈缘知的手腕:“卧槽!陈缘知你怎么了,抽风了?干嘛突然掐自己??”
章晓琳瞪直了眼看她:“不是你咋啦?发生啥事了?你还好吧?”
“你看她力气多大,把自己脸都掐红了!”
陈缘知慢慢回神,她喃喃道出一句:“……居然是痛的。”
她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可是如果是做梦的话,怎么会痛呢?
何莉莉的表情都变了,她看着章晓琳,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她是不是中邪了?”
章晓琳也表情肃然:“我也觉得。”
陈缘知看了看她们,表情慢慢恢复平常:“我没事,我刚刚就是睡懵了。”
“我梦到我已经读完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那个梦太真实了,”陈缘知说着说着,竟是笑了起来,“……然后我一睁眼看到自己在教室里,我还以为是我穿越回初中了呢。”
何莉莉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什么鬼怪附身了!”
陈缘知初中的两个好朋友之一,何莉莉,是个喜欢看恐怖悬疑小说的女汉子,热爱研究神秘学,也是陈缘知见过最天马行空的人;章晓琳,性格跳脱成绩优异,喜欢漫画,喜欢恶作剧,是个爱好广泛的乐天派。
时隔多年,甚至已经没有联系的朋友,但陈缘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些。
陈缘知抬起眼看她,那些话自然而然地,就这样脱口而出:“说了让你少看点恐怖小说,哪有那么夸张。”
章晓琳:“对,我就不一样,我一开始就看出来缘知是刚睡醒傻了,我刚刚那都是配合何莉莉做戏呢!”
何莉莉不屑:“你就马后炮吧你,我也会!”
章晓琳开始争论:“我说真的好吧,我又不像你想象力那么丰富!我很实际很讲求科学的一个人的!”
何莉莉:“章晓琳你是不是在拉踩我?”
两个女生拌嘴之际,陈缘知坐在二人中间看着她们的侧脸,居然久违地感觉到一丝怀念。
“莉莉,晓琳。”
两个女孩忽地转头看来,异口同声,“喊我干嘛?”
陈缘知笑了笑,眼睛弯起:“没什么,就是想喊一下你们。”
那时的自己估计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和她那么要好的朋友,居然会在一年内就逐渐变得形同陌路。
因为陈缘知在初三离开现在的班级,独自一人去了重点班。
直到后来上了高中,她们也都没有再说过话了。
你瞧,年少时的友谊可以说是极其坚固的,但也极其脆弱。坚固到她时至今日依旧对她们的模样记忆犹新,脆弱到一个分班就可以让她们渐行渐远。
但是曾经啊,曾经的那些情谊并不是虚假的。此时此刻的陈缘知坐在教室里,看着年少时这段短暂的情谊,回忆中一直留存的朋友们,真心实意地感觉到了怀念。
何莉莉原本看着陈缘知想说什么,但眼睛忽然瞪大了:“陈缘知,你快看你旁边!”
陈缘知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左边的窗台,一只白猫站在窗外的树上,蓝宝石般的流光眼珠,定定地看着一窗之隔的她,趴在树枝上的姿态懒散悠闲。
陈缘知定住了,她错愕地看着白猫,喃喃出声:“白粥?”
白粥怎么会在这里?
章晓琳的声音响起:“缘知?你认识这只猫吗……”
脑海中电光火石划过一瞬,陈缘知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吓了旁边两个女孩一跳。
陈缘知努力组织语言,但仍有些卡壳:“我,我出去一趟,我上课前就回来!”
“缘知!”
陈缘知从教室内跑了出去,一路下楼,在教室窗外的那棵树底附近找到了白粥。
白粥好像早就猜到她会来找它,猫脸一派平静从容,甚至还舔了舔爪子。
陈缘知来到它面前,她定定地看着白猫,低声喊了它:“白粥,是你吗?”
“……我本来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但是在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陈缘知,“我想起来上次我做的那个许临濯变成猫的梦。当时我也以为我是在做梦,在那个梦里,你说你有法术。”
“我真的以为是梦。”陈缘知蹲了下来,伸手摸白粥的毛,“但如果是梦的话,我怎么会觉得痛,你又怎么会再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白粥睁着蓝眼睛看她,小爪子抬起,脑袋蹭了蹭陈缘知的手掌心,然后它开口,声音有些雌雄莫辨,它喊她:“清之。”
陈缘知慢慢睁大了眼,她释然地笑了笑:“还真被我猜对了?”
白粥不说话时很安静,猫脸漂亮端庄:“你要去看看许临濯吗?”
陈缘知愣了愣:“什么?”
白粥注视着她,声音清脆平缓:“我让你回到了过去。法术使时间倒退,现在你十四岁,刚刚读初二。”
陈缘知慢慢地抚摸它的毛:“为什么呢?”
白粥:“因为我猜你想回到初中看看。”
“我能看到你的梦。你上一次做梦,梦里是初中的课堂。你应该有遗憾留在这里,对吧?”
陈缘知双臂置于胸前,看着白猫一脸严肃的表情,扑哧一笑:“原来是这样。”
“嗯,对,我确实有一些遗憾。”陈缘知,“人在美满的时候会想起过去不那么快乐的时光。对我来说,初中就是这样的。”
她早慧博文,初中时就已经渐渐无法和周围的大多数人聊到一起,尽管身边也有朋友,却远没有她和奚北那样关系紧密,她也开始常常感觉到孤独。
她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性格内向冷漠,所以才不讨人喜欢;父母对自己的性格也多有指责,父亲陈文武希望她变得活泼一些,多笑而不是总是面无表情,母亲黄烨希望她听话懂事,不惹麻烦不做出格举动。
父母都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够考上全市甚至全省第一的东江中学。
在十三四岁的年纪里,她虽衣食无忧,但却感觉到压力巨大,也无比孤独,着实过得不怎么开心。
每当想起初中的日子,陈缘知都会想起许临濯。
她和许临濯来自同一间初中,他们都是信雅的学生,只是许临濯在西校区,她在东校区。
陈缘知有时忍不住想,如果他们早一点遇见,是不是她的生命里有许临濯陪伴的时间就会更长,他们也会更早地了解彼此,度过更多难忘的日子,拥有更多的共同回忆——同时,也让彼此更早地摆脱孤独。
白猫:“你要去看他吗?他现在就在信雅的西校区。”
陈缘知看着白猫,忽然笑了起来:“去啊,为什么不去?”
……
陈缘知走到半路,才想起自己没请假:“我这算不算旷课逃学了?”
白猫悠哉地扭着屁股,闻声抬头赞同:“当然。”
陈缘知笑笑:“蛮好,初中时当了三年乖宝宝,迟到都没迟到过一次,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体验一下逃课的感觉。”
陈缘知路过街角,借着橱窗看了眼自己如今的模样——十四岁的陈缘知,身量已经很高,比成年时也就差四五厘米,变化最大的要数气质。
初二时的她连任了五个学校大社团的主席,无论何时看上去都神采飞扬,满身傲骨峥嵘,眉梢眼角都写满了锋利的倔强和野心,摆明了是个不好说话的强势女孩;
而上了高中之后,她的气质便内敛很多,变得更冷淡也更平静,逐渐让人看不出情绪,甚至会有不熟悉的人误会她性格温和。
白猫:“许临濯这个时候应该还完全不认识你吧?”
陈缘知点点头:“对。虽然我们都是学生会主席,但他是西校区的,我是东校区的,其实不互通。”
“本来两个校区的主席怎么都会互相认识的,但是我们不太一样,我们初二时刚好爆发了疫情,学校都差点停课,这些两个校区之间的学生活动和交流基本上全被砍了。”
陈缘知收回看向橱窗的视线:“当然,也许他有听说过我,但我当时很不爱八卦,我身边的朋友没有提起过他这号人。所以我初中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听说过他的。”
白猫:“我来帮你看看,他现在在哪里。噢,西校区已经下课了,下节课他们班刚好是上体育课。”
陈缘知:“那我们也直接去操场吧?”
白猫点点头:“好。”
陈缘知和白粥进西校区门时稍微费了点功夫,不过幸好陈缘知的外套口袋里有装在一起的学生证和社团职务证,加上陈缘知编好的说辞,保安只让她登记了班级名字,就把她放了进去。
陈缘知在迟到名单上写上班级姓名,走进学校后便拐到了靠墙的小道上,在墙边看到了翻墙而入的白粥。
“被记名字了。”陈缘知看着白粥,语气低丧,眼底却满是晶莹闪烁的笑意。
白粥瞥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的?”
陈缘知:“很新奇嘛,毕竟是第一次。”
下午时分的阳光燥烈,流淌一地。树影重重笼罩着篮球场,漫过地上交错的划线,陈缘知跟在白粥身后来到篮球场边。
东西校区距离不短,陈缘知来到时,许临濯班级的体育课已经上完,刚好是留给学生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隔着一层绿漆的拦网,她一眼就看到了初中时的许临濯。
即使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但他已经足够挺拔,少年的身板薄而韧,篮球服外露出的皮肤较之周围的男生显得白皙,但却并不秀气,反倒显出几分身处人群中的清冷疏离。
他站在树荫最浓郁的角落,似乎是刚刚下场休息,修长五指握着一瓶矿泉水。身边的朋友搭着他的肩膀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而他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下颌处的汗水顺势滑落。
只是一眼,却把陈缘知的脚步定住。
陈缘知后来也看过许临濯初中时的照片,和他聊过初中时的趣事和过往,但那些语句和音像,都不及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许临濯鲜活。
许临濯没有注意到她,树荫被风吹得翻飞,叶片碰撞的沙沙声盈满球场。
白猫:“你看到他了?他现在在休息,要不要现在过去和他搭个话——”
陈缘知突然说:“算了。”
白猫呆了呆,看她,陈缘知面色如常,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不过去了。”
“就在这里看看他就走。”
白猫困惑:“为什么,你不是打算来见他的吗?”
陈缘知:“本来是很想见他的,也很想和他说说话。”
“但是真的见到之后又不想了。”
白猫看着她,困惑不解:“……为什么呢?”
陈缘知眺望着远处站在阳光里的许临濯,他的朋友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喝了口水,连笑容都不再有,看着球场的方向,眼神沉静。
风吹过,于是散开的树影斑驳了他满身。幽静包围的憧憧绿色里,他是唯一明亮耀眼的存在。
陈缘知慢慢开口:“因为我害怕。我怕我一旦做了什么,未来就遇不到他了。”
她离他不到十米,咫尺之距,却不敢再走近一步,是因为她无法承担未来被蝴蝶效应改变的结局。
白粥怔怔地看着她,陈缘知最后看了一眼许临濯,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蹲下身抱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