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眷希
陈缘知非常沉得住气,她听出了许临濯的意思,“所以?”
许临濯看着她,忽然笑了。
“所以,没基础就打基础,没有技巧就学习技巧,没有素养就慢慢积累培养。”
“只是这个过程无疑是非常艰难的。”
陈缘知垂下眼,目光聚焦在那人的手指上,看上去秀白且骨肉匀整,“……嗯,我有做好准备。”
许临濯笑笑,“那就好。”
……
第一天自习的体验不可谓不微妙,陈缘知第一次和朋友一起自习,加上陌生的环境还需要时间适应,不免有些走神。
她还是那个老毛病,遇到不懂的题,想不出来之后就开始精神飘远,只是以前自己呆着,走神后便是看看风景或者画画小人,如今却变成了盯许临濯。
许临濯专心学习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的他算得上爱笑温和,即使笑容很浅也止于表面,但也宛如一阵拂槛微凉的春风;
但此刻垂眸静翳的模样却透着一股疏淡感,轻摇笔杆的手腕和在答题纸上梭巡的目光则显得从容,看上去漫不经心。
许临濯潦草几笔,似乎终于解开了一道难题,抬起眼对上了陈缘知的目光。
陈缘知顿住,赶忙低下头,撑着下巴的手也放下,重新抓紧了笔。
然后她便听到了许临濯的声音,淡淡的提醒意味,“清之,专心一点。”
“……好。”
陈缘知感觉脸颊尖漫着股躁意,她强迫自己收拢目光放在眼前的习题册上,也许是这次真的集中了注意力,那道一直困扰着陈缘知的题竟然让她看出了一点解题思路来。
陈缘知连忙提笔写下,虽然只解了几步便再次卡住,彻底动弹不得——但好歹是比无从下手要好一些了。
许临濯给他们两个人制定的学习计划很简单。
“以一小时为单位,每次专注地学习一个小时之后,休息5分钟,听歌或者看风景,不要看手机。每学习两个小时进行一次答疑,在此之前你可以把不理解的题目先标注出来——不要轻易标注一道题目,至少读三遍题干,给自己两分钟的时间思考。”
陈缘知一开始挺意外的,因为许临濯的学习方法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和网上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学霸学习法比起来,他教给她的方法显得那么朴实无华,几乎是身边老师和同学们都听说过的学习方式。
可是那么多人都使用着这样的或者类似的学习方法,那么多人中,却只出了一个许临濯。
陈缘知的困惑没过几天就解开了。
——原因无他,不过是许临濯在这套学习方法上,真正做到了极高的执行力。
陈缘知发现许临濯可以真的一整天都不看一眼手机,他的手机也几乎没有响声,不知道是关机了还是静了音;他左手手腕上带着一只黑色的手表,是极简的电子表,他看时间似乎更习惯看手表而不是看手机;他几乎不走神,专注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陈缘知每次抬起头看他,都只能看到他低垂的眉眼和在纸面上轻移的笔尖。
但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他却一秒也不耽搁,即使手上正在解的题目似乎马上就要算出来了,他也会在到点的那一刻松开笔,然后直起腰抬头看她,明澈的眼波光一闪,微微勾起唇角,“到休息时间了。”
“今天听什么?”
陈缘知通常是决定选歌的人,无他,不过是因为许临濯总是把问题抛给她回答,而她恰好又不是个客气的人,“《Drive》吧。”
悠扬音乐混着踩在节奏点上的慵懒女声在俩人耳边同时响起,阳光晒得微微发温的桌角上,蓝牙耳机的盒盖打开,在静躺。
“sat back with the window down,”
“Eighty an hour and radio loud.”
这样的时刻,陈缘知总是会想起那段看似平静却汹涌无比,从未淡忘片刻的夏日。
那时的她在网络上和涟交换了彼此的歌单,倾听着彼此喜欢的声音和旋律,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能坐在一起,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再次重听那些从他们二人的歌单里圈起的、两个人同样喜欢的音乐,再次重现那段夏日的交互。
陈缘知总是会在这种时候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新奇感受,那种感受跳脱成想法,在脑海中成型。
比如此刻,她看着许临濯的蓝牙耳机,突然将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脸上,开口道:“许临濯,你更喜欢有线耳机还是无线耳机呢?”
“——他们都说,有线耳机更浪漫一些。”
陈缘知,“因为有了羁绊,两个人被看得见的线连在一起,一方永远不会离另一方太远。”
许临濯早在陈缘知开口的时候就已经转过头来,认真地听完以后,他轻笑一声,“你觉得呢?”
陈缘知,“我觉得无线耳机更浪漫。”
许临濯,“如果说有线耳机代表的是一种紧密相连,甚至有时会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浪漫的话,那么无线耳机就是一种更自由的浪漫——我允许你偶尔离开我,但不可以走得太远。”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日光反射在墙上,透过弯曲的玻璃,卷成一面海浪般粼粼起伏的光影,如今这片光影栖息在他身上,静谧地安居。
陈缘知抿了抿唇,才发觉自己似乎不知不觉间笑了。
笑意消减,她清咳一声,似乎是掩饰,“……嗯,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图书馆逐渐成了俩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两人每天早上一前一后地来到这个固定的座位。
陈缘知总是后到的那个人,她从不和许临濯打招呼,两人彷佛在无言中形成了一种默契。
无论是谁,来到便坐下学习,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直到休息的时刻,又在一片音乐声中恢复熟悉的畅谈笑语。
陈缘知早就发现,他们两个人专心做事时都是话不多的类型,于是也鲜少打扰许临濯,总是耐心地压下做不出题目的躁意,等到两个小时后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拿过她的习题册;
刚开始学习的一周,她慢慢发现许临濯每天都会来的很早,哪怕她偶尔早到一些,也能看到许临濯已经端正坐在座位上的身影。这个人不仅仅是聪慧,还有极强悍的自律。
陈缘知后来发现,她有时候学了一天回家躺在床上,第一个回想起来的画面,既不是许临濯的笑容,也不是一张张做不完的试卷,而是一个背影。
每一天、每一天,电梯门缓慢打开,她走出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许临濯背对着她在做题或者看书的身影,白光模糊了确切的轮廓,只余下一段清嶙的骨。
……
这一天,陈缘知在上楼的路上停下了脚步。
她发现自己忘记带水杯了。
图书馆外没有特别近的超市和便利店,要走好一段路程。
陈缘知忽然想起图书馆里似乎是有自动贩卖机,在图书馆的边角处。她调转了前进的方向,朝着那边走去。
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款大衣的女孩,陈缘知便放慢了脚步,有意等女孩买完再靠近。
“咚”地一声传来,女孩弯腰从贩卖机底下掏出一瓶矿泉水。
就在这时,陈缘知眼尖地发现一个三角形东西从女孩的包里掉了出来,而女孩正好直起腰,恍然未觉,转头便要走。
陈缘知连忙小跑几步,她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朝着女孩的背影喊了一声,“等一下——”
就在这时,陈缘知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
白色的包得扎实的三角形纸片,上面似乎有一些文字,字迹娟秀,莫名让人联想到女孩子的情书。
一个护身符。
陈缘知只看了一眼,确认了物品之后便抬头了,恰好撞上那女孩看来的目光。
陈缘知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居然那么巧,这个人就是她的同班同学谢槿桦。
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唇,“这个……”
“那是我的东西。”
谢槿桦语速急切地打断了陈缘知的话语,平日里有几分锐利的眼眸此刻更是直直地盯着她,瞳孔微缩,看上去似乎生怕陈缘知把手上的护身符据为己有一般。
陈缘知看着她这副模样,略微一怔,伸出手,“……给你。”
谢槿桦疾走几步,伸手夺过了陈缘知手里的护身符。
她没有道谢,侧着身检查了一遍护身符,也没看陈缘知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我看到它从你包里掉出来了。”
陈缘知早就收回了手。
她定定地看着谢槿桦的背影,半晌又垂下眸,声音清淡无痕,“检查一下你的包吧。”
陈缘知说完这话,也没有要听谢槿桦回复的意思,转身走开了。
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陈缘知透过玻璃板的倒影,看到了谢槿桦站在原地一直未动,似乎在看着这个方向。
陈缘知买完水,蹲下身取,再次站起时,谢槿桦的倒影早已从玻璃板上消失。
……
自习进行得平稳顺利,但陈缘知明白,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在好转。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陈缘知载着一身清露初阳来到图书馆,坐在了许临濯的对面。
到了答疑时间,刚刚的两个小时里,陈缘知做的是物理和化学。
许临濯看完陈缘知的习题册,沉吟半晌方道:
“清之。”
“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
第29章 蓝图
陈缘知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你说。”
许临濯,“在提这个建议之前,我想知道,你已经考虑好选科了吗?”
陈缘知,“你是想问我那三科打算选什么吗?”
许临濯,“对。我总觉得,你一定已经想好了。”
陈缘知垂下眼,“嗯”了很长一声,笑了笑,“可以这么说吧。”
春申市在去年正式并入了新高考卷,他们将会是第一届新高考考生,作为全国先锋用以试验新高考制度的合理性。
新高考改革意味着高中学生不再被分为文理两类,而是采取“3+1+2”的模式,将语文、数学和英语作为必选的三门主科,其次在历史和物理两门学科中任选其一,再从生物,地理,政治,化学四门副科中任选两门。
很多人会把选了历史的学生等同于改革前的文科生,把选了物理的等同于改革前的理科生,但最正确的叫法应该是历史类考生和物理类考生。
“我们老师有和我们透露过,开学后一个多月就要填分科意向表了,这个学期期中之前就会分班。”
许临濯看着陈缘知,“我想说的建议就是——如果你已经想好了要选哪些科目,那么不选的那些科目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先丢到一边了。”
陈缘知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你是说……放弃吗?”
许临濯点了点头,“分班以后就不会再像现在一样考九科了,只会考六科,剩下没选的三门只要学到能通过等级考试的程度就可以了。即使是A等级也不难。”
“——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你做不到,而是觉得没有必要。你的目标是升班而不是学好理科,如果不把时间花在刀刃上,你的进步会很慢。”
“当然,我更担心的是,你长久的努力看不到回报,会变得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