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眷希
“——你同桌?”
陈缘知看了半天短信,敲字回答,“对啊。”
那边又不回话了。
陈缘知看着手机。这次她学会了,她开始耐心地等待。
果然,许临濯时隔一分钟,再次发来了新的短信。
陈缘知点开。
“你有考虑过换同桌吗?”
陈缘知:“?”
陈缘知:“为什么要换,我同桌挺好的啊。”
短短不到一天的接触,但陈缘知收集到的信息已经能让她了解到洛霓是个非常优秀的人。自律,开朗,健谈,真诚,成绩很好,还是美女。
陈缘知找不到换同桌的理由。
许临濯那边半天没有动静,陈缘知看着屏幕,还想追问一下许临濯突然说这句话的原因,那边洛霓就拽了她一下,“同桌,老师过来了。”
陈缘知连忙把手机丢进课桌边上挂着的手提袋里,一抬头,好家伙,窗边刚好走过隔壁班的班主任。
一时的错过让陈缘知忘记了这件事,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桌面的练习册上。
……
许临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被放大的图片,他拖拽着图片下滑,直到那张图片下方,一只很明显是男生的握着笔的手映入眼帘。
他看了很久,直到旁边的何姝理喊他:“临濯,吃饭的时候别看手机。”
许临濯按灭了手机,架着玻璃圆盘的酒桌对面,一个看上去年近五十的男人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我们讲话孩子估计也觉得无聊呢,而且他们这些年轻人不都喜欢玩手机吗?我家里那个也是成天抱着个手机看,嗨!”
“可不是嘛,我家那个也是,老带手机上学,叫也叫不听。”
“张总你这就说笑了,你家女儿成绩多好啊!上次联考不是还全班第一?不像我家儿子,那才叫一个烂泥扶不上墙!”
“哪里好了,人家何总的儿子才叫优秀呢,”女人夸赞道,“小许可是第一名考上的东江中学!听说上次考试还考了年级第一,是不是何总?”
何姝理谦虚道:“哪里哪里,他这不算什么。”
“这还不算好啊!?东江中学的年级第一!那清华北大都随便挑了吧?”
“哎哟,真羡慕你啊何总,生个儿子这么有出息。”
何姝理高兴得合不拢嘴,“唉唉,别这么说,回头他该骄傲了。”
觥筹交错,酒杯佳肴堆砌,蛛网般的繁华喧嚣将许临濯死死地缠在座位上。
何姝理的合作对象似乎对许临濯格外感兴趣,“小许,你成绩那么好,有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啊?我看看能不能给我女儿偷个师。”
许临濯抬眸,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他声音清朗,“哪里。我没什么学习方法,就是花的时间多而已。”
“阿姨的女儿要是勤奋起来,成绩肯定也很好。”
女人高兴得笑起来,“哎!也是,她就是不肯努力,其实蛮聪明一孩子。回头我让她跟你好好学学!”
许临濯笑着点头,眼角瞥见母亲投来的满意的目光。
他忽然觉得喉头干渴至极,像是即将脱水死去的枯树根。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杯子里的水轻轻漾开一丝波纹,金碧辉煌的灯光打在餐桌上,他看着宛若月光流华的杯影,忽然想到了陈缘知。
那人要是见了他现在的样子,估计会非常吃惊吧,吃惊于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他看了眼时间,转头对何姝理说:
“妈妈。我和同学约的时间快到了。我可不可以提前走?”
……
下午两点。
陈缘知刚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活动室的门就开了。
“啊,你来了。”
陈缘知的眼眸里不自觉地涌出光亮,“快来坐。”
许临濯慢慢关上门,走到陈缘知身边坐下,“怎么?今天好像特别急?”
陈缘知翻开自己的练习册,哗啦啦地翻过几页,语气轻快,“你看,这些都是我今天上午做的,而且我改过了,错的也很少。”
“许临濯,我感觉我做题的速度变快了,而且正确率也在提高,你看,这是上次你和我说很难的题,我今天试着做了,居然做出来了!我自己都很惊讶。”
陈缘知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大堆,忽然停下来,才发现许临濯一直看着她的练习册没出声。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许临濯?”
许临濯抬起眼,冲她一笑,温浅清然,“我在看这道题。”
陈缘知凑过去看,“哪道?”
许临濯指过去,“这里。”
陈缘知,“这道题怎么了吗?”
许临濯,“你自己做的?”
陈缘知,“是啊。”
许临濯笑了一下,“这么厉害。”
陈缘知莫名觉得许临濯刚刚的笑很奇怪,像一根针似的,“怎么,我学习变好了你还有意见?”
许临濯,“我没这么说。”
陈缘知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许临濯的态度很奇怪,何况她直觉一向强烈得要命,“没这么说,但你有这个意思。我听出来了。”
许临濯的手从练习册上移开。他脸上的笑意变淡,“你学习变好了,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陈缘知,“可是我刚刚说了这么多,你也没有……”没有夸我一句。
他平时总是会在她进步的时候鼓励她的。
但这话陈缘知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矫情敏感。
她沉默了一瞬,“算了,没事。”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陈缘知翻着练习册,努力忽略心里的不舒服,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开口,想把话题扯开:“你上午是去哪里玩了吗?”
许临濯看着她,眼眸的墨色很深,“你呢?你今天上午在干什么?”
陈缘知:“不是我先问的吗……算了。我上午就是在学习啊,也没干什么。”
许临濯:“没和新同桌聊天?”
陈缘知:“聊是聊了,但也没聊什么吧……”
许临濯低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们相见恨晚,毕竟你还请教了他题目。”
陈缘知下意识地想纠正许临濯的话,她想说不是她请教的,而是别人,她只是在旁边听到了。
但转念一想,算了,解释那么多干什么,许临濯又不认识他们,平白说一堆废话。
陈缘知良久憋出来一句:“……嗯,我同桌人很好。”
许临濯,“他成绩应该也不错吧,毕竟第一遍就能用简便方法算出那道题。”
陈缘知,“不知道,我没问,应该吧。”
陈缘知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许临濯一直在问她同桌的事。
他们认识吗?
陈缘知想着,那边许临濯开口说了一句:
“也不错。以后你就有两个老师了。他教你还更方便。”
陈缘知疑惑的目光投来,“那怎么可能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吧。”
藤蔓自暗处滋生,宛若噬人的蟒蛇缠上了心脏。
许临濯背着光坐着,轮廓被光影描摹得模糊,只脸上那双墨瞳依旧清明粼然。
他看着陈缘知,脸上还是笑着的,却说:
“反正,清之你也只是需要一个成绩好的人帮你解题,我和他谁都行吧?”
陈缘知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她慢慢地抬头看过去,耳朵里嗡然作响。
陈缘知感觉自己的喉咙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根刺卡住了。
她看着许临濯,半天才吐出一句:
“许临濯,你什么意思?”
许临濯嘴角的笑意牵不出来了,他移开了注视着陈缘知的目光,脸色平静无波。
“我说的也没错吧。如果我成绩不好,你和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吗?”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瞬,焦灼的不安燎原,余留一地灰烬。
过了不知多久,陈缘知的手才动了一下,许临濯垂着眼,刚好看到。
然后他便听见陈缘知一字一顿地说:
“——许临濯,你这个王八蛋。”
女孩猛地提起书包站了起来,把桌上的书和笔一股脑地扫进大敞着口的书包,拉链拉上的声音刺耳得仿佛一道尖啸。
陈缘知把书包甩到肩膀上,大步走出教室,“砰”地一声摔上门。
许临濯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寂了,化作纷纷扰扰的灰尘,落满他一身。
他微微低垂着头,抿着唇沉默,像一尊雕塑。
但不过数秒,教室后门又“哐”地一声被打开。
陈缘知的手撑着门框边,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跑回来时太过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