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克定食
她习惯埋藏在心里,因为父母不在意,说出来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而等她终于遇到一个她愿意袒露心声的人,竟然同时在预示着他们的分别。
“我改。”左柯让声线也不稳,尾音收得快又急,眼眶红成一片:“你不满意的我都改,我保证。”
“你不会的,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我不想再妥协了。”邬思黎手背一重,温热的泪滴晕开水痕,她看向左柯让,看见他在哭,心口撕扯得生疼,她在他眼下一抹:“我总说你幼稚其实我也不够成熟,我们真的不适合再在一起了,至少现在不适合。”
她和左柯让已经走入一个死胡同,身前是墙,身后是彼此相互作用下切断出的万丈悬崖。
进退为难。
分开是对他们都好的选择。
邬思黎跪坐起来,手臂环抱住他:“我们先分开吧阿让。”
她满是至诚:“在相爱之前,我们先成为更好的人吧。”
*
当晚,邬思黎搬出公寓回到老城区住。
二哈留给左柯让,她什么都没带走。
距离大三开学还有半个月,在这期间她找到房产中介,准备卖掉名下的这套房子,然后联系教授表达有想要去做交换生的想法。
教授非常欣慰,开学后就立刻筹备起帮她申请出国交流学习的助学金,她不太了解其中流程,总之审批走得很快。
老城区的房子虽然年份久,但是学区房,不愁卖,在她走之前,中介联系她找到了合适买家,买家女儿还有两年上初中,得提前做好准备。
交接手续都办好,买家得知她马上就要出国,叫她先住着,等她走后他们再搬就来得及。
出国前一天,她请邹念桐她们吃了一顿饭。
她在群里发消息说请客吃散伙饭,三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辱骂,说要是吃散伙饭她们就不去,她们不允许散伙。
邬思黎哭笑不得,连连改口。
宿舍其他三人都知道她和左柯让分手的事情,尽管平日里不停夸赞小左同志这好那好,一分手,左柯让于她们而言就是纯陌生人,提都不提一句。
邬思黎酒量极浅,不过邹念桐她们点的一打啤酒上来后,她还是贪嘴地喝了两杯。
聚餐后半程不甚清醒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仨嬉笑打闹。
脑海里不期然蹦出另一副画面,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先流出来。
范云薇吓一跳,抱着她抽纸给她擦:“咋了咋了,咋哭了?”
邬思黎不欲她们忧心,指着桌上那盘撒辣椒面的烤串:“辣的。”
“那快别吃了。”赵月雯撤走,又狐疑地拿起一串试吃:“有这么辣吗?”
当然没有。
她只是想起她和左柯让公开后请双方朋友吃饭的场景。
边吃边聊,从大一见面一路怀念至大三,这顿饭依依不舍吃仨小时堪堪结束,吃饭的地方离老城区近,送走她们仨,邬思黎溜达着回家。
夏季凌晨十二点后街道上人零散几个,邬思黎倒是一点不害怕,有一截路路灯报废还没修好,她淡定地穿行着。
咔嚓——
像是木板被踩裂的声音。
邬思黎回头,一只野猫飞速蹿过。
她在黑暗里站定片刻,抿抿唇,若无其事转身。
航班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邬思黎八点钟起床,先坐高铁去沪市,由沪市飞往马德里。
路上有点堵车,到达高铁站时间正好得没有任何空余量,过安检检票,找到座位坐下。
她选的F座,靠窗。
放好行李箱,窝在椅子里怔忪几秒钟,掏出手机,点开置顶联系人。
邬:【送到这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邬:【开车小心。】
发完消息,她戴上耳机眼罩,与世隔绝。
十分钟后,列车启动,由慢到快加速。
深褐色的车窗膜很难看清车厢内部,但左柯让就是知道邬思黎坐在哪。
目光随着前行的列车移动,直到连车尾都消失。
全部列车都发走,站台空无一物,工作人员见左柯让站在原地不动,上前询问:“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左柯让收回视线:“没有,谢谢。”
踏上出站的电梯,他彻底与邬思黎背道而驰。
宁城今年的夏天好似格外炙热,天气预报隔三差五发布高温预警,提醒广大市民注意防暑。
开车回公寓的路上到处都是盎然绿色,生机勃勃,梧桐树枝繁叶茂,斑驳阳光钻进树叶间隙铺洒满地。
路口红灯,他踩刹车停稳。
穿过斑马线的一行人中,有一对年轻小情侣,一对相携相伴的老夫妻,有一家三口,还有几个人孤身独行。
左柯让就坐车里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走出他的视野。
红灯变绿的最后几秒钟,他拿起手机。
没有声嘶力竭的吵闹,真正打败左柯让令他投降答应分手的原因是邬思铭的那封信、邬思黎的坦诚,还有她那一句恳切的喜欢。
原以为只要她在他身边,其他所有都能忽略。
可真见到她不开心,他也没劲了。
置顶聊天框的消息显示已读。
他点开。
Atopos:【一切顺利。】
Atopos:【再见。】
Atopos:【再见。】
一共两遍再见。
她没说的再见他要补上。
他们一定会再见。
盛夏结束,又一年凛冬要来临。
第31章
五月中旬, 春末夏初。
下课铃打响,邬思黎跟学生们说完再见,装好电脑拿上包离开教室。
教授周末两天携全家去隔壁市短途游, 周末晚八点返程,半路不幸车胎爆胎, 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叫拖车救命,一系列流程忙完回到马德里市区接近凌晨。
教授年纪大,熬几乎一个通宵身体支撑不住, 睡觉前给得意门生发消息救急,喊她今天上午帮忙去学校代课。
之前她也代过好几次,大一新生们活泼开朗, 和她关系处不错, 不知道在哪打听到这是她在马德里的最后一天,即将回国,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送她。
邬思黎来上课前两手空空肩上只挂着一个托特包,下课后收获满满。
出校门过一条马路去乘坐地铁。
马德里夏季的干燥与宁城的湿润完全相反,街道上方遍布着拼织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巨型三角遮阳天幕,是马德里人民为即将到来的炎热夏日所做的准备。
这是邬思黎在马德里生活的第四年。
也是最后一年。
到Anton Martin市场, 上二楼。
西班牙人作息一般都比较晚,早上十点钟才开始上班,下午两点至五点是餐厅午餐时间。
推开一家网红餐厅Tapas餐厅的门,一眼看到正对门口坐在窗边的赵月雯, 她一直巴巴地盯着门外,邬思黎一进来她立马招手。
邬思黎差一步到餐桌, 赵月雯就迫不及待扑过去,一把抱住她:“想死我了宝宝!”
邬思黎笑着回搂她:“我也想你。”
“那你说, ”赵月雯松开她,逼问:“邹念桐范云薇我们仨你最想谁?”
“?”
小时候没经历过“爸爸妈妈你最爱谁”的世纪难题,长大后好朋友给补上了这个空缺。
赵月雯不依不饶,抓着她手摇晃她胳膊:“你说你说你快说,最想谁?”
本着“就近原则”,谁在眼前就选谁,邬思黎眨眨眼:“你。”
赵月雯稍偏头,按着一只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听到没?”
她嘚瑟:“你们两个侧室!”
邬思黎不明所以,赵月雯将另外一只耳机塞她耳朵里,刚戴上就听见邹念桐的冷嘲热讽:“赵月雯你被组织开除了,顺便再转告邬思黎叫她别回来了,组织也不欢迎她!”
范云薇那边网不好,卡壳机器人似的蹦出两个字:“同意!”
“好的没有问题!”赵月雯丝毫不收敛,反正山高皇帝远:“那我们就去过二人世界了,不打扰你们了哈。”
她拍拍邬思黎:“宝宝跟她俩说再见。”
邬思黎配合:“再见。”
耳机里安静两秒钟,接连响起两声挂断语音的“哔”声。
赵月雯耸耸肩:“恼羞成怒了。”
邬思黎笑笑,摘下耳机还她,她上课前手机调成静音免打扰模式,三人在群里开语音她没能察觉到,于是就闹出这么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
在餐桌边坐下,两人先点餐,确定好吃什么后才闲聊。
邬思黎讲课讲得口干舌燥,喝口水润润嗓:“你晚上几点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