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寺人
这种官司里,作为孩子的主观意愿是很重要的,但在两个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面前,孩子的意见就并不重要了。
况且,贺闻朝也没什么意见。
这两个人虽然水火不容,但对他总归不错,小学以前还算是尽到了尽父母的责任。
离婚以后贺闻朝是和白若眉住在一起的,但对他而言,抚养权判给谁都无所谓。
反正只是个空架子罢了,他只希望他们都滚远点。
贺闻朝在中考的时候,特意选了离家最远,也是重点高中里最偏僻破旧的长安街南一中。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为此挨了白若眉重重一个巴掌。
“你!你知不知道高中多么重要?怎么能选一个这么烂的学校!”她气的手都发抖,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吼:“你这是故意气我是不是?连自己的学习都不顾了?”
白若眉自己是个把事业看的重于一切的女强人,自然希望儿子也是如此。
眼下贺闻朝这个样子,能不让她大失所望,肝火大动么?
男生舌头抵了抵被打出巴掌印的脸颊,一语不发。
“整天不说话!”白若眉更气,伸手推搡:“你到底怎么想的!你选了南一中那么个破地儿,以后上下学都不方便,高中哪里能让你这么耽误……”
“我没怎么想,就像离您远点。”贺闻朝打断她,冷淡道:“您本来就对中考和报名不闻不问,现在又来关心什么?”
白若眉愣住,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我说,您还是继续去和我爸打官司吧。”贺闻朝嗤笑:“我没打算耽误我自己,上了高中我就会搬出去,已经在一中旁边租好房子了。”
男生虽然年纪小,但性格却是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给自己想好未来的方向的。
去南一中非但不是冲动,还是他思考许久的决定——打算挣脱让人烦躁的牢笼不能只是想,还要付诸行动。
白若眉已经不是第一次有‘管不住自己儿子’的这个感觉,但这次却是最强烈的一次。
“闻朝,你,”她忍不住问:“你嫌弃妈了?不要我了?”
“说什么要不要的,烦不烦啊。”贺闻朝冷淡道:“你的事业,你的官司,甚至争一时之气不都比我重要么?”
“我现在腾地方给你和我爸两个人斗,你们随便怎样都好,别烦我。”
白若眉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的心口直突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觉得怒火攻心到眼睛都黑了,喉间几乎涌起一股子血腥气——
她忍无可忍,只能又扇他一巴掌解气。
只是□□上的凌虐,已经没办法给贺闻朝带来任何心理层面上的伤害了。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少年也只是笑了笑。
“你休想……你休想!”多年沉浸于职场上的尔虞我诈让白若眉有种强迫症一样的掌控欲,对人对事都是如此,更何况对贺闻朝?
如今她认为应该是‘属于她的’儿子马上就要脱离控制,这让她打从内心里惶恐不安。
白若眉的独断专行再一次发作,她斩钉截铁地说:“那个学校根本不行,我会给你办转学……”
“妈,你别费事了。”贺闻朝看着她,墨黑的眼眸里面情绪很淡,却是蚀骨的寒:“对我来说,什么学校都一样。”
“但对你来说,我搬出去后会让你觉得在爸面前矮一头,这才是重点吧?”
白若眉被他逼问的心里惶恐,皱眉不语。
“但是,我不是你们两个想要压过对方一头的工具。”贺闻朝盯着他,尖锐的寒芒不加掩饰:“不管是你,还是爸,这些年我都要烦死了。”
每当打官司上法庭之前,他都要作为那个被争夺的‘工具’被摆上台,听着他们不断攻击对方抬高自己,然后又状似讨好他。
仿佛他如珠如宝,实则狼狈不堪。
白若眉眼眶一红,咬了咬牙,第一次在贺闻朝面前低头:“闻朝,我知道是我们不好,我会去和你父亲谈,你别……”
“用不着了,我和你们一样固执,决定的事情不会改。”贺闻朝走到钢琴旁边,伸手轻轻摁了几个键子:“知道么,曾经我很讨厌你强迫我学琴的举动,可这些年,只有弹琴的时候我心里才能短暂平静下来。”
“但你们偏偏不分场合的来烦我,去年在肖邦比赛前,我还上了法庭——知道我在登台前,是怎么平静下来的么?”
迎着白若眉噤若寒蝉的注视,贺闻朝拉起自己的袖子。
那白皙修长的手臂上,是一道道已经结了疤的痕迹。
在母亲又惊又痛扑簌落泪的眼神中,少年淡淡道:“疼痛能让人专注。”
也许他天生是个怪胎吧,别人都怕疼,但他反倒能利用疼痛,而更怕的是分心涣散的自己。
贺闻朝的‘自残’不是有意的,是有目的的。
而且他不觉得这是在伤害自己,反倒认为这是让他做事效率更高的一个办法。
如果不是碰到了蒋莞,或许他会一直都不会停……
因为□□上的疼痛如果能分散情绪上的难受,那其实是获利的。
只是他遇到蒋莞了,是命数,是劫数。
贺闻朝看了眼卧室关闭的门,难得有种想再次拿起圆规的冲动,这是一种很多年没有过的感觉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几年他一直在看病,他知道黎青明是个很好的医生,他也认同他,信任他。
贺闻朝想遵从医嘱,偏偏蒋莞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甚至比起十年前追他的时候更态度更顽固。
而且她这次学聪明了,天天过来胡搅蛮缠却始终不明说自己的目的,为的就是不给他直接拒绝的机会。
眼下他能装一天,两天,一周……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装多久。
几乎每天都在濒临崩盘。
如果蒋莞和钢琴一样就好了。
同样让他又爱又恨,无比依赖,却能被他全权掌控。
可活生生的人和物件是不一样的,提供的情绪价值也不一样。
贺闻朝自嘲的抬了抬唇角,起身拿起茶几上的便利贴和笔。
修长的手指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然后贴在了蒋莞放在玄关处的皮包上。
没有发微信,他就是和她之前一样,留了个小纸条。
-
大约是因为周身有贺闻朝气息的缘故,蒋莞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是喝醉酒那天之后睡的最沉的一晚了。
只不过醒的很早,胃里空虚,是活活被饿醒的。
蒋莞半睁开眼睛时揉着肚子,惺忪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贺闻朝卧室的床上——她之前也留宿过一次,自然是认得这里的。
只是,贺闻朝呢?
她愣了愣,倏地一下坐起来,面色有些恍惚的望了一圈四周,慢了半拍才起身下床。
被子从肩头滑落,蒋莞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还是昨天的,只是牛仔裤和内衣被脱下来了,大约是为了让她睡的舒适些。
啧,贺闻朝还真够正人君子的,且非常贴心
她揉了揉头发,迷迷糊糊的笑了会儿,才穿好衣服走出卧室。
蒋莞本以为贺闻朝把主卧让给了自己就会去隔壁客房睡,可走到客厅看到客房门庭大开,偌大的屋子都是空荡荡的。
嗯?这才早晨六点,他怎么不在家?她记得他没有晨跑的习惯啊。
蒋莞有些不明所以,可也没有时间去多想什么。
她现在饿的要命,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也很不舒服,得抓紧时间洗澡化妆,一会儿还要上班。
一堆工作像鬼一样的缠上了她,没到年假前真是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蒋莞抄起搭在椅子上的大衣,走向玄关换好鞋子,拎包要走的时候才看到贴在上面的便利贴。
是贺闻朝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这几天别过来了,我不在京北。]
第45章 戒不断
贺闻朝说自己不在京北?那他去哪儿了?
蒋莞看到字条时愣了下, 随后第一念头就是难不成他还有外地的通告?
可是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距离除夕近在咫尺,她清晰记得贺闻朝的演奏会行程是已经结束了的呀, 还能有什么事?
还是他被自己缠得受不了,就只好用跑路大法了……
蒋莞胡思乱想了一通,皱着眉出了门, 坐电梯回了自己家。
本来还算愉悦的情绪荡然无存, 她忍着给贺闻朝打电话的冲动, 先回家洗漱化妆。
等七点过半, 蒋莞坐在餐桌前喝粥时, 才拿着手机给叶数发去信息询问。
总是要问一下的,万一贺闻朝不是为了躲她才跑, 就是有通告呢……她也不能总是冲动。
只可惜叶数很快回了信息,也击碎了蒋莞心里侥幸的幻想。
他说,朝哥直到年初七为止都没有通告了。
所以……也许真的是她把人逼太紧了,逼的贺闻朝有家不能回, 都逃离京北这座城市了。
蒋莞有些失落, 半晌才自嘲的扬了扬唇角,给叶数回了条信息:[谢谢, 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是她最近太过着急, 甚至都有些冒进了。
否则贺闻朝那么一个盛怒时都要给她冷脸做饭的人, 是不会下定决心要走的。
看来是该克制一下。
蒋莞轻吐一口气,只是郁结的情绪梗在心口,让她感觉咽下去的粥都在胃里翻腾, 只觉得愈发难受。
她小手揉了揉,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换衣服。
京北分公司这边人事部已经就位, 但新招的员工要他们在春节前几天入职未免苛刻,干脆都分批安排在了年后,总公司那边调来的人也是一样的。
特殊时间总要有些特殊的应对,就是苦了这批来开荒的员工了。
这也是为什么申城那边的老员工,听到要调来分公司就纷纷唯恐避之不及。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这一周多的时间,蒋莞发现唐逸阑和崔莹两个还是精神勃勃挺有干劲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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