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叹西茶
“但如果违背了对方的意愿,那么这样的爱便不能称之为爱,是裹挟。”
纪则临失语,他无法反驳闻月。她从小就生活在阳光底下,被父母呵护宠爱着长大,当然不能理解阴暗的爱,更不能接受。
他们刚才仿佛回到了还没交往前的状态,纪则临逼近,闻月对抗。
一时无言。
闻月意识到气氛的凝滞,忽觉他们都过于较真了。纪则临身上的确有埃里克的偏执,但还不到那么疯狂的地步,他并没有真正违背她的意愿,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她叹了口气,缓和道:“刚才我差点儿以为回到了文学文本分析的课堂上。”
纪则临也收敛起情绪,附和笑道:“虽然没同你一起上过课,但我也算见识了你在课上和人交锋的样子,寸步不让。”
“‘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对故事有不一样的看法很正常。”闻月朝纪则临举起酒杯,思索了下,说:“Seeking common ground while reserving differences?”(注)
纪则临举杯和她碰了下:“Sure。”
他们把一杯酒喝完,纪则临拿过闻月手上的杯子,放在一旁,说:“时间不早了,小‘狄俄尼索斯’,你不能再喝了,早点儿去休息。”
闻月回头看着纪则临:“你呢?”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纪则临抬手把闻月的碎发拨到耳后,捏着她的耳垂,语气暧昧地问:“现在没有我,你一个人睡不着?”
闻月脸颊飞红,立刻否认道:“庄园的床我早就睡习惯了。”
纪则临一笑,揉了下闻月的脑袋:“去睡吧。”
闻月今天又坐飞机又坐车的,晚上还喝了一杯酒,现在是犯困了。她踮起脚尖,亲了下纪则临,叮嘱道:“你也别忙到太晚了。”
“嗯。”
纪则临把闻月送回客房,再回到书房时,整个人都散发着低气压。想到刚才和闻月的相持,他心里一阵烦躁。
表面上看,是他们对故事见解不一,但实际上却是观念的冲突。闻月要的是光明坦荡的爱,但为了得到她,他一开始就不磊落。
纪则临走到窗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喝尽。
事到如今,他没有回头路,只能不磊落到底了。
第48章 Chapter 49
开学后, 闻月仍住在学校里,还和上学期一样,周末去庄园,平时抽时间去青水湾陪纪书瑜, 顺便看看猫猫狗狗。
年后好一段时间, 纪则临一直很忙, 抽不出时间去庄园,甚至连青水湾都很少回去, 每次回去都来去匆匆。
闻月并不太了解纪氏集团的事, 但是从室友们的八卦闲聊和青城本地的一些企业报道中多少知道了些, 很多报道称, 纪氏最近股权变动,将有大事发生。
对于商业运作,闻月一窍不通,但她猜这件“大事”可能和纪则临和他二叔有关,他之前就说过, 到了合适的时机,就会让有罪者付出代价。
想到纪则临之前说的家族斗争里的乌糟事, 闻月就一阵忧心, 她害怕纪则临会出什么意外,但又帮不上什么忙, 能做的只有默默关注, 不让他分心。
最后一学期, 闻月在学校里并没什么事, 论文送审后, 她就专心地把精力都放在译稿上。之前和王瑾珍一起联合译着的书籍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现阶段, 她会根据出版社编辑反馈的意见,对稿子进行修改润色。
临近毕业,同级的同学都在准备毕业事宜,一些人想继续读博,一些人想就业。这段时间春招又开始了,学校一连开了好几场招聘会,请了很多企业来校宣讲。
陈枫不打算继续升学,这阵子就忙着投简历找工作,闻月有时候会陪着她去面试,给她壮壮胆儿。
这天午后,陈枫说纪氏在青大开了专场招聘会,她想去碰碰运气,就拉上闻月一起去了招聘现场。
纪氏的招聘会设在学校操场,到了地方,一眼望去,乌泱泱全是人。据说因为纪则临和青大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掌管公司的这几年,每年都会来青大招人,青大的毕业生也是削尖了脑袋想进大公司。
陈枫一看人这么多,让闻月站边上等着,自己卯足了劲儿往里挤,想把简历投了。
纪欣尧翘了家里父母安排的相亲,溜了出来,知道公司今天来青大开招聘会,就跟了过来,想认识些男大学生。那些心思弯弯绕绕,猜都猜不透的富家公子实在不是她的菜,她还是喜欢头脑简单,好操控的。
纪氏在青城拥有绝对的号召力,不管是名头还是薪资都是行业顶尖的水平,招牌一摆就有一大堆应届生涌上前去投简历。
纪欣尧像是菜市场买瓜似的,抱胸站在外围,眼睛到处扫视,打量着那些还没毕业的男学生,但都没有中意的。这些人长得都不怎么样,她总不能越找越次,任骁虽然是个渣男,可好歹阳光帅气。
想到任骁,纪欣尧就一肚子气,她目光乱扫,忽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面孔。
“你是任骁的女朋友吧?”
闻月才婉拒了一个男生要联系方式的请求,回头就看到了纪欣尧,被她这么劈头盖脸地质问,不由愣了一下。
纪欣尧上下打量着闻月,上一回在酒吧的车库,她被气疯了,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任骁的女友,今天仔细一瞧,对方长得实在漂亮,她心里更加不快——正牌女友样貌出色,那就说明任骁会找上她完全是出于利益考量,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她。
“原来你是青大的学生啊,都没毕业,难怪任骁要找上我,你帮不上他什么忙。”纪欣尧语气不善,态度轻鄙,就好像是闻月抢了她的男友一样。
闻月轻轻皱眉,不计较纪欣尧的失礼,平静地回道:“我和任骁很早之前就分手了,纪小姐要是还对他有意,可以去找他。”
“你……”纪欣尧没想到闻月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还会温声细语地反击,她吃了个瘪,怒道:“你踹了的男人,我才看不上。当初要不是看他拉投资被我哥几番拒绝,我觉得他可怜才想帮他一把,没想到他竟然敢骗我!”
“也就是我之前被禁足了,不然任骁敢算计到我头上,我一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纪欣尧实在跋扈,闻月不想花时间和她周旋,正好陈枫投了简历,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她便客气地朝纪欣尧微微颔首致意,和陈枫一起离开了操场。
“小月,刚才那人是谁啊?不是我们学校的吧?”陈枫挽着闻月的手问。
“纪欣尧。”
“啊?纪家的二小姐,之前任骁出轨的那位?”陈枫心直口快,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讪讪道:“对不起啊小月。”
“没关系。”闻月只是一笑,并不介怀。
“提起那个渣男我就生气,他有你这么优秀的女朋友还不知足,居然脚踏两条船,真是利欲熏心。”陈枫不屑地奚落道:“不是我说,纪欣尧她爸现在在纪氏都没什么权力,她还能有什么话语权,任骁瞎了眼就算了,脑子还不好使。”
纪则临和他二叔不和,和纪欣尧这个堂妹的关系想来也是不怎么样。闻月想起任骁之前对纪则临的指控,说是他指使的纪欣尧去引诱他,这当是无稽之谈。
开春后,青城冰雪消融,雪化后,枯树长出了新芽,荡去了冬日的萧瑟。
这几天,青城里最大的新闻,大概就是纪氏集团高层的变动,就算是在学校,也有许多人关注着纪氏的消息,毕竟那把“三叉戟”在青城的地位非同寻常。
纪氏集团召开董事会的那天,青城的各家媒体争相报道,很快,纪崇武因经济犯罪被调查的事就上了各家头条。
闻月看到新闻的时候,微微恍神,她想到了纪则临,不知道他此刻有没有胜利的喜悦。
晚上,她去了清水湾,陪纪书瑜看完书后,没有回校,就在别墅里住了下来。
躺在卧室的床上,闻月等了许久都没听到汽车的声音,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半夜,她被一声春雷惊醒,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已经是夜里两点。
夜深人静,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落在刚抽出芽的树上,发出如蚕食桑叶一样的沙沙声。
闻月掀开被子起身,拨开窗帘往楼下看了眼,别墅前停着一辆车。纪则临估计很晚才回来,王叔已经睡了,才没帮他把车停进车库里。
她披上外套,离开房间,迳自下楼。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不太明亮,纪则临独自坐在沙发上喝酒,听到动静,抬眼看过去,见到闻月时,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还没睡?”
闻月说:“睡着了,被雷声吵醒了。”
纪则临放下手中的酒杯,朝闻月伸手,她抬手搭上去,被他一把拉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
“今天怎么住这儿了?”纪则临埋首在闻月颈侧嗅了嗅,闻到她身上馨香的味道,心神都安定了下来。
闻月抿唇,如实道:“我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想我了?”纪则临笑问。
闻月看着纪则临,明知被他牵着鼻子走不妙,但还是没有违背自己的内心,轻轻点了下头。
纪则临心坎都是软的,他低头,一下一下若即若离地亲吻着闻月,含混道:“这几天在忙,以后不会了。”
闻月抬起手,才刚搂上,纪则临就把这个吻加深了。他抱着闻月,吻得激烈,一只手还分心往下,撩起了她的睡裙。
这阵子见面少,单独相处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
闻月觉得自己坐在纪则临怀里,就像是他抱着的一把琵琶,被他肆意地拨弄着琴弦,发出靡靡之音。
“别在这里……李妈会出来的。”闻月低头,靠在纪则临的胸口上说。
纪则临亲了亲闻月的发顶,把人横抱起来,上了楼后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一个封闭性的私密场所就形成了。
闻月被轻轻放置在床上,很快,纪则临就压了上来。
“你这里是不是没有……”
纪则临知道闻月想问什么,伸手往床头上一摸,低笑道:“闻小姐觉得我是不长记性的人吗?”
大约一周前,闻月图清净来青水湾译稿,纪则临抽了时间回来,陪她在书房待着,不过没多久他们就缠在了一起。那时候因为没有防护用品,便没到最后一步,不过也足够荒唐。
那是闻月生平第一回做这么出格的事,本来书房就合该是神圣的场所,她却被勾引着,沉沦在了欲望之下。
现在她去书房看书,脑子里都会分心想到那天的事。她就像是一本书,被纪则临摊开放在桌面上,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是字词,纪则临作为阅读者,一字一句仔细地阅读着她,翻来覆去。
纪则临今天打了场胜战,整个人都是亢奋的,晚上喝了酒也没能把这股热血压下去,便一并用在了闻月身上。
闻月这把琵琶不知被弹奏了几首曲子,只知道到了后面,她都不成曲调了。
夜里寒凉,别墅里还是开了暖气,几番折腾,汗水涔涔,不仅床上是狼藉的,就是浴室里的玻璃墙上都留下了好些个手印。
纪则临的房间是睡不了了,洗了澡,他把闻月一裹,抱去了她的房间。
躺在床上,闻月浑身像是被拆过重组一样,四肢酸胀无力。要不是她前半夜睡了一觉,今天晚上她早就撑不住了。
“累了?睡吧。”纪则临捋了下闻月的头发,说。
闻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纪则临怀里,过了会儿抬起头问他:“你今天是不是很高兴?”
“嗯?”
“我看到新闻了。”
“嗯。”纪则临收手揽着闻月,声音里透着一股餍足,“我把纪崇武踢出公司了。”
“他被你这么针对,之后会不会报复你?”闻月很是担忧,从知道纪则临父母的意外后,她始终放心不下,生怕纪则临也会出事。
纪则临轻抚闻月的后背,安慰道:“放心,他现在被调查,就算一时半会儿进不去,也没办法随意行动。”
这次纪氏高层重组,剔除了很多腐朽的血肉,虽然对集团自身的影响也不小,但长远来看,是值得的。况且,纪则临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有罪者伏法,即使现在暂时还不能让纪崇武得到应有的报应,也算给了他不小的一个教训。
闻月在纪则临的安抚下稍稍宽心,她依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说:“我前几天在学校碰上你堂妹纪欣尧了。”
黑暗里,纪则临神色微变,搂着闻月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收了力,沉声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就是不满任骁,在我面前骂了他一顿。”
纪则临心头一松,但眉宇间还凝着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