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蓝树
那天,在雪山上,她被礼汀保护着,她却没有把她看好,她心里愧疚。
江衍鹤没有拒绝,他也担心自己身上的药味难闻,让小猫不适应。
他接过孟丝玟递给他的浴袍,露出劲窄的腰和宽肩,松松系上,束带黑如永夜。
“哥哥...不要走。”
礼汀浑身都烫的发抖,雪白的手指想要勾出他的浴袍。
“难受吗,乖一点,我等下过来,很快。”他长腿搭在浴缸前,给她放了一小半的水,这样她就不会兀自沉溺到水里去。
那人站在浴室面前,叮嘱孟丝玟:“这里安全了,你回去遇到任何人,无论谁问起来,都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懂吗?”
孟丝玟连忙点头:“好。”
她垂着眼,带上门,但她没有离开。
“心之忧矣,如匪浣衣。”
好愧疚,她想守护他们,亲眼见到这两人安全才肯罢休。
她抱着臂站在走廊上,默默地回想着刚才高琬和她说的话。
眼睛通红地发出一声叹息。
孟丝玟走后。
房间里气氛瞬间变得湿冷可怖。
江衍鹤修长一脚抬腿扫来,叶泽川还来不及惨叫,就被人贴着脸,狠狠踩在脚底。
被他当脚一踹,叶泽川鼻尖瞬间出血,呼吸不畅,几乎窒息。
那人缓慢地欣赏着叶泽川从箱根收集来的武士刀,露出了一点柔戾的笑意:“很会享受,活得不错。”
叶泽川不怎么会使用武士刀,只当成某种危险的自杀刑具。
这么多黑铁镶金,于他是叶公好龙。
“我看你是活得太悠闲了——”
江衍鹤一字一顿,对叶泽川来说,都是酷刑。
叶泽川还没反应过来,遮住所有光线的是一双嗜血般痛红的深邃眼睛,撑在他头顶。
他费力往上看,那人不见天光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面镜子,映照出卑劣又泥泞不堪的自己。
下一秒,覆盖在他头上的胁迫感消失。
“刺啦——”
江衍鹤抽出来一把墙上挂着的武士刀,他修长手指翻转,稳固地把长刺刀拿在手上。
“叶泽川,你知道吗?死更是极乐,为了感谢你没碰我的女人,我赏赐你,送你去尝试的资格。”
他剑道四段,玩刀当如穿云蛟龙,武神在月曜日亲临,诱得那把天价武士刀,瞬间认主。
那人眼梢扫过来,美到危险和异端,凌冽地寒光在他面庞上晃过,可怕到让人屏住呼吸。
他清霁又柔和地笑了:“她会害怕,所以,我关灯了。”
他宁愿自己满身血腥,也不要一滴血染污她澄澈的眼睛。
月色从和风居室的枫树窗边一涪涪徜徉在地面,凉薄的春寒和温泉的水雾在房间里蒸腾起来。
类似契科夫所言:“不该说月色如何明亮,请展示碎玻璃片上的凛冽寒光。”
他向来不是色厉内荏,沉默着逐渐向他走过来,一步一步,宛如死神降临。
江衍鹤融在黑暗里,刀尖寒光流转,犹似恫吓。
他手指上有薄薄的茧,因为对刀具过分熟悉,他摸到这是一把合金钢。
那是一把三菱刀,刃宽大概2cm,刃长48cm,刀体淬入薄量的砷,有毒素,不过尚未开刃。
叶泽川已经开始发抖。
他脊背僵直,咬紧牙关,之前模糊的意识已经在濒死的寒意中,变得恢复清醒。
“江衍鹤,你不会动我,因为你知道我家里东京很有名望。我心里明白,你们一家根正苗红,一点从国内移民的打算都没有,怎么会不把法律当回事?”
“是吗?”江衍鹤轻声笑,似竹节发出清冽脆响,把刀尖置于地面,薄薄地陷入地板上,他半跪下来。
他眼底笑意刹那消散,只剩下无尽地凶凛,冷白的面容美的近乎邪典:“可惜,你没办法和一个死人追溯法律。”
“什么?你疯....了?你居然为了她愿意去死?”叶泽川牙关颤抖,发出咯咯的脆响,身子抖得宛如筛糠。
“死哪有凌迟可怕?”
那人浑身蒙着戾气,刺刀刮过地面,发出类似古琴弦的迸裂之声:“你如果刚才解开她的领口,看过她的皮肤,我一定把你的眼睛剜出来,一刀一刀地旋转着,挪动着,抽出来。”
叶泽川心脏被捏紧一般害怕:“不要.....我没有....”
他的冷汗从身体各处涌出来:“我真没碰她,之后我瘾犯了....只是给她下了药。”
江衍鹤脸上看不出一点愠怒:“嗯?下药,我就能轻轻放过吗?”
他的尾音宛如叹息,又似乎在商量,不,根本不是商量,是极为冷静地在衡量。
那人起身踱步,随意地把那把军刺放在酒架上。
橱柜的酒架上搭着宛如血污颜色的法兰绒的酒布。
葡萄酒瓶是圆柱形,刀尖没有放稳,划拉倾倒下来,将一瓶名贵的康帝扫荡在地上。
因为没有放出分酒器均衡,所以落在地上的酒渍发出气泡破裂的细微刺啦声,混着刀尖跌落在地的巨大轰鸣。
琼浆玉液飞溅到叶泽川的身上,似喷溅的鲜血血珠。
到处都是酒液的气味,葡萄发酵的薰气,让人头脑发昏。
叶泽川晕厥了短短几秒。
紧接着,他就被端站在上方的人,用红酒浇醒。
“啊啊啊...咳咳....别杀我。”叶泽川听见刀掉到地上的闷响,费力地抱住头,整个人缩成一直被雨淋湿的丑陋鹌鹑。
“为什么要怕我呢?”江衍鹤在他头顶哼笑了一声,眼里充斥着同归于尽的疯戾,手指划过叶泽川脖颈的青筋:“你不是和朱茵敏,上赶着要来贴附我吗?”
下一秒,他又嫌弃叶泽川的冷汗弄脏了他的手,于是拿起另一瓶康帝,勉强冲刷了一下他的骨节。
像是仪式感一样,直到他的整双手都覆盖满乌红的酒液。
血一样的酒渍溅落在他冷白的手指上,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价值高昂的康帝舍不得离开,沁入江衍鹤手心冰凉的纹路里。它们悉数缠绕着他的薄茧,再留恋不舍地溅落下来。
整个房间的刀,都待价而沽,渴求地等待着他的临幸。
甚至房间里的空气,全是嚣张又疯狂的酒液味道,像某种领地的绝对入侵。
江衍鹤是永远的施予者,是胜券在握的掌权人,他统治着房间的一切,声音懒撒地笑。
“糟糕,你的刀被酒弄脏了,我们今晚换一把刑具吧。我保证很温柔,就像你进入你的情人一样温柔。”
房间里,空气中溢满酒泡沫破裂的香味,让人酩酊,陷入想要为他赴死的眩晕。
江衍鹤起身离开,眼光一寸寸掠过墙上的各式刀具。
宛如岸边踱步的野鹤,就着月色,重新挑选适宜的那一束水面长枝,以供栖息。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叶泽川艰难地哀嚎着:“你看上哪把刀,我全部送给你,给我一个活口吧,小鹤,求求你。”
“你碰了我的女人,这破刀也配和她比?”
江衍鹤把玩着刚从墙上抽出的小刀,拢在手心把玩。
这把刀已经开刃,刀柄是风林火山的细纹,应该是德川家族的名刀。
叶泽川看他握着小刀一步步走近,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我没有玩她,她很激烈地反抗我,我脸上手上都是抓痕。”
小猫心里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容得下别人窃玉偷香。
江衍鹤眯了眯幽深的眼睛:“我告诉你,你补偿不了我的愧和痛,更不应该用一堆破刀来和她类比,她刚才遭遇的恐慌,我要你百倍奉还。”
就在这一瞬间。
“扑哧——”是皮肉被利刃捅破的声音。
叶泽川的手心被江衍鹤捅了一个对穿,深深地陷入原木地板里。
那把小刺刀快准狠地,斜着穿透他的掌纹生命线。
他想被钉死在案板上的鱼,使劲哀嚎起来:“啊——”
他的手指痉挛起来,血液从指腹间流出来,混合着刚才那人打碎的酒瓶流出的酒液。
太痛了,他差点失禁。
“刚才就用这只手碰她的吗?”
温热的血在暴露在春寒料峭的空气里的那一刻起,叶泽川身上温度散尽。
江衍鹤不笑了,他的眼神骤变成阴冷和恐怖,宛如毒蛇蜿蜒着吐着信子。
叶泽川几乎发不出声音:“再也不敢碰她了....不敢....”
下一刻,另一只手也被人擒住,放置在地板上。
但是这一次,江衍鹤,并没有刺穿他,反而用刀尖,玩弄似的刮挲着他的手心。
“你好像,有些事瞒着我。”
他修长的腿扼制住叶泽川的脖颈,牙齿咬住带着血腥味刀柄。
他换了只手,姿态闲适,仿佛手指尖夹住的刀鞘,只是一根被燃尽的烟头。
江衍鹤极为清醒,情绪没怎么起伏:“你知道些什么,说!为什么会那天守在金阁寺外面,创造偶遇?”
叶泽川瞳孔蓦得紧缩,他没想到眼前的恶鬼般若。
居然,居然连这么细微的东西,也能洞悉到。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知道她和你的关系....江衍鹤...你妈妈康佩帼永远不会同意她和你在一起的,要知道你和她——”
“闭嘴!”江衍鹤像是忽然失去冷静一般,猛地抬手用刀鞘给了叶泽川狠狠一戳:“别说了。”
他掐住叶泽川的脖子,眼睛血红蒙戾:“你还知道些什么,海难的事也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