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 第364章

作者:野蓝树 标签: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现代言情

  是不是所有尾生抱柱,舍生饲虎的情况,都不会发生。

  如果深爱着一个人,时常觉得亏欠。

  谈什么永堕苦海,谈什么坠入爱河。

  她宁愿他永远高高在上。

  是太阳,招致世人的苦耽,冷眼旁观世间所有人伊卡洛斯的哀怨。

  她宁愿和他,江涯海水,泾渭分明。

  他会有别的,爱好,或者有其他的,爱人。

  两人并没有见到在群山间放飞孔明灯,遥遥寄予情思的画面。

  他们来得太晚,寺庙的灯会活动已经接近了尾声。

  本来就是重阳节。

  寺庙为了慰藉周围的老年居士,举办的一个小型放孔明灯的团建活动。

  这两个年轻人。

  不合时宜地开着天价的名贵轿车,冒着漫天飞雪,非要撑伞来凑这个热闹。

  夜色很深,暮鼓也熄灭。

  偌大的寺庙唯余香烛幢幢。

  江衍鹤穿着黑色风衣,给礼汀裹上自己的大衣。

  远处夜雾中。

  孔明灯化作海洋里极小的一尾尾红翼游鱼,在浩渺夜色中畅游。

  雪片在幽深山谷中翻飞撒下,宛如蜉蝣生物伴随着孔明灯徜徉在海里。

  他把她拢紧入怀里,撑着黑伞,抵挡滔天的落雪。

  山上风席卷着两人的衣摆,翻转勾连,恋恋相依。

  他冷白手指暴露在冷风中,很快就冷得刺痛。

  两人走到廊下,路过的唐卡油绘目不暇接,

  江衍鹤以为礼汀进入殿中,要焚香诵经。

  于是他端立在一旁,抖落伞上的雪,站在她身旁。

  女生跪在蒲团上。

  她并没有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手势。

  而是小心翼翼地,拉起他垂下来的手指,贴在脸颊前:“哥哥,手冷吗?”

  他给她挡了十年雨雪。

  她都看在眼里。

  时时刻刻的感情。

  乖戾的,张扬的,疯狂的,温柔的。

  她都非常珍惜,回应。

  所以,江衍鹤不是精诚所至一场空,对不对。

  寺庙里,龙涎香的气味,在佛像之前盘旋。

  寂寂的木鱼,在殿中响声清脆,让人觉得心思宁静。

  这里地势起得很高,两人讲话呼出白气,就像住在空中楼阁,吞云吐雾的仙侣。

  “现在呢,是不是稍微温暖一些。”

  清丽怅惘的人,终于开心了一点点,因为感受到他手指回暖了。

  礼汀盈盈笑着,恍若跪的不是神佛,而是她的挚爱。

  “宝宝从家里来寻我,今年的初雪,我一生都能记得。”

  江衍鹤一手执伞,一手被她捂在脸颊侧,风姿卓绝。

  宛如世人争天命,留他住的仙人,正在俯视他唯一惠泽的信徒。

  在她面前。

  他权利动物的事业性总是放得很轻,敛了一身的铜臭世俗。

  于她朦胧的仰望里,隐而不表爱意,却能让她看见他摧心迷障般地偏执。

  有德高望重的僧人前来迎接他。

  两人走出一截路,站在阶梯下。

  江衍鹤遥遥看着礼汀虔诚点许愿灯。

  他手扶阑干,神情祥和。

  在静谧的雪中,他回应询问:“我等的人回来了,我来还愿。”

  那些寂灭青灯相伴的日子。

  他偶尔会来寺庙,听僧人念经,消耗冗长到让他痛苦的夜晚。

  几百条长阶,雪中跪行,求住持见面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时候他堆叠金山银楼求见,也都不在乎的高僧。

  在他离开大殿的后一刻。

  老人身披袈裟,立在礼汀面前。

  雪片飞进尘寰,一如那年他跪在红叶公馆烧纸钱。

  灰烬漫天飞舞,用以祭奠挚爱。

  而此刻,他的心爱,正双手合十,为他的幸福平安祈愿。

  主持望向礼汀,眼神掠去远山黛影中的古木。

  “施主看到寺外悬崖上的红绸带了吗?”

  “嗯,之前在泰国也看到,桥上好多平安锁,是为了祈愿亲友爱人一切安好吧。”

  礼汀的身影被烛火的明黄,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住持数着佛珠。

  他低眉看她,语气平缓:“这全是,同一个痴人,为了祈愿他挚爱回来而留,一千四百根,直到几个月前,泰国三宝佛节,才戛然而止。

  老人的声音雄厚清琅,宛如玉振金声。

  话语入耳,让礼汀顿觉浑身一颤。

  佛家最忌讳贪嗔痴。

  偏偏有个人俜伶孤身,偏偏将南墙撞得头皮血流,还不怕耽心错付。

  江衍鹤能感动即将圆寂的老人,请到高僧牵线。

  解他旧日,心翻肺烂的相思苦。

  “您的意思,全是他为了我系上的,每一天?”

  礼汀不知道作何反应,刚才捂过江衍鹤手指的双手,捂住她自己的脸。

  在佛前,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原来她在环山公路上,盯着看了一夜的,数千根,在空中翻飞的红色绸带。

  并不是什么千千万万的信徒祈愿。

  而是江衍鹤为祈求她回来,日日挂上去一根。

  日日。

  天知道,他执念究竟深到了什么地步。

  礼汀的眼泪顺着手指溢出来。

  正因为知道那人不会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情。

  才如此放肆的,畅快淋漓地为他掉眼泪。

  这么深入骨髓的爱,她连呼吸都觉得不畅。

  她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

  觉得他是天上的神祗,谁知道他从神龛里走了出来。

  该隐剜下血印,耶稣腕足被钉。

  她暗恋他,渴望他的光环照在她的头上。

  恨不得他付出更多一点,来彰显这个冰冷寡情的人,对她的偏爱。

  而礼汀现在,宁愿自己吞炭嚼灰,也不想再辜负他一秒。

  在每一位佛像面前,她都一一下跪,虔诚地渴盼他们庇佑自己的恋人。

  和当时在曼谷寺庙里,明明求的是有关他的平安锁,还要在他面前,装得根本不在乎他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那些试探,套路,欲擒故纵,都变得无关紧要。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宝宝,雪霁了,我们往山下去吧。”

  江衍鹤把带着他体温的围巾,罩在礼汀的脖子上。

  礼汀感觉到他来了,一言不发地抱紧他,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这么黏人啊。”

  他嘴角有一些散漫的笑意,英漠的眉眼舒展开,一点点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很宠也很爱的样子。

  他啊上一次来,字字句句都在泣血,悲愤又无助,仿佛处于孽海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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