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婳
安静半响,她将柔软的被角往夏郁翡身上?盖,轻声说:“谢谢你,我没有什么好值得惦记的。”
夏郁翡呼吸声很?平稳,前?秒还失眠,却不知何时已经熟睡。
或是不想她尴尬。
…
…
第二十三场的重场戏,又叫赧渊给临时修改了剧本内容。
演员们?在他的磨炼下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领着真正的电影剧本各自找一个角落头?快速记熟,等过了遍戏,被造型师细心调整完妆发就开?始各司其职进行拍摄工作。
电影里。
逢霄那?个高大不可撼动的身影早就被几百万医疗债务给压垮,他再次踏入江家别墅,在那?三楼角落的书房内,双手抖着抓住文件,逐字逐句地看完。
他倏地抬头?,掩饰不住地愤然道:“你这样做是在过度开?发宜林岛,会毁了它的自然生态环境!江总?你就不怕遭报应?”
端坐在书桌前?的江氏总裁不介意他言辞的冒犯,把玩着钢笔:“逢霄,我待你不薄吧?”
逢霄神色怔愣。
他细数:“当初你妻子得了癌症晚期,是谁在你欠了一身债务的情?况下,还免费提供白城最?好的医疗资源给你?是谁把你女儿接出岛寄宿念书,论起恩情?来?,我只是想让你帮一个小忙回报而已。”
小忙?这两个字压得逢霄漆黑如墨的瞳孔开?始发红。
江氏总裁有意无意提起:“你那?女儿很?乖巧优秀,比我那?普通资质的木讷女儿要优秀百倍……我和?太太都很?喜欢她,逢霄啊逢霄,不如这样,我们?结个亲家怎么样?”
他想拿儿女的婚事来?捆绑。
逢霄攥着拳头?,指骨捏得泛白说:“贵公子还认你这个父亲吗?”
江氏总裁笑:“我那?逆子虽然跟前?妻移民去了国外生活,却到底是江家的血脉,当父亲的,给他寻了这么好的一位小未婚妻,他就算不认我,也得认江家的列祖列宗,认这门亲事。”
“别拿逢乐的人生做文章。”逢霄沉声警告:“这是我们?的事。”
下秒。
江氏总裁将手中的钢笔面无表情?地扔在了逢霄脚边,在地板上?发出了尖锐的声响,以?及他无情?的嗓音:“那?就签了它——”
签了它。
门外僵着单薄身影站了很?久的逢乐想冲进去,却被一抹冰凉触感的小手握着了她颤抖的手腕,眼皮透红地回过头?,是江微。
“别进去。”
江微眼神祈求着,将不听?劝的逢乐拉到了两人的秘密花园,抬起细细的胳膊却很?紧抱着她:“我爸爸是坏人,逢乐,你别去忤逆他的权威,他会惩罚你的。”
逢乐用同样冰凉的手抱住对方?,没有哭,那?双爱笑的眼只有悲伤:“原来?我是人质啊。”
她待在江家生活。
爸爸逢霄的命脉也一并落在了旁人手里。
江微哭到不能自己,不停地颤着音说:“对不起……对不起逢乐。”
*
路汐陡然松了手,强迫自己从戏里一秒回到现实?。
她从满是无尽夏的后花园里站起来?,蹲了许久,纤细的小腿冰冷又发麻,连裙摆都沾染了泥,而夏郁翡戏里没哭,戏外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
四周上?百号人都在围观盯着,两人并没有说什么话。
场务递来?了敷眼的冰袋和?纸巾,路汐睫毛垂落,无声地分了一些给夏郁翡。
等转过身离场往外走,夏郁翡才很?小声,很?近地问?了句:“汐汐,戏里逢乐的爸爸结局是什么?”
路汐倏地停住,被问?得答不上?来?。
夏郁翡还没彻底出戏,用冰袋贴着眼皮缘故,没仔细地去看路汐惨白的侧脸,或许是她原本妆造就是这样,得不到回应,又自顾自地说:“唔,赧渊把真实?剧本藏得深,你肯定也不知道逢乐的故事走向。”
话得很?轻,却犹如千斤重压在路汐那?两片睫毛上?。
随着人声渐远,剧组有一部分工作人员要回老居民楼,夏郁翡还有戏份要拍摄,回不了。
路汐倒是拍完了今日的,她对着别墅怔了会儿,刚要走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是饰演逢霄的男演员恰好也出来?。
两人迎面撞上?。
路汐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刻意地做了中年妆造,实?际也就三十出头?年龄。
和?剧本里的逢霄设定气质很?像。
被这般瞧着,戏外的逢霄冲她腼腆地笑笑。
路汐也回了个笑。
随即他就冒着细雨往外跑,还顺手接了个电话,许是以?为隔着一些距离,嗓音没压低:“我刚拍完重场戏,卧槽!我怕不是天赋异禀的演戏天才吧,被赧渊慧眼识珠从群演里挖了出来?,怎么不是了?刚才我下戏之?后,剧组女一号看我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
“她咖位比我大,要是想潜规则我……”
路汐听?不下去了,一言难尽地换了个方?向走。
以?免吓到对方?,以?为她光眼神盯着不过瘾,还要跟上?来?进行骚扰了。
伴着雨势回到民宿,乌云仿佛要压倒了这座岛。
路汐一身衣裙都被打湿,却不着急去卫生间换下,坐在窗台发愣着,直到手机滴滴响了。
看到周境川来?电那?刻。
她才表情?恍然地记起又到周三了。
可是今晚的路汐微侧过头?,借着衣柜那?边的落地镜看到自己这番狼狈且失魂落魄的模样,莫名地不想出这扇门。
她还没有彻底出戏。
手机响了很?长时间,周境川第三次拨来?又自动挂断时。
路汐发白的指尖压着屏幕,才恍恍惚惚地编造了个借口,发了条短信过去。
*
*
夜间七点整。
雨势越发的大了,在这种极端恶劣的风雨交加天气下,容伽礼抵达了浮山湾的酒店,走进门的那?一刻就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
看了宽敞雪亮的开?放式客厅很?久,很?久。
他将挂在臂弯的西装外套扔在一尘不染的沙发上?,迈步矜持地经过厨房时,发现岛台上?的那?株萝卜头?已经被清理掉,随即走向浴室,里面的物品焕然一新,浴巾折叠在浴缸旁边。
连空气中很?淡的熏香,也换了。
容伽礼洗下一身风雨气息,裹了件丝绒的黑色浴袍出来?,恰好这时,周境川也从外面坐电梯上?来?,客厅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光直照,他微妙的神情?藏不住,对坐在沙发上?的沉静身影说:“容总,路小姐今晚请不来?了。”
容伽礼进门时就已经猜到,对此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嗯。”
周境川这一路无法尽责完成任务,心里是悬着的,设想过像路汐这般不知好歹,要是得惹怒这位,下场可想而知。
不用容总一个眼神,底下的人就知道怎么做。
空气静了许久。
外面波涛诡谲的深海映在落地玻璃窗上?,周境川面无表情?站着,直到容伽礼起身,淡淡吩咐一句:“把沙发扔了。”
周境川愣神,不明所以?。
这沙发摆在客厅,有什么问?题吗?
容伽礼重新出现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西装,衬得线条很?是锋利,他长指利落地系好袖扣,俨然像是不准备在此地久待的做派。
周境川不敢高声,立刻低问?:“现在就走?”
“不出岛。”容伽礼极精致的眉眼没了温和?:“你请不来?,换我亲自去请。”
第25章
窗外逐渐沉重的暴雨伴着惊雷,路汐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她习惯去看剧本,等累极了自?然就会睡,满头发丝盖着蝴蝶骨伏在雪白枕上,侧脸微垂,手指无意?识地将纸页来回摩挲出了温度。
太过?安静的空间?里,任何声音就会显得格外清晰。
外面人影轻晃,走到了门框边唤了声:“汐汐?”
路汐听到是夏郁翡,便起身去开。
夜深温度凉,夏郁翡爱美?如命穿着露锁骨的吊带裙,一副还没有洗漱歇下的样子,对她指了指民宿外:“我?刚下戏回来,撞见导演拦着那个原住民不让进。”
路汐脑子懵了半响,很快又秒懂了她话里指的都是谁。
不等夏郁翡欲言什么,路汐连雨伞都没拿,直接越过?她,步子落得急沿着露天的木质楼梯往外走。
民宿外灯光不够亮,赧渊收工归来,浑身里外早就湿透了。
他习惯去口袋摸出烟盒,敲出一根抿在嘴里却点不燃,那点儿火星子顷刻间?就能被天地间?的暴雨浇灭,他指腹深压着打火机的滚轮,掀起眼?对站在雨幕的那道?身影说:
“我?这寒酸地儿,怎么把容总招来了?”
容伽礼没有接过?周境川递来的黑伞,很直接地看着他,走近时,溢出薄唇的语调更?直接:“我?找路汐。”
赧渊笑了,意?有所指:“她不想见你啊?”
容伽礼在夜雨中面无表情:“你知道?了?”
赧渊没回答,将捏皱的烟盒递了过?去。
容伽礼接过?,动作慢条斯理却轻易就能点燃,仿佛生来就是被优待的那个,连这场雨都在偏心他,只不过?没抽,混合着极淡薄荷的烟味在指骨间?弥漫开。
无声?地提醒着容伽礼。
路汐和赧渊多年来连烟的牌子都相同,也不知道?是谁先?学了谁。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跟她的这场情,露水情缘?还是心有不甘的孽缘?”赧渊突然说:“容伽礼,我?不管你想怎么把这断掉的缘重新续上,但是她从?不是你想施舍,想见就能见,不见就能驱逐她出你那个名利世界的,至少在我?这,不是。”
这整整七年,两千多个日夜里,路汐始终徘徊在世界最边缘见不上他一面。
赧渊为她不平。
可容伽礼是什么人?
他久居高位,不是随随便便是谁都有资格能恨得起的,赧渊更?心知肚明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只不过?爱披着圣洁人皮来伪装自?己,要是真?疯起来就不是要人命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