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奇嘉会格
原来竟是以为她要见领导觉得紧张。
夏瑾娴不由得失笑,又为她这份心意而感慨。
她笑着搂过她的胳膊道,“没有的事,这几天有点累,我在想后天的布置方案。”
朱佳佳于是松了口气,乐天地道,“你这么能干,没问题的。”
有时候天真的人的确比较幸福。
被朱佳佳的这份天真感染,抛开跟许晏清的曾经,单论对许晏清的了解,也知道这次见面,必然不会有什么让她难堪的事情发生。
他是谦谦君子,又懂得体谅人,也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吐槽两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人品,仍是让她信赖的。
夏瑾娴揉了揉朱佳佳的头发道,“信你了,谢了。”
朱佳佳大笑。
一点二十分,距离上班还有十分钟。
她如约去许晏清办公室,汇报委员论坛的基本情况。
像模像样地带着方案和笔记本,站在区府的楼层,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一年多时间,那也是快八年前的事情了。
过往境迁,当年那些让她不快的人,也基本上都不在这个楼层办公了。
如果拉长时间的维度,大概真的能看到很多事的因果。
即便当年他们在一起,死别亦终有到来时。
再浓的情深,也抵不过时光缱绻。
其实早该想到。
所以此刻放不下,也未必代表一辈子放不下。
他的办公室在走廊倒数第三间,对面是一圈玻璃办公区域,秘书科和综合科在里面办公,当中隔着一条走廊。
夏瑾娴既然是有约而来,自然不用再同秘书们打招呼。
她站在许晏清办公室门口,伫立片刻,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门牌。
深吸了一口气,她轻轻敲了敲门,门居然直接开了。
夏瑾娴先是一惊,再抬头,这熟悉的场景,让她再度感慨万千。
许晏清大概是在等她,就像从前他们同居的时候。
她做完饭,而他总是累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盖着书的模样,就如当年他们初见的那一天午后,这么多年,未曾改变。
那是她实习的第一天,被许晏清扔了一本通讯录,还正担忧是不是许晏清不喜欢她。
就在中午的时候,与关梓悦等人一起吃了工作餐。
作为一个新人,虽然有些拘束,但关梓悦很好相处,其他同事也很不错,第一天中午就通过奶茶外交建立了友谊。
回办公室的时候,许晏清在午睡。
距离上班还有时间,她推门,一室的安静。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漏进了房间里,许晏清脸上盖着一本书在睡觉。
她大着胆子走过去,看了看那本书的封面,全英文的,叫《Policy paradox : the art of political decision》,光看封面就知道书也十分晦涩难懂,难怪催眠。
彼时两人不熟,他在午睡,于是她也不敢乱动,坐在办公室最外面的格子间里,戴上了耳机,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那是个夏天,办公室已经开始开空调了,许晏清睡醒的时候,身上还盖着毯子,却看到门口位置上的她衣衫单薄。
于是他起身关了空调,这动静吵醒了她。
许晏清从一个柜子的最下层拿了一条毯子递给她道,“先拿着。”
她呆呆接过,随后许晏清走到仓库对她道,“来一下。”
于是抱着毯子进了仓库,这傻乎乎的模样让许晏清忍不住笑了,他道,“别紧张,这边这个躺椅给你用,以后午睡不要趴在桌子上,对心脑血管不好。”
本以为他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才让自己输入全部手机号码的,结果真的只是为了工作而已。
夏瑾娴这才知道关梓悦他们说的是真的,这边氛围真的挺好,许晏清人也不错。
她抱着毯子对他笑道,“谢谢许主任。”
这个笑容纯净又天真,大概是让许晏清有些发愣。
后来有一次她问起,他才如实告知,自她来的最初,他就注意到她了,乖巧温柔,娴静温良。
那年他给予了她许多美好的词汇。
谁知两个人的结局竟是那么的仓皇。
这么多年了,他盖着书躺在沙发上的模样,早已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此刻,昨日重现,让她眼眶温热。
夏瑾娴抱着本子静静地站着,仿佛不忍打扰他休息,又似不想回到现实。
多想沉湎于回忆。
回忆里的这个男人,始终属于自己。
许晏清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忽然醒了,他揭下书,看到她站在门口,本能地笑了笑道,“小娴。”
这个笑容温柔至极,让夏瑾娴的喉咙发紧。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想忍住蕴在眼眶里的泪水,可是脸上到底做不出其他表情来,显得极为僵硬。
许晏清看到了她不自然的面色,才回到了现实,他坐直了身体,站了起来,放下了手里的书。
他还以为,他们仍在恋爱中,毕竟,看到她,便如沐阳光,让他心生欢喜。
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借着放书的片刻,他收敛了面容,转身走到了茶水柜前。
背对着她,声音才变得自然,他说,“进来吧,别站在门口,咖啡喝吗?”
夏瑾娴嗯了一声,把门开直了,走进他的办公室,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那是属于他的味道,隔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好闻。
就像他身上自带的书卷气,闻着让她唇齿发颤,本能吸引。
她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前站着,也不知当坐在哪个位置。
便就这么尴尬地站着,低头看他桌上摆放着的东西。
一只熟悉的小羊就放在他办公桌的左手边,距离她不过几公分的距离。
她看了又看,确认就是当年她送的那一只。
有些错愕地看向许晏清,他还在烧开水。
夏瑾娴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对。
可是,既然是分了手的情人,他还把她当年送的琉璃小羊放在桌案上当摆设,又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又想,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问。
许晏清从冰箱里拿了牛奶给她那杯倒上,自己则泡了一杯美式,夏瑾娴看着他好看的手,拿着那种一小罐一小罐的速溶咖啡,倒了一颗又一颗进杯子里,忍不住问,“你……怎么喝这么苦的咖啡?”
许晏清递了奶咖给她,拿着自己那杯美式道,“因为现实比咖啡更苦。”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很忧郁的样子。
许晏清端着自己苦涩的咖啡,两个人隔着杯子的氤氲热气,仍是很难向对方开口诉说些什么。
他走过去关了门,回到自己宽大的办公椅前,再度对她伸手道,“坐吧。”
夏瑾娴捧着杯子,点了点头,拉着裙摆,在他对面坐下。
两个人望着近在咫尺的对方,都发现对方染上了岁月沧桑。
不复韶华。
许晏清就想借着政协的委员论坛的事情,问问她的近况到底好不好。
就是想见她,想跟她说说话。
可是当人真的坐在面前,还是昔年的淡雅模样,他倒是说不出口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自古而今,便再无憾事。
当着夏瑾娴的面,许晏清终于再也端不起领导架子,反而想把这么多年压抑的情绪释放一下。
他问,“不是不想见我吗?”
夏瑾娴疑惑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才明白,是说上次还车钥匙的事情。
还在想该想个什么借口,就听许晏清自嘲道,“让你们科里的同事来还钥匙,不就是不想见我么?所以如果我想让你一起去俄罗斯,你也会找理由来推脱,是吗?”
夏瑾娴心里一酸。
就是因为他带了朱佳佳去了俄罗斯,才让她更是觉得心里别扭,这种感觉,就像以前恋爱时候,跟他使小性子的那种别扭。
她想,该对他说什么呢?
是要云淡风轻的说,都过去了?
可心里,难道真的对过去都放下了吗?
还是要祝福他,跟那个拆散了他们的女人白头到老?
她自问好像还没有那么大度。
两个人沉默相对。
夏瑾娴忽然问,“她对你好吗?”
许晏清看向她,笑了一声问,“你觉得呢?”
夏瑾娴心里一抽。
她多想伸手去摸一摸他卷曲的发,又想安慰几句,甚至想当着他的面流泪,好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希望他像曾经那般表现出心疼。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习惯了用板正的面皮去掩饰内心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