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信封 第50章

作者:眷希 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 校园 现代言情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顾杳然的声音:“......她前晚失眠了,估计昨晚也是。喊不起的话就让她睡吧,等她睡醒,再让司机载她来雪场。”

  “.....你把这些放在她床头柜上面吧,我就不进去了。”

  “我和西棠说一声。”

  临到了出发前,一切就绪,俞西棠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背包,随意丢在床铺上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她扫去一眼,在看到来电人姓名的瞬间,手底下的动作也停了。

  电话被拿起,接通。

  电流声送来她所熟悉的那道低沉温雅的男音,他先是沉默了一秒,然后才开口喊她的名字。

  “小棠。”

  秦姣珠看了眼门外,“车已经来了,俞西棠还没下来吗?”

  关若素抬眼看楼上,刚好看到俞西棠关门走下来:“噢,她来了!”

  常鹤拿起沙发上的背包和雪板包:“那我们走吧。”

  只有顾杳然没有动。

  他注意到了,俞西棠没有带背包下来。

  俞西棠走到他们近前,看着自己的伙伴们,说:“你们先去滑雪场吧,我留在这里,等常矜醒了再和她一起过去。”

  她笑起来,一如既往地轻松潇洒:“总不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怪孤单的。”

  常鹤点点头:“行,那我们先过去。”

  俞西棠挥了挥手,目送着朋友们上了车,保姆车的车门缓慢关闭,遮去里面她熟悉的几道身影,然后发动,平稳地向前驶去。

  手臂垂落下来,俞西棠脸上的笑意彻底淡了下去。

  常矜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昏昏然坐起身,朦胧的睡眼初一睁开,便看到床尾镶嵌着的一块琥珀色阳光,刺眼到她马上又闭眼,再慢慢撑开眼皮。

  窗外是澄碧蓝天和舒卷的云絮,还有阿尔卑斯山若隐若现的淡淡秀影。被阳光笼罩的空气里浮尘飘涌,仿佛有谁碰洒了一袋金粉。

  常矜猛然睁大了眼,不对!

  现在几点了?!

  她连忙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第一眼看时间,第二眼看群消息。看完朋友们留下的叮嘱,原本还紧张的女孩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可以慢慢收拾完再去了,”常矜自言自语,“这几天怎么睡眠质量这么差啊......”

  常矜坐在床上,低头滑动手机,看到了最新的消息,喃喃道:“原来西西也还在吗?”

  她披上外套,打算先去洗漱,再去找俞西棠。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常矜刚打开房门,就听到俞西棠沉凝的嗓音,刚抬起一点的腿马上僵在了原地。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现在正站在一楼的客厅里,似乎是在对峙的两个人。

  俞西棠穿着一身酒红色的修身款滑雪服,高马尾英姿飒爽,此刻她面露不虞地看着眼前高了她足足一个头的男人,语气并不算好。

  “为什么大老远跑来这里?你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有什么话是非要当面说的?”

  “.....有工作。但我还是要来。”

  男人出声的下一秒,常矜立刻意识到这个侧对着她,面孔隐绰在阴影里的男人的身份。

  他就是俞西棠的哥哥,魏怀瑾。

  身形高大的男人,穿了件丝绵质白衬衫和黑色定制西装,但这趟匆忙的旅途显然并不轻松,魏怀瑾身上的衣物均有了少许褶皱,他干脆脱了外套挽在手臂间,脸上也隐含着整夜未眠的倦态,但这依然无损他的英俊和魅力。

  和常矜身边的男生不同,已经快二十八岁的魏怀瑾成熟稳重,举手投足从容泰然,微微蹙眉时所散发出的威慑力,如非久居高位很难拥有。

  他动了动唇,问出口时,声音带了点沙哑:“为什么给我发这条信息?”

  “小棠,我知道我在电话里问你,你也不愿意和我解释的,所以我才会坐飞机过来。”

  魏怀瑾垂眼看着面前的女孩,俞西棠盯着他,直到此刻才移开目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俞西棠的语气嘲弄,却不知道是对着他还是自己:“你应该很惊喜吧,毕竟我的感情在你眼里一直很多余不是吗?我一直让你觉得很有压力吧?”

  “现在我决定提前结束我无聊的暗恋和叛逆的青春期,你以后都不用为此烦恼了,你现在肯定很开心吧?”

  “小棠......”魏怀瑾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脸色似乎又比刚刚要白了些,“你明明知道不是。我从来没那样觉得过。”

  “那你想怎么样,你一次次地拒绝我,却又不准我和别人谈恋爱,魏怀瑾,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觉得很可笑吗?凭什么我就得一直等着你,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人订婚才能解脱?”俞西棠笑了笑,极尽讽刺,“还是说,你以后会娶我?”

  这句话对魏怀瑾的刺激性极强,一向克制的他猛地伸手握住了俞西棠的手臂,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他的肩膀到胸腔都在起伏着,昂贵的西装外套跌落在地,沾了灰尘。

  而俞西棠却很平静,即使是被他抓着手臂也不挣扎,只是微微仰着头观察他的表情。

  “......我不会订婚的,小棠。”

  常矜琢磨着魏怀瑾说的这句话,竟品出几分苦涩。

  她听到俞西棠嗤笑了一声:“但你终究会订婚的,难道不是吗?”

  久久的沉默过后,俞西棠失望地甩开了他的手,“我要走了。我的朋友们还在滑雪场等我过去。”

  “哥,我从来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说到底我只是想听你回答我,就那么一句话,但你到今天都不愿意承认。”俞西棠说,“那也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不再需要你给我回答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柳絮。

  “我说真的,哥。就让这场错误到此为止吧。”

  这段对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庞大,常矜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被一根长钉子从头到脚贯穿,牢牢地钉在原地,直接动弹不得。

  上楼的脚步声很急促,常矜第一反应是躲。

  但她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于是快步走上二楼的俞西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的常矜。

  俞西棠似乎也没想到她已经起床了,眼神转变,露出点惊愕:“你.......”

  但她没说完。她反应过来什么,飞速地看了眼身后,快步走上前拉住了常矜的手腕,将她重新带回了房间,锁上房门。

  常矜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站在房间中央,低着头不敢看她。

  俞西棠转头看她这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别站着了,来坐吧。”

  房间内一片寂静,落在床尾的那块阳光已经偏移,漏到了拼木纹的地板上,依旧熠熠。

  等常矜也坐下来以后,俞西棠才开口问她:“你刚刚都听见了?”

  “.....嗯。”

  常矜的声音很轻,她看了眼俞西棠的脸色,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她喊她:“西西。”

  “你说过,你曾经有个很喜欢的人,也是你的初恋。”常矜对上俞西棠抬眼看她的目光,没有退缩,只是声音变得更低,小心翼翼地问道,“.....就是他吗?”

  俞西棠没有隐瞒:“是。”

  至此,所有的猜想都得到了印证。

  “我记得你说过,初中的时候,偶然得知你喜欢的人被家长安排订婚……”常矜的语气变得忧虑,“那是你哥哥?他现在是已经订婚了吗?”

  “没有。”

  俞西棠摇了摇头:“他后来拒绝了那个婚约。”

  常矜惊愕住了:“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他为什么会突然拒绝——”

  说完这句话,常矜顿住了。

  时间仿佛在此刻回溯了。常矜发现自己似乎懂了,懂了俞西棠的未竟之语,甚至能够与她共感。

  坐在她身边的俞西棠,既是那个冷艳凌厉,敢爱敢恨的少女,也是那个倔犟拧巴,会躲在被子里掉眼泪的小女孩。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她,在常矜面前慢慢归于重合。

  俞西棠静了一会儿,才说:“这也是我一开始爱他,后面慢慢又恨他的原因。”

  为了利益连结而产生的重组家庭,各自都忙于工作的父母,她和魏怀瑾之间巨大的年龄鸿沟,以及魏怀瑾从小到大对她的体贴温柔和悉心照顾,都是她年少时对魏怀瑾抱有依恋的原因。

  “我那时懵懵懂懂,其实也并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只是在得知魏怀瑾要订婚的消息时,很清晰地感觉到,我痛苦万分。”

  在那之后,俞西棠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偷偷咬着手臂哭了很多个夜晚,终于在某一天被魏怀瑾发现。

  她拉着魏怀瑾的衣袖,什么也不敢说,只是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求他不要订婚。而那时,魏怀瑾紧紧地抱着她,一双手臂分毫不差地将她楔入怀中。

  长大以后,他其实已经很少这样靠近她,这个过于温暖的拥抱,对她而言,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几乎快要模糊不清。

  那晚,俞西棠房间的灯光亮了一整夜。魏怀瑾看着她睡沉,直到拂晓时分才离开。

  没过多久,俞西棠就听说了魏怀瑾拒婚的消息。

  后来,她长大了,慢慢明白了这种感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读懂了魏怀瑾那晚的沉默。她开始迫切地想要理解爱情,于是谈了一段又一段的恋爱。

  她的出发点并不是想刺激魏怀瑾,但魏怀瑾,她的哥哥,很显然无法接受。他们为此吵过很多次架,原本和谐的兄妹关系也渐渐崩裂,愈发岌岌可危,俞西棠交往的初衷也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

  她交往过很多不同类型的男生,那些人并不值得她留恋,都只是她人生里的过客。她并没有因为谈过很多恋爱而变得更懂爱情,但她发现,她越来越能看懂她的哥哥,看懂魏怀瑾掩盖在温文尔雅和沉稳循序下的阴影。

  俞西棠:“我也是最近一年才明白的。我就是我哥的那道阴影。”

  自那时起,俞西棠便一直都清楚,魏怀瑾对她的感情其实早就越过了边界。

  不然,他不会因为她前天晚上的一条讯息就发了疯,连夜坐十五个小时的飞机,从澜川跑来千里之外的格施塔德找她。

  “他爱我。但他爱我爱得太懦弱了,懦弱到无法抵抗他的身体爱我的本能,懦弱到现在都不肯回答我的问题,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心。我已经对他非常失望。”

  话到这里,俞西棠又垂下眼帘,声音变得轻微,仿佛清晨的风吹过草叶。

  “......但是我也明白,他其实爱我爱得很痛苦。他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之一,我不想,也不忍心看他再这样痛苦下去。”

  俞西棠眼睛里没有阴云,她微微勾唇的样子,只有洒脱的明艳和灼目的肆意:“我不想再爱他了。我要向前走。”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值得我去爱,又不是除了他,我就没办法爱上别人。”

  如果他非良木,那即使她已栖身这一方枝桠数年,依旧会一朝飞走,不再回头。

  常矜问道:“你昨晚给你哥哥发了消息,你对他说了什么?”

  俞西棠:“我说,花瓶碎了。我想我们也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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