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uiwen
“哈哈哈哈。”
几个人都笑了,也都附和地点点头。
萧津渡没有插话,只是听到合理且满意的话时,就嘴角略一扬起。
又过了十来分钟,她还没喝完茶回来。
萧津渡环视一圈,找了找,发现某江南千金走到二十米开外,独自坐在那儿的一块石头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手机在拍照。
形单影只的。
萧津渡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的石头落座。
“你来干什么?不用陪我的。”甘望舒对他这一举动相当的好奇。
“不陪你,我看看风景不行吗?”
“那你到对面去。”
“……”
萧津渡悠悠瞥她。
甘望舒无辜道:“咱俩也没有共同语言。”
“……”
唇角一抽,萧津渡深吸口气道,“我刚刚不是逗你的吗?虽然我是真的没什么烦恼,无非就是工作上那点小事儿,不用几天就解决了,但是我可以听啊,你有什么烦恼,来,”他摊手,“我给你解决。”
“……”
甘望舒摇摇头,“我不是要让你解决,我也没烦恼。”
“那你原来那话什么意思?问我有没有忘了烦恼。”
“我是觉得这地方,让人连工作都可以忘了,工作嘛,虽然不算烦恼但是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呀。”
“……”萧津渡抬头看月,低头看她,嘴角一勾,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甘望舒瞟了眼他。有人陪着,人的情绪抒发感还是比较强,她忍不住说:“这地方,很像我老家……”
萧津渡挑起眉峰:“你老家,美国?”
“……”
甘望舒嘀咕:“美国才没有这种地方呢,那是你老家,不是我的。”
他笑了:“那你老家哪里的?是你父亲的老家,还是蓝姨的老家?”
“是,你蓝姨的。”
他点头:“不是林州?”
“不是……”她远眺着起伏的山棱,看着树丛高低钩织出的山间脉络,想起来那个也很多山很多树的地方,“在,西南。”
“西南?你是西南人?”他很惊讶。
甘望舒点点头:“我妈妈是那里的,我从小,在那边长大的。”
“哦。”他恍然,“那你怎么来北市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二岁的时候,甘家的……”她轻吁口气,“甘家现任的夫人和那位现在的女老板,从西南回北市,把你的蓝姨一起带来了。我,我也就来了。”
“那位女总?她也是西南长大的?”
甘望舒抿着唇点点头,没有说话。
萧津渡:“十二岁你来北市?”他感叹,“那会儿我都回老家三年了。”
“……”
甘望舒好像记得,他是说过,他十二岁就出国……
萧津渡又回头:“那你在北市,待很长时间了?”
“嗯,十五年了,来了之后,就再也没回去了。”
“你想回去?”
甘望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想念吧,说北市比不上西南,不是很离谱吗?”
“那未必,人各有志,一寸土地一寸景,爱看什么看什么。”
甘望舒那一刻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是理不清心头对于北市和西南的较量,她潜意识怀念曾经无忧无虑没什么特别好也没什么不好的生活,但是又觉得怀念过去很罪恶,因为北市的地位和西南小城不能比,而认祖归宗后,甘家给予的生活,是足够美好的,而人怎么能够说,美好,比不上,不美好呢。
但他说,一寸土地一寸景,人各有志,这话让她为自己不合理的想法找到了合理的理由。
她忽然冲他笑了。
萧津渡不解:“嗯?笑什么?”
“你这话,很有道理,我回头找个时间回去一趟,我真是有点想念了。”她弯起眼睛,很开心。
萧津渡:“就你自己回?你回去,玩?”
“看看我小时候。”
“你小时候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但是西南风景很好,风比北市清,月比北市明。”
“那你毕业了不直接回去了。”
甘望舒歪头斜睨他:“我家人都在这。人这辈子,总会有些不得已,有些身不由己。”
萧津渡差点陷入她那一双闪着无限光火的眼中,她眼睛好像能把人拽进去,哦,温柔地拖进去……
“建筑设计师,这工作,真那么缺钱吗?”
“……”甘望舒不明所以,“啊?”
“人的烦恼,百分之九十是没钱导致。”
“……”
甘望舒叹息,“不否认,但有时候也未必,不是还有百分之十吗?”
“百分之十是没人爱。”
“……”
“你缺爱?”
“……”甘望舒有一瞬恍惚了下,想自己为什么要搬出来住,为什么总是去蓝银霜那儿,因为即使同在甘宅里住,但是除了饭桌上见母亲,其他时候从没见过,更别提谈谈心,父亲就更不用说了,少见,见了除了工作也鲜少交流其他……
最喜欢和她搭话的是那位一直对家族产业还有一颗管束心的当家主母老夫人。
她对甘家没什么感情……
甘望舒好奇地问他:“你攻读的什么?心理学吗?”
“修过,造诣不深,不足道也。”
“……”
甘望舒轻飘飘说了句,“我听过,有钱人最喜欢读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陶冶情操。”
他笑了:“有道理,但是我只是修过,不是主攻。所以不然你还有什么烦恼?你跟我说啊,我给你满足了。”
“不需要。”她托腮望着那仿佛太阳一般的月亮,“我不缺爱,也不缺钱。”
“你还不缺啊?你都快住大街了。”
“……”甘望舒淡淡道,“你的视角里,我肯定穷得叮当响,但是我的视角里,吃穿不愁就行了。”
萧津渡感叹:“抱歉。我确实觉得,钱挺重要。”
“你又没有缺钱过,有这想法也是神奇。”
“怎么没有?”萧津渡眉心一锁,“十八岁那会儿在美国打了人,谁知道特么刚好是北市的,我老父亲熟人的儿子,一下把我经济断了两年。”
“……”她惊讶地把目光从橘红色的月亮上挪到他的脸。
萧津渡:“那两年别提多惨了,卖了几个车子应付生活,差点露宿街头。”
“……”她很惊讶,这么风光无限的男人也曾经这么落魄过,她甚至想象不出来他窘迫的画面。
“所以,”萧津渡对上她的眼,“钱是蛮重要的。你呀,就是还没从有到无过,所以烦恼多,等没了钱,就只剩一个烦恼了。”
“……”
甘望舒欲言又止,心头的言语一句句像潮水滚起又被压下去,觉得他话糙理不糙,不想承认都不行,一晚上让她醍醐灌顶两次。
她也觉得她现在有了钱又怀念以前的生活挺奇怪的,刚刚还想重回西南回味回味呢,他一句话把她扯回了现实。
扪心自问,如果当年没有来北市,回甘家,她现在能有这么惬意无忧的生活吗?能不到三十就当一个百年大集团的女总吗?几个副总裁可都是年过四十比她资历深很多的。
如果现在让她放下公司,回到过去过那种普通至极虽然不至于一穷二白但是也和优渥毫无关系的生活,她舍得吗?
她不舍得,她世俗,虚伪。
所以她心里那点多愁善感,所谓的烦恼,也不过真的就是他口中的,没钱的烦恼。
“那你,为什么打人啊?”甘望舒没好意思继续和他伤春悲秋了,她自觉自己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人总不能什么都要,贪得无厌,也只有他会慷慨大方地总是随手就想送她东西,别人不会的。
她反问了他个问题。
萧津渡:“不太想得起来了,好像是因为一个女人……”
“……”甘望舒平静的表情有些裂缝,“你为女人打架,打到被家里断了两年经济。”
“不是我的女人。”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萧津渡马上撇清关系,“朋友的人。”
“……”
他认真想,“大概就是那日去喝酒,碰上了事,朋友被揍了我能干看着吗?”
“……”
“虽然我承认我下手有点狠了。”
“……”
甘望舒扑哧一笑,“那萧总可真是无妄之灾,为朋友两肋插刀最后自己中枪,足足两年没钱花。”
“那可不,惨得很。”他挥挥手,“往事不堪回首,我也就说给你乐呵,省得你愁眉紧锁的,搁别人还想听我糗事,下辈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