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大姑娘
高青青心想也是,外面女孩儿也不大喜欢她老儿这样的。
“那咱们找个家里的,到时候你们结婚了,我跟你爸商量了,彩礼我们随着他们要,房子愿意在家住就翻新,要新房子就再盖,这样行不行?”
她已经学着怎么跟儿子商量了,飒飒没有意见,都随意,都行,人生就是做生意,其余事情都是标配,达到人均标配就好。
他这样人,精明的不均匀。
高青青就欢天喜地地准备去了,飒飒走了她又把衣服收起来,一个褶子都没有,然后看他拎回来的东西。
一兜子死螃蟹,这么大的哪怕是死的都很贵。
家里没吃过螃蟹的。
脸盘子这么大的更不用说了,她给隔壁邻居拿俩,“飒飒哪来的。”
她觉得是好东西了,见过吃的里面最好的了。
冯老太太看一眼,也觉得稀罕,真大啊,而且是海蟹子,然后就听明白了,飒飒要找对象了。
老太太跟儿媳妇就开始寻思了,把亲戚朋友里面适配的女孩儿都想一想,然后再说一说,一气儿说了七八个,高青青听的红光满面的。
这人辈分高,又没事儿这东家西家的事儿知道的就多,她仔细记下来,“那麻烦大家了,到时候回来了托你们去说,相看相看。”
老太太拍着胸脯儿,绝对是门当户对的,飒飒有没有钱这个事情,大概是没钱的。
这么大螃蟹不稀奇,他卖海鲜嘛。
卖什么,从店里拿点,甚至偷拿点儿,都是合适的。
那么,就找个十里八乡的,或者是镇上的,一样是没有正式工作,女孩儿能干又长的清秀的,这不就很好嘛。
父母帮衬一下,然后亲戚热闹一下,这小灶台就起来了,日子就能有滋有味地过起来了。
大儿媳妇琢磨着,这条件不算差,“你看这嫁进去了,公婆俩多能干,一年四季地里不闲着,闷着头干,可攒不少钱。”
又琢磨性格,“脾气也好,立仁不吭声老黄牛一样,但是公爹也不跟儿媳妇处,人青青当婆婆的也当不差,就一个儿子,都是他们的。”
你看,人的思维,大嫂子这个过来人,从女孩的角度看,第一个看的先是公婆,再是公婆脾气,然后是公婆家底儿。
这些都有了,再看飒飒这个孩子,人有个活儿干着,干这么多年了,最起码不是游手好闲的,个子不高也不矮。
也不抽烟不喝酒,这就是个好孩子,最起码靠谱吧。
最起码能养家糊口吧。
这些条件加起来,看着都是基本的,但是并列起来就知道了,这简直就是个良配了。
因此兴冲冲先介绍娘家亲戚那边女孩儿,人不差呢。
冯老太太也有数呢,“这个要是不行啊,再有个女孩儿,是我娘家嫂子的外甥女儿!”
人,总找得到的,在相看这一块儿,一点不封建,男女看十个八个的是常事儿。
这样的家族大事儿,瞬间就传遍了十里八乡,乡下人情旺,走动之间全是讯息。
就连镇上的谷老师都知道了,她扫着冯老师一眼,“你妈真有闲工夫,给人一口气介绍四五个女孩儿了,有这功夫也不关心自己孙子。”
第18章 火树银花
冯老师针对自己妈的一切流言蜚语,听到了也只能跟没听见一样,因为没办法,他甚至不能多说一个字儿,“吃饭吧。”
端起来饭碗儿,老婆还要乘胜追击几句呢,“儿子都这么大了,她洗过一件衣服没有?还是说接送他上过一次学?”
冯老师垂眼,就看着桌子上的菜,一叠子炒黑菜,这个季节春夏之交,外面鸟语花香的暖和起来了,就连人都变得懒洋洋,屋头清明之后撒一把黑黑菜的种子,端午节前就能吃了。
丰润的口感,他闷着头吃菜,里面撒了一把海米干儿,提鲜又增味儿,咬起来筋拽拽的,如今日子是好过不少,他胆子大,第一批开补习班的。
人一个小孩子那时候看着飒飒都能卖命干,他有家有业的更得好好干了,寻思了几天别的买卖都不行,那就周末开补习班,开始是三五个,现在都好两个班了。
他后来跟飒飒联系的也少,那孩子就来过一次,他基本没见过他,有次去门头那边找人早就不在了,他也没多问。
吃完就去上课去了,他不闲着,周末也还去上课呢,看他走了,小孩儿还不到十岁呢,就歪着头去教训自己妈妈,“我妈妈你总是吃力不讨好,你讲他妈妈不好,他不高兴的,你白白得罪人。”
谷老师给他拿零食吃,孩子自己的自己疼,饭后小零食她变着花样买,“我知道说了得罪人,但是不说岂不是更憋屈,不说他还以为他妈做的很好很到位,一点不记得的了。”
外面有动静,熠月拎着东西进来了,满满两兜子零食,她现在大姑娘了,是真漂亮啊,谷老师儿子就觉得这个姐姐是见过最漂亮的人了,他小时候熠月也经常带。
高高兴兴的,领着就出去玩儿去了,谷老师就笑,把熠月拿来的东西整理了下,都是孩子吃的高级零食,熠月对这个孩子,真的比对自己亲妹妹都上心。
她好容易歇一天班儿,熠熠也高中歇一天呢,都在县城里面,谷老师这些年跟熠月也真处出来感情的,不说那时候帮着带孩子,带一两年人家说她名声不好,但是这孩子不忘本儿,常来常往的,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熠月真就是个人才,一双弯弯的眼睛看人总是精精神神的,眉毛高挑而明媚,皮肤白皙骨架小小的,整个人文气而有气质极了,站在那里就像是个老师。
她如今读的也是中专,只是很遗憾,现如今不分配工作了,晚上谷老师做饭,熠月跟着一起吃,谷老师对她也很关心,“你爸爸的病好没好啊,以后别花那么多钱买东西。”
熠月笑了笑,“应该的,平时候上学来不及,有空我就多来坐坐儿,您别嫌弃我。”
事事她都想着谷老师,谷老师当年为了她的成绩,费心也不少,熠月靠推荐上的,一大半的成绩是谷老师给打的高高的,不然成绩的话,有点够不上。
她如今跑到勤快,是马上毕业了,她想留在县城里面当老师,但是够不上,光正儿八经的师范生就很多了,而且中专现在不吃香了,大学生一批一批的开始就业,一个未知的就业市场呈现在大家面前。
因为身体原因,马海洋前后几次手术勉力上班,赶上下岗潮,还没等着让熠明接班,就只能办理病退,拿着单位给的补贴提前退休了。
木工厂改制,整个企业都下岗了。
要么有本事的就到别的单位接收过去了,但是马海洋外地人一个,年纪大了身体还不好,病退已经是最合适的了。
病多少年,家里的情况,已经是大不如前,三女现如今在外面上班呢,不然三个孩子怎么办。
关键是户口,成了三女心里的大石头,当初许诺的三个孩子,熠明接班儿转城镇户口,俩妹妹到时候给找个人嫁了,也转城镇户口。
当初熠明的原话儿是给俩妹妹有口饭吃就行,养大了就嫁出去了。
但是养的时间长了,人心肉长的,她不愿意俩女孩儿这样过,她想孩子成才,想孩子走的更远,当父母的不就是能托举孩子走多远,就走多远嘛。
父母是孩子的在世佛,她如今在玻璃厂当临时工呢,钱少事儿多还累,但是她心灵手巧,哪个工序她学学也都会了,转正是不可能转正的,多少人下岗没活儿干,但是钱真的太少了。
下了班儿往娘家里面去,家里面昨晚上就卤煮好的猪蹄儿酱牛肉,给孩子们留点儿,其余的丟提着走了。
站在窗户外面,“他爹,我回去一趟儿。”
马海洋在里面咳嗽,熠熠忙放下笔点点头儿,自己跑出来,“妈,你去吧,一会儿我做饭,等你家来吃。”
三女就笑笑,“你写作业去,陪会你爸爸。”
拍打拍打身上的衣服就去了,屋子里面还有一点点光,从窗户跟前儿的石榴树的树梢上落下来,落到窗台上,然后照耀着里面的人,床头上的马海洋,脸色照旧是蜡黄的。
他时常卧床,心脏突突的跳动着,看到手边趴着写字的熠熠时又觉得平静,熠熠抬头对着她笑笑,火红的石榴花的影子漫过光到她的脸上。
她不是瘦长的孩子,有些圆润,脸上白白净净的,跟她爸爸妈妈一样,骨架大,怎么看着都不是瘦的女孩儿。
“爸爸,我们今天上午月考,等明天上学校就知道排名了,我觉得考的不好,我英语你知道吗?它不难的,我每天早上起来学英语,竟然一个月就进步很大。”
高一的时候,还没从考上高中的喜悦里面爬出来,熠熠就被第一次英语摸底考试打趴下了,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呢,这些东西就仿佛是人家学过了,她没学过。
差的太多了。
就补。
早上五点钟起床,一直呱呱呱到六点半,吃早饭,一个半小时,就这么呱呱呱一个月,成绩直接就提升到一百分,不至于不及格了。
马海洋疼孩子,忙嘱咐她,“长身体了,得好好睡觉,不然长不高了,你长的比你姐姐还要高才行。”
熠熠就欢快地点点头,继续闷着头写,写到黑了天,冷风从院子里面游荡上房顶,把烟囱里面的柴火味儿卷到高空,她舍不得开灯,挪着书使劲儿地往外瞪,马海洋缓缓起来,把灯开了。
刹那间火树银花一样,熠熠觉得这个词形容的很好,“爸爸,我觉得你开灯,就用这个形容最好,不知道真的火树银花是什么样子。”
第19章 借钱(明天上架哦)
她书读的越来越多,见识不一定增长,但是她的想象力持续增长,语文课上的形容词,她觉得一定很美,那种刹那的美,她自己就会想象并且带着这种美好的想象去生活,去行走在未来。
所以如果以后别人看见火树银花可能只是一句,“哇,真漂亮,火树银花真漂亮。”
不太有文化的呢,就会说,“对,这火花子怪好看。”
但是熠熠呢,就会站在那里胸有成竹地讲,“这个原来就是火树银花啊,难怪人家讲一夜鱼龙舞,这样地热闹呢。”
所以学一个词儿,从学的那一刻开始,幸福地想象十年,然后在遇见了之后再幸福地念叨一辈子。
这可能是上学对熠熠这样的小孩,最大的影响了,她一辈子活的不会太悲惨,总是有点别人理解不了的快乐,书籍知识给予她的东西现在都无法呈现给大家。
但是他们塑造了一个好心态的孩子,一个有些知识浪漫的好孩子,是的,有些浪漫,但不酸。
家庭条件的特殊性,让这个孩子从小就不会酸,太接地气了。
外面热锅冷油的的碰撞呲呲作声儿,三女坐在床边儿看着自己妈妈,“熠明去当兵去了,寄回来了两百块钱。”
“借给我一千块钱,我凑凑的话,买个小吃车,到时候单干去,在厂子里面做临时工,钱是人家正式的一半儿不到。”
她第一次回娘家借钱,开这个口,多羞人啊,嫁出去的女儿都这个年纪了,还过的没有那么如意,还要这样不体面的回来借钱。
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睡炕的,小脚儿的老太太盘腿儿坐在炕上,皱巴巴的脸上却红润,旁边有个深色木头箱子,做的景致漂亮,拉开铜锁儿,开一扇小柜子门,掏出来一把椰枣儿吃。
多难得,热带的椰枣儿,她自己吃着,“你嫁人的时候我就不愿意,这个男方人,长的秀气一看就不能干,而且没爹妈兄弟在这边帮衬,你日子难过的很。”
“果真,你不听,现如今,人身体也不好,你一个人抛头露面出去做小买卖,去推着小推车穿街走巷的,我跟你说,熠明给的钱两百,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继续干临时工,我这里没有钱。”
老太太说话有底气,她多少个儿子女儿,三女排行老三,上面有兄有姐,她哪个也不靠着,乍然听到这样直接的拒绝,三女肚子里面一团草,把人堵死了,低声下气地开口,“妈——钱我还给你,但是连本带利,我按照两厘给你利钱。”
“你拿来的钱还给我啊?”老太太吐出来椰枣的核儿,“我没钱!”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你自己当初非得要嫁的人,老太太嘴巴就比较犀利了,过来人她还抽烟呢,手里拿着烟嘴儿装烟丝儿,“你连个亲生的孩子都没有,你要是听我的话,你至于给别人白白养孩子吗?”
你糊涂的不像话,从看男人的那个时候起就糊涂,糊涂了二十年。
我那么多子女,要是都像你一样没出息,我早就吊死去了。
娘家娘家,不是你一个女儿,我靠不上你,我以后也用不着你。
三女等着哭完了,才擦擦眼泪洗把脸走了,“妈,你就当我没来过,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只是我以后该怎么孝顺你,还怎么孝顺你,你说得对,这是我自己选的,我自己走。”
我走,不用你拉我一把。
“我养三个孩子,你瞧不上我——”
老太太烟管儿砸的桌子碰碰响,扯着嗓子生气,“我就是瞧不上你,别人的孩子都是白养,我早就告诉你,我跟你说去跟别人生个去,怀了终归是你的孩子,喊你一声亲妈,马海洋他没有意见,有意见他来找我,结果你呢,抱了他前面的孩子来,还带着俩拖油瓶,你就是该。”
恨铁不成钢,家里多好的条件,几个姊妹都好,“独独你一个看人家长得好,相中个男方男人,你看看你姊妹过的什么日子,你过得什么日子,三女啊,你一辈子不听话,你到现在还不听话,你要是听话,这俩女孩儿你就送回去,她妈都还在呢,留着熠明现如今去当兵有补贴,你不然早晚拖累死自己。”
爱听不听,不听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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