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大姑娘
他自?己呢,在罐头厂当经理,工资拿的高高的,这有什么不好的。
“我?那天有事儿。”撂下来这句话就走了。
老太太也?不愿意劳烦儿子,“你屁大点事喊你哥干什么,他一天单位多少?事儿,你不要耽误他功夫,一点不体谅你哥哥。”
出门的时候,嫂子在洗哈密瓜呢,家里就是有钱,这瓜他们经常吃的,小时候带孩子来这边,熠月回?家就讲,告状的,舅妈根姥姥洗水果不给吃,网状的哈密瓜。
这个年代?,能吃这些水果的,是真的小康的。
三女逼得没法?子,她笑了笑,家里去,大不了就她自?己去,她推着熠明?去。
熠明?有见识,一个哥,一个妈,谁又能说什么。
生活就是不停地逼你,逼你走,逼你思考,逼你动起来。
你有时候给逼得没法?子,走投无路,穷途末路一样地难,那个为难劲儿能把你整个人像是卫生纸一样团吧团吧,扔在粪堆里面一样,那样地不尊重且不把你当人看。
但是你不能较劲儿,较劲儿路就走窄了,想不开就更没路了,所有有的人年纪轻轻的路就只能看见一条路,甚至看不到路了。
你得心宽,且野蛮,没路了你脑子要活络,大脚踩出去,我?给自?己找条路不行吗?
我?把这框着我?的路就不走了,出去这个边界,我?想怎么走怎么走,我?看哪儿风景好就上哪儿去,人生就是一片大草原,你不知道边界是什么,走就是了,你总归看见不一样的事情跟风景。
从没有女方相看是这么寡的人,还有个瘸腿的哥,还有女孩子自?己来相看的。
结果这三个人就这么干的,坐着公交车去的,三女老远就看见俩人站在路边,不认得飒飒,但是这是个年轻小伙子,只隔着玻璃远远看那么一眼,就相中了,长的不孬啊,小平头利利索索的,人不紧不慢的站在那里看着很稳妥,跟他爸爸长的很像,“是他吧?”
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这就是丈母娘看到喜欢女婿的样子,看丈母娘喜不喜欢,就看她第一眼见到人的表情,就这一句话的功夫车就停了。
熠熠推着轮椅,三女走在一边儿,下了公交车,就见到了飒飒。
旁边停着一个小汽车,“你怎么在,不是要你不要来接的,我?知道路。”
飒飒打开车门,给熠明?轮椅收起来,扶着坐进?去,“要接的。”
冯立仁也?不会坐车,车后面打不开,自?己抬着轮椅,不知道怎么弄,喊着飒飒,“来看看,坏了是不是,刚才还开着的。”
飒飒就嫌弃他,不给力,一点点事情办不好的,“得这样,你抠这里。”
冯立仁今天高兴,不跟他一般计较,而且大家都?在,“好的好的。”
知道是三个人来,现在拿着人当儿媳妇看的,见到这样一家子,也?起怜爱之心的,算是知道熠熠这边家族怪单薄的,高青青的话来说,“也?好,人家家庭简单,来七大姑八大姨的,我?们还得招待,这个说几句,那个说几句的,不如自?己家里人商量。”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就能商量了,有个主心骨就行,她得招待好亲家,跟招待熠熠还是不一样的。
那俄罗斯的大香肠,她没舍得吃一直冻着的,切上满满的一盘子,鸡鸭鱼肉都?上来,还有陪客得有啊,得有人陪着说话吃饭啊,长辈大爷的都?得在,满满当当一屋子,连冯老师他妈都?得来。
人家从谈婚论嫁开始,甭管什么家庭,女方都?是大客,女方这边来的人,就是来个三岁的小孩儿来看屋头,都?得当贵客来招待,一点都?不含糊的。
隔着窗户看着人来了,院子里就热热闹闹地开始接打招呼,亲戚都?跑出来到院子里面接,没人顾得上飒飒那一辆车,就连他爹妈都?没来得及问一句,这车子是哪儿来的。
让着人进?屋,好茶好糖水,冯老太太亲自?端的糖水鸡蛋,这边待客就是这样子的,里面撒一把红糖,放两个鸡蛋,然后就是糖果子,一把一把的糖果子,飒飒的亲大娘提着塑料袋,先给熠熠塞一把在手里,“刚买的。”
蜜三刀,芝麻条儿两样。
飒飒亲姑坐在马扎上,欠着身子倒茶水,知道小姑娘爱干净,“这杯子,我?一早上刷过的。”
想着嫂子为了儿媳妇,赶集特地去买了一套新?茶杯呢,这个得说,“知道你们要来,我?二嫂高兴的准备了好几天,以前旧茶杯收起来了,给你们买一套新?的,说这个花纹好。”
不是大红色的,是蓝色的,上面是喜鹊报喜。
三女托高茶杯一看,还真是,“进?门就看见这茶杯好,这花纹一看就喜庆,我?刚才就留意了,来打扰你们,教你们费心了。”
她硬生生说出来的,来之前,就冲着好好相处这个原则,把自?己要说的话,特地去在脑子里面盘算了千万遍了,说出来虽然就干巴巴这么一句。
但是就这样一句,现场的人听了都?觉得好相处,不是看不上他们这边村里的,那边大伯给熠明?拿烟抽,熠明?摆摆手,“我?还在吃药,不能抽烟,等?腿好了的,到时候抽他俩的喜烟。”
气氛一下就热的躁动,屋头都?要沸腾起来掀开,好让这些喜悦都?散散去,所有事情都?是意想不到的顺利。
来看屋头,总归是挑毛病的,娘家客来了,这里那里总要说一说需求的,缺个锅碗瓢盆,要么就说说嫁妆彩礼的事情。
大家往床边儿看去,俩人排排坐在床沿上,肩膀挨着肩膀,熠熠本?来就文静一点儿,能坐的住,就是飒飒,飒飒姑姑就多看好几眼,这孩子多少?年了,没见过这样听话的时候。
老老实实地,像是个面团一样地坐在那里跟人家女孩儿说话,脸上还带着笑模样,一点不是平时那个讨人厌的死样子。
家里人都?怕他,不是害怕,是怕惹毛了他,你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他,他就炸毛,要么就直接走人,要么就呲哒你几句,弄得人提心吊胆的,好在他回?家少?,但是光逢年过节就够呛。
大家其乐融融吃团圆饭的时候,他就很影响氛围,特别多脾气怪,还不好相处。
如今瞧着,倒也?像是个好人一样的。
真是离谱。
冯巧姑实在是憋不住,跑到外?面去,“我?哥你上屋去,你在院子里干什么,什么时候不能收拾,今天你是主人。”
正好站在窗户前,看见坐在床边的那俩小人,有些逆光看不清神态,但是就跟俩小雕塑一样的,一对儿,冯巧姑再欣赏一眼,“你看,这是真在心里,不知道从哪里弄个车子来,八成店里借来的,这找对象了就是不一样了。”
找对象,还真能改变一个人,这都?不是她大侄子的嘴脸了。
冯立仁忙的无头苍蝇一样的,虽然帮忙的多,但是你还得给帮忙的吃饭吧,他又开始到处找礼物,之前赶集买的很多,都?不知道放哪里去的,抽空看一眼儿子,也?欣慰了一下,笑了笑,“找对象连。”
以后啊,肯定比之前懂事儿,就今天的事儿,人就给家里打好几个电话准备,又想起来了,一头扎进?厨房去,隔着厨房窗户问,“你买的鱼呢?”
里面听不见,炒菜呢,好两边他就直接进?去了,态度凶得很,“问你鱼呢?”
“什么鱼?”高青青也?忙的昏头,以为是做菜的鱼,指了指这不是在地上盆子里啊,这大鱼是海鱼呢,特别大一个,跟蒲扇一样的,飒飒之前拿回?来的。
他们俩过日子,就是儿子拿回?来的东西,都?是好的,好的都?不吃,都?冻着,家里特地买个个冰柜,来人的时候才吃,这在他们眼里就特别好的菜。
什么鱼吃新?鲜的,什么鱼品种好吃,压根就没有概念。
就跟小果子你得用盘子装,装起来好看一样,不要用塑料袋,他们想不到这样细致,用塑料袋抓着吃,又实惠又方便,量也?大呢,吃完再塑料袋扎起来就行了。
能想到的,就是茶杯换个新?的,喜庆一点儿的。
你不能说不用心,你要是一点一点从小果子的塑料袋开始挑剔,那你进?家门就没完没了的挑剔了,你去观察一个家庭的时候,尤其是带着评估的心态第一次去男方家的时候,一定要心态稳稳的。
三女觉得这都?是小事儿,你去了,先看屋头,进?门就打量了屋子,进?了屋子,就看一眼家具家电,心里就有数了。
别的吃的零食什么都?不看,这么多人招待你,没有一个那话拿捏你的,也?没有一个想给你当家做主说话给你听的,这就行了,这就是个老老实实本?分人家,就是正儿八经过日子的普普通通的农村家庭。
你看他请来的陪客,就知道人家重视,没欺负你家里没人,这些陪客说话也?都?客气,就证明?家族风气最起码不差,而且和睦,公婆一直在外?面忙,不要说人家不喜欢你,人家反而洗喜欢你。
冯立仁气急败坏地找鱼,“我?说的是给带走的鱼。”
高青青嗓门大,“我?怕晒死了,挪到屋子里面去了。”
冯立仁气急败坏骂老婆,“怎么能晒死了,就着一会功夫,你关着门,憋死了才是,你天天办什么事儿。”
“对,你办事儿好,你办事儿好早上我?让你换水你不换,幸亏我?多买了一条,就怕到时候死一个。”
俩人对掐几句,互相呲哒,跟飒飒有时候呲哒他们俩样子一样的。
冯立仁就赶紧去把鱼再抬出来,看看还好,这是给女方的回?礼,最起码是四条大鱼,不是海鱼,就是河鱼,河鱼里面挑大的,他跟高青青特地去挑特别大的,一条得有六斤呢。
不好带不碍事,他打算用塑料桶提着,桶一起给熠熠拿着走,这样回?家还能养着吃好几天呢。
把鱼换水了,装在塑料桶里面,高青青看一眼又骂,“你现在早放进?去,这么大的鱼转不开,一会不都?死了,你等?走的时候装桶里提着不行?”
冯立仁恼的不行,“你走的时候来得及?来得及吗?到时候你来弄?”
“怎么就来不及了?你闲着不要没事找事,你看看你家里人来,哪个能帮着干活儿,你姊妹一个菜叶子都?不碰,就光知道说话。”
俩人怼的很投入,也?忘记里面也?许会突然安静,且站在窗户很近的水缸前面,地上撒出来的水,还有装了一半的鱼。
“婶子,要不要帮忙的?”熠熠站在门口台阶下面,不高,就三个台阶,一只手扶着门,笑盈盈地,台阶上站着她那遭瘟的儿子。
高青青就窘迫,她不知道有没有给人听见这样的家丑,扯着笑,刚要说话,冯立仁就摆手,“不用你,不用你,你快进?去。”
他扯笑来不及,只能挂假笑。
成家立业,带儿媳妇回?家,是家庭最又动力的美化美容。
院子洁净整齐,鸡鸭都?圈养不乱蹦哒了,就连人都?变得温和又和气许多。
看到这样的父母,飒飒都?觉得不一样,心想娶个儿媳妇到家,终归大家都?要面子许多了。
第35章 好大儿
熠熠往屋子里面看一眼, 她喜欢坐在院子里,以后自?己也许很长时间都会生活在这个院子里,因此看的很仔细。
太阳烘烤着她也不怕晒, 平时很少出门都在屋子里面,门口有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一片树林,能看见树林的末梢, 她跟飒飒站在那个坑上面, 能看见下面一丛丛的木槿花, 还有深色枯萎的野草莓,纹路极深的大树上还有褐色的蝉蜕。
凉风习习, 仿若山巅。
“我小时候,住在山里, 家里钱很少上学,就会去找蝉蜕卖。”记得那时候都是午后,大家都在睡觉的晌午,世界会比午夜还要寂静, “我那时候想,台风有台风眼, 夏天也有它的眼, 就是这种所有东西?都歇息的晌午, 就连飞蝉都安静。”
不是午夜,不是黎明清晨, 是晌午。
干燥的寂静的滚热的晌午。
那种感觉, 像是铁锅烧的干干的, 即将倒入花生油之?前的舒坦。
飒飒第一次听她讲小时候,或者说在淌水崖的事情, 他总觉得小时候的她不至于过?于贫困,他是独子,小时候记得也是隔三差五吃肉,零食只要是赶集能买到的,他都能吃到。
熠熠从来不提自?己很穷,她只会笑着说钱很少,飒飒听起来,总觉得这样的女孩闪着光。
贫穷有时候是个特别拙劣的词,而很少可以委婉又?有一些美感的形容,还带着一点岁月的宽容。
熠熠笑嘻嘻的,恶作剧一样地直不楞登看着飒飒,“现在也钱很少。”
飒飒就笑,“以后不会的,以后会有很多钱。”
他讲的很认真,像是每一个临近婚期,都会指天发誓的男的一样,说一些诸如?以后会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以后不会受苦,再来一点美好生活的向往。
跟其?他人讲的话?没?有任何差别,现在马海洋依然会讲一些跟三女,三女也会讲一些给马海洋,孩子长大了?就会有好日子喽,就轻松了?。
她听得不多,但是感触多,一个人如?果对生活的敏感度有一对触角,那她像是个触手怪,触类旁通的太多,以至于她现在理解飒飒说这话?的心情。
虽然好听及感动?,但可以喜悦,不必当做圭臬法则来记着,等着盼着他给你好多钱,好多日子,熠熠看着沟壑里面遒劲的树根裸露在光斑之?下,心想我是伴生的小草,一样遒劲,“以后我赚钱了?,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因此我分你好多钱用。”
多新?鲜的话?,带他吃香的喝辣的,飒飒的心,跟这个沟壑一样,里面乌泱泱地长着许多东西?,小草野花,大树藤蔓,低处的昆虫高?处的野鸟儿,封闭而井井有条的世界,像是鸟的翅膀一样扑棱起来了?,里面乱七八糟地都热闹起来了?。
因此变得温暖又?可亲,他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你现在还缺钱吗?”
“缺,怎么会有人不缺钱呢,我觉得我一辈子都喜欢钱,我二?姐也是,我们从小就知道,钱是个可爱的东西?。”
她有时候说话?像是诗歌,用诗歌这样优美的语言跟体式,去讲一些残酷而可悲的内容,因此这些无奈现实会显得格外的可爱,她用自?己的思维去理解这个世界。
“那我要给你十万块彩礼。”
天价了?,以至于熠熠吃惊看他一眼,“不用吧。”
他也许有钱,大概率是这些年辍学之?后打工攒的,攒了?一笔辛苦钱,一个很大的数字,但是这个钱,她觉得不能用来当彩礼,“意思意思差不多就行,大家给多少就给多少,你辛苦赚的钱呢,可以用来做别的事情,以后我们做些很有意义的事情。”
上一篇:明月如她
下一篇:今天霸总顺利退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