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培恩
青梨也跟着在旁边蹲下,“就是说如果要在货物上动手脚,他是最有可能的人?”
“嗯。”
卡米拉是典型的白人,身材高大健硕,但常年的航海工作让他晒得非常黝黑,法医撩开了卡拉米的衣服,他腹部的肌肉也是方方正正的八块,只是现在沾满了鲜血,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口。
“初步断定是刀伤,至少有八刀。”法医说,“至于有没有叠摞在一起的伤口就要等回实验室仔细检查了,死亡时间至少十个小时了,大概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西极突然伸手接过法医手中的镊子,剥开其中一道伤口仔细地看了看。
别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戴上一只手套,站起身,将手伸进血迹已经干涸的棉纱缝隙里,摸索了两下,掏出了一把刀。
他看了一下让青梨拍了个照片,然后就扔给了法医,“凶器。”
“你怎么看出来的?”青梨不由地对西极又敬佩了几分。
“瞧你那眼神,现在知道你西极大哥我的厉害了吧?”西极立马得意起来,“见得多了就知道了,那个伤口明显有死后又被划开的痕迹,凶手不可能在这里等他死透以后再补刀,加上这个特殊的环境,估计就是刚才尸体被挪出来的时候,匕首挂在了棉纱上,被拔出去了。”
说完他压低声音用中文又补充了一句,“跟你说这边的警察不靠谱,一般都是把棉纱挪开再移动尸体的,他们就生拽,说不定还有什么痕迹已经被破坏了。”
“那岂不是对我们的调查很不利?”青梨皱眉,这是她第一个任务,岳峙体恤她受伤,才让她参与这个调查案,她当然想要好好的完成,挽回岳氏即将受损的名誉和被提出赔偿的七千万美金。
“放心,我们不是警察,调查基本上不用现场,走吧,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儿了。”西极招呼青梨和匹兹,“去吃饭,我饿死了。”
“对了,戈登船长。”已经走出几米,青梨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叫到。
戈登本来在出神,忽然被叫,惊了一下,慢慢抬头看向青梨,眼前的姑娘非常美丽,但比起惊艳的外貌,独特的是她身上那种冷静淡定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过于通透,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勉强笑了一下,“怎么了青梨小姐?”
“我们需要装货时的验货视频,货单,检查记录,水手值班记录,航线记录等一系列的资料,你准备好了吗?”青梨问。
“当然,都已经交给匹兹经理了。”戈登说。
“那就好,麻烦你了。”青梨面无表情看着他,并没有转身离开,就这么看了几秒,她突然道:“我并没有介绍过自己。”
“什么?”戈登觉得脑中一声闷响,甚至耳鸣起来。
“我说……”青梨盯着他,“我并没有介绍过自己,而且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就连匹兹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戈登有些慌了,作为这个级别的船长,他经历了旁人难以想象的风浪,不应该会因为一个二十岁小姑娘的诘问而慌乱的,可他确实肉眼可见地慌乱了,支支吾吾半天才勉强解释道:“我听别人说的……”
“谁?”青梨追问。
戈登深吸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破罐子破摔地说到,“我怕因为这件事牵连到我自己,所以我专门找人打听了岳先生对这件事的处理,知道他派了韦斯特先生和你过来,但我也只是知道你的名字而已,没有打听到其他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和我真的没有关系。”
有心打听知道青梨的名字并不难,他的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
青梨像是接受了戈登的说法,转身跟着西极和匹兹离开了。
菲律宾的首都马尼拉,一个富人的世界和穷人的世界严重割裂的魔幻世界,繁华的都市部分可以被称为“东南亚小纽约”,包围在外面更大面积的贫民窟则因为是世界上人口最密集的棚户区而被称为“东南亚小孟买”。
混乱又拥挤的交通能给每一个着急的人上一课,比如说西极。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小时,都还没有到要吃饭的地方,西极已经很不耐烦了。
“你饿得受不了了吗?要我下去街边给你买点吃的吗?”青梨看着他不断抖动的腿问,“只要你别这么烦躁。”
“我没有烦躁,而且街边的东西最好不要吃,吃坏肚子都算好的,中毒了我可不管。”西极深吸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那都是贫民窟的人从各个餐馆的泔水桶里收集来的厨余垃圾又重新加工的,也不知道轮过多少餐桌,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
青梨看着窗外混乱的场景,这种不是人吃的东西却有很多小孩子在排队买。
终于,他们驶出了贫民窟的区域,进入了城市中心繁华的商业区。
青梨看着窗外摩登的高楼大厦,感觉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幕简直就像是幻觉,不然怎么会在一个城市里有如此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终于到了。”西极从车里下去第一件事就是伸懒腰。
青梨还在想船上发生的事情,“匹兹先生,戈登说的那些资料在哪里,我想抓紧看看。”
“原件都还在船上,交给我的都是复印件,在后备厢的箱子里。”匹兹一边说一边左右张望,忽然翘着胡子一笑,对着一个地方挥了挥手,“在这儿。”
铁汉的柔情总是让人好奇,搬出箱子的青梨往那边一看,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走过来了。
“这是我老婆,我们家就在这附近,我叫她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匹兹说。
他们去了一家很高级的餐厅,点好餐后,西极和青梨就开始看手中的资料,他们两个都不太喜欢这个地方,想要速战速决早点回去。
青梨对这些其实不太懂,只是机械地过目而已,很快就看完了。
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匹兹搂着自己的老婆,在她嘴上亲了一口,他老婆看上去很恼怒,但其实眼神含羞带怯,笑得很幸福。
青梨看着这一幕,就好像在欣赏一副自己从未见过的画,有些兴味,有些欣慰。
匹兹看到她的眼神,哈哈大笑,“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刺激,不好意思,我看到我老婆就总忍不住要搂着她亲一口,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总是忍不住和她亲近。”
西极嗤笑,“也就亏了你老婆不讨厌你那大胡子。”
匹兹的老婆笑着说,“你别说,从我认识他到现在,我最喜欢他的就是这个八字胡了,特别像卡通人物,我觉得很好看,目光总是忍不住被吸引呢。”
西极说:“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青梨听着他们的话,忽然就想到了自己。
她觉得岳峙很好看,除了岳峙以外的人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觉,比如容貌精致的西极,可见她对岳峙的欣赏是不同的。
而且她也总是忍不住被岳峙吸引目光,就像那天晚上,即使喝醉酒,脑子晕晕乎乎,她也忍不住会一直去观察岳峙。
难道,她喜欢岳峙吗?
喜欢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人生第一次,她觉得非常困惑。
第19章 19.明心(三)
青梨还在出神地想到底什么是喜欢,手机就响了起来,正是岳峙。
“喂,先生?”
“吃饭了吗?”岳峙问。
青梨听到他的声音就能想到他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俊逸面孔,“正在吃。”
“都两点了才吃饭?”
“嗯,我们经过了贫民区,交通比较拥堵。”青梨老实交代。
“马尼拉治安不是很好,你要小心,伤口还没好彻底,不要又添新伤了。”
“嗯,我知道的。”
“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好吃饭吧。”岳峙说着就要挂了电话。
“先生。”青梨连忙叫住他,“你不问问我们调查的进度吗?”
岳峙笑了一声,“不用,既然已经交给你们俩了,我相信你们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别看西极那个样子,还是很靠谱的,你也别有太大压力了。”
“嗯。”青梨这才挂了电话。
西极已经在和匹兹讨论货物被掉包的事情了。
“印度产的高级纺织品最大的进口区域都在欧洲、北美和中国,卖到菲律宾的并不多,我打给航运公司总部那边查了一下,这次十九集装箱货物,是岳氏航运公司成立七年来,运往菲律宾规模最大的一次,是不是很奇怪?”匹兹说。
西极点了点头,“偏偏数量最多的一次,货物就出现了问题,当班的水手长还被人给杀了,这要不是灭口,我都得改名叫朝东。”
“我看了视频,至少集装箱在装到船上的时候里面的东西都是对版的,的确是包装完好的高级纺织品。”青梨把视频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既然出发的时候没有问题,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在船上的时候被调包了,要么是在到港以后出了问题,你们觉得是哪种?”
西极虽然这样问了,但答案似乎很明显,四十吨规模的集装箱,就算是装满棉花或者空气,也是一个长十二米,高两米半的庞然大物,没有专门的装卸设备,一旦上船,靠人力是很难移动的。
所以最有可能是到港以后出了问题。
青梨听着西极和匹兹的分析,想着刚才岳峙充满信任的话,不管她对岳峙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对方失望。
“我觉得戈登船长肯定有问题,我想去跟踪他。”她说。
“戈登常年负责南亚东南亚和东亚的航线,无论是印度还是菲律宾他都很熟,要做什么的确很容易,可以,你去跟他,他那个慌乱的样子不像是无辜,一定会露出马脚的。”西极愉快地享受着自己的饭后甜点,“待会儿让人给你送辆摩托过来,在这种地方,摩托比较方便,你戴好耳机,拿好武器,随时联系。”
就这样,饭后青梨就立马去跟踪戈登了。
她先按照导航到了港口附近岳氏航运公司的宿舍,从附近一个建筑物杂物间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戈登的房间,得益于马尼拉闷热的天气,窗外的空调外机一直在工作,显示里面还有人。
“匹兹先生,麻烦你派个信得过的人去敲门,我要确定戈登还在屋里。”青梨联系了匹兹,“另外,请让你的人告诉戈登一件事。”
几分钟后,她的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穿着岳氏安保制服的人,上去敲了敲门,戈登很快就开门了。
“嫌疑没有洗清,他不敢轻易离开。”匹兹说,“我已经让人告诉他,西极已经确定问题出在印度,明天就要和你飞印度了,他暂时可以自由行动。”
“很好,麻烦你了。”青梨说。
之后她又在那个地方等了四个小时,一直到七点,天都黑了,她才看到戈登换了一身衣服离开了宿舍。
她悄悄跟了上去,对方打了一辆摩的,她在两百米开外的后方跟着,挤在拥挤的交通工具大军中,完全不显眼。
这也多亏她没让西极给她搞一辆十几万的重型机车过来,而是送来一辆半新的普通摩托,这样的摩托在马尼拉的大街上随处可见。
要是重型机车,光是发动机的声音就足够引人瞩目了。
到了交通稍微好一点的地方,戈登从摩的下来又换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来到了商业区边缘的一家赌场。
戈登进去后,青梨围着建筑物转了两圈,确定了所有的出入口后才进入赌场,她换了一身衣服还做了一些伪装,很快就在一个□□的牌桌上看到了戈登。
她坐进戈登后方的一个吧台,暗中观察了一会儿。
戈登面前放着不少筹码,看上去非常老道熟练,但青梨不知道这里筹码表示的金额,也无法估算价值。
“你好。”青梨挪了一下位置,来到一位正在喝酒的陪赌女郎身边。
女郎风情万种地看了她一眼,“只要钱够,女人也可以哦。”
“帮我一个忙。”青梨递出一沓美元。
女郎毫不客气地接过钱,“没问题,说吧。”
“后面第二张□□的桌子,右边那位金棕色大鼻子的玩家,你去帮我看看他面前的筹码一共值多少钱,还有战况如何。”青梨说。
“没问题。”女郎站起身,把领口又往下拉了拉,端着酒杯扭动着诱人的身姿,朝戈登走过去了。
她很快就和戈登搭上了话,一直在那一桌呆着,差不多四十分钟才离开,转头一看青梨不在,又打量了一圈,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二楼去了。
“你还真是谨慎啊,抓.奸的?”女郎好笑地问青梨。
青梨没有理会她的调侃,“怎么样?”
“我去的时候他面前的筹码至少有十万美金,这一会儿已经输掉了一半了。”女郎说着从精致的小拎包里拿出五个筹码,“不算是我见过最大手笔的客人,但已经很厉害了,光是给我小费,就有五百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