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耳
参加论坛,想破产,卖房投进福兴,参观其他船厂,熟悉建造流程,和伊爸一起修改职能部门架构,精简职工,改修船,重新招人……每个节点都有周其均的参与。
虽然都是很小的事情,船厂现在基本还是靠着她伊爸主持大局,但林颂还是很满意的。
她头像还是周其均的那张照片,只不过,她在他的脸上拼接了个萨摩耶狗头贴纸,狗狗律师,青天大老爷!
她希望他能让她换掉,但连个问号都没有收到。
短期放弃造船业务计划的反对者除了离职的船工外,还有福兴的小股东,他们都是林颂的同宗亲戚。
“造了几百年船,你现在只修船?你对得起我们的信任吗?对得起你伊公吗?”
“还不如直接关厂,正好船市不好,卖了厂子,分一分钱。”
“政府有意向整合船厂救市,福兴可以卖给国企。”
林颂知道现在“民营船企离场论”相当流行,寡头化的进程中,像福兴这样的民营船企会渐渐消亡。
她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几个长辈,解释说:“暂时修船是为了务实,福兴没有雄厚的资本,也没有新的技术,现在渔轮、散货船根本就接不到订单,接到了也只能被压价格,亏本造没有任何意义。”
几人皱眉不耐烦。
林颂又温声说:“我们争不过国企,这时候只能量力而行,抓住他们忽视的需求,做一个海上4S店。”
一个股东闻言笑出声了,直言:“颂颂,说实在,伊伯是要退股。”
林颂微笑着,还想再开口说什么,另一个股东就猛地用钢笔在桌面上敲击了下,声音刺耳。
“我们不想跟你玩了,听不明白吗?以前是看在你伊公的面上,后面林清耀带我们赚钱了。”他语气严肃坚定,不带一丝鄙夷,只是陈述事实,“我们不信任你,没人敢拿真金白银陪你赌。”
林颂脸上的笑意不变,心脏往下坠。
她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结束那个会议的,她大可以大喊着,要他们相信她,重新讲述她的理想壮志。
但那时候她脑海一片空白,沮丧之下,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是傻子,她接管船厂的行为也很傻,小打小闹,纸上谈兵,还自视甚高。
林清耀依然很少待在福兴厂,不是出差,就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林颂给他打电话,他就不耐烦:“不是很有能耐吗,现在福兴给你了,自己管好!厂里的账务搞懂了没有?周末不是报班学习‘管理会计’了吗?”
林颂手指缠绕着电话线,说:“不是这个,是股东,他们要退股。”
林清耀更阴阳怪气:“都是你们姓林的亲戚,你们一家人,我是个外人,我能怎么办?现在知道找伊爸了?早跟你说了,他们就是一群过桥丢拐的虾精鳖怪,当年没有我,你骨头都被人啃光了。”
林颂不语,没有反驳,她想起,伊爸几个月前在股东大会上装晕倒,或许她那天也应该晕倒。
林清耀似乎很累,他骂了一通后,还是说:“你别管这事了,我来解决。”
“伊爸你在哪?”
“在舞厅,在洗脚。”他没好气,“你管我在哪?整天给你擦屁股。”
林颂挂断电话后,又拿出手机,点开跟周其均的对话框,又关上。
他那天都说的很清楚了,更何况,他现在肯定很忙,这么多船企破产、兼并重组,他有做不完的项目,开不完的庭。
林颂上了车,趴在方向盘上一会,还是决定发个信息。
可颂问:“你收到玫瑰了吗?”她最近省吃俭用给他送花呢。
过了很久,周其均才回复:“我不在榕城,别送了,问了秘书,已经处理了。”
他发来了一张玫瑰花被扔在了垃圾桶里的照片。
林颂气死了,怒打字:“你别后悔!【发怒】”
周其均只抽空瞥了一眼电脑微信的消息,很轻地笑了声。
他就在所里,戴着口罩,把花从垃圾桶里捡起来。
他办公室的垃圾桶很干净,玫瑰花也是他为了拍照才扔进去的。
秘书进来时,周其均把花交给了秘书,拜托她帮个忙。
秘书已经很熟悉这个流程了,三朵玫瑰换在周律师的阳台上,剩下的花就放在外面的大办公室。
……
到了月底,林颂去参加了林屿学校的活动。
林颂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愧疚式教育活动,具体做什么的?”
林屿坐在副驾驶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答道:“去年我跟我妈两人面对面,我妈哭得稀里哗啦,一直要亲我,今年我不想她再来了。”
等活动开始,全校师生都站在了操场,台上的人声情并茂,让学生捧住自己家长的脸:“摸摸你父母斑白的鬓角,脸上的皱纹,你有没有为他们心酸流泪?”
周围传来隐约的啜泣声,有家长,也有学生,林颂根本不敢跟林屿对视,掐着手心,死死憋笑。
林屿深情地摸着她的眼角:“天哪林颂,你有眼屎。”
很快就轮到他倒霉了,台上的主持人说:“来,让孩子们给家长下跪磕头,感谢生我们养我们的父母!”
林颂满意地看着匍匐在地的林屿,贱兮兮地笑:“哎呀乖仔,快叫声伊妈来听听。”
林屿咬牙切齿地抬头,目光似刀。
林颂威胁他:“我要告诉你老师了。”
林屿识时务者为俊杰,又磕了个头。
活动结束后,林颂又带着林屿去找班主任,她之前在电话里跟谢老师道过歉了,今天再当面道歉:“谢老师,不好意思,那天我答应林屿了,但忘记了。”
谢老师说:“没事没事,小颂,林屿他成绩不算很差,就是他怎么能抽烟早恋呢?每次家长会都是他母亲来,他母亲可能太溺爱他了,讲了也不听吧,你们父亲,我没在林屿的家长会见过他,以前你开家长会,他倒是次次来。”
谢老师停顿了下,又继续说:“林屿上次讲,他会听你的话,正好你也在家,我就同意他喊你来学校。”
林颂闻言,下意识地隔窗看了眼站在走廊外等着的林屿,她不感动,也不想为林屿负责,她的人生都没人负责,他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她就是难受,但她也不知道在酸涩什么。
……
离开学校后,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林颂忽然问:“回家吗?”
“你不回吗?”林屿偏过头看她。
林颂看着路过的商场,立达所就在附近,她又往前开了一段路掉头,说道:“去商场吃饭吧。”
新开业的商场人山人海,等位置就要半小时以上,两人就拿了号码,去一旁的娃娃机抓娃娃。
林屿运气和技巧并存,没一会就抓了一堆,他得意地扬起下巴,两手晃悠着毛绒玩具,哼声:“怎么样?佩服了没。”
林颂不吭声,气得林屿摇晃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掰开她的嘴,要她承认他厉害。
林颂唇畔有了点笑意:“好好好,你抓娃娃天下第一。”她目光倏然注意到三楼扶梯处的一个身影。
她快步走到玻璃围栏旁,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进了一家港式茶餐厅。
她说:“林屿,帮我个忙。”
……
周其均跟同事们来新店试吃,才入座没多久,就发现有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手里捏着一张纸,憋红了一张脸,站在他们座位旁,却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
周其均觉得他有点熟悉,但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少年。
“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事吗?”周其均问。
林屿想着林颂交待的任务,赶紧把那张写满字的便利贴放在周其均的面前,扔下两个字:“那个……情书。”
就赶紧跑了,他漏掉了几个字,我姐给的。
周其均眼皮重重地跳了跳,在同事的起哄声中,也开始怀疑,他现在气质变了吗,会吸引男生了?
他瞥了眼便利贴,上面写着:我就是觉得之前那张照片好看,才一直做头像,跟别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知道你也认识姜自恒,我现在连他微信都没有,他换不换头像我也管不了。
周其均,你应该好好珍惜我的,除了我,谁还能从你一句“好玩吗”,猜出这么多。
如果你现在气消了,能出来餐厅,到走廊一下吗,我在你的左上方,见个面,可以吗?
林颂靠在四楼栏杆上,等了半天,也不见三楼的周其均出来。
她手机响起提示音,周其均发来了文字消息:“只消了一半,不出来了,你快去吃饭吧。”
林颂是有一点失望的。
周其均也没跟同事吃完这个晚饭,因为林颂的父亲突然约他。
林清耀订了个湖畔餐厅。
周其均进去时,他还在欣赏外面的湖光水色,听到开门声,慢悠悠道:“快死了,才发现这花了钱的风景就是不一样,人啊,真应该对自己大方一点。”
第27章 恩爱
周其均眼皮倏地跳动了几下。
他落座,不知道林清耀说的是真是假,争议解决第一课,不要完全相信当事人说的话,更何况,跟他没有关系,他不想关心别人的生死存亡。
但是这个人是林颂的父亲。
跟林颂有关。
他难以遏制地生出了点烦躁,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不大不小,足以沉闷得让他觉得有点难受。
他漆黑一片的脑海又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了林颂的眼睛,这次是红肿的,樱桃色的,水雾朦胧,她接二连三地失去亲人。
林清耀回过头,看着周其均,笑了下,问道:“你跟颂颂是不是在恋爱?”
不出所料,周其均没有回答。
林清耀也能理解,毕竟对方早就拒绝过颂颂了,但他只想颂颂高嫁,能帮着福兴,又看不上福兴那点小打小闹。
“之前安排相亲,她还跟我发火。她总觉得,做父母的催她结婚,就是想害她,我想害她,我还给她弄婚前协议吗?她不懂我一片苦心,福兴虽然规模不大,但也不算差,结婚不就各取所需,合的来就行。”
林清耀语气讽刺:“总好过跟条件差的结婚,一边又想要感情,一边又要防着对方,生怕枕边人利用婚姻拿到资源,疑神疑鬼!”
这不是周其均感兴趣的话题,他没接话,拿起茶壶,给两人倒了茶,把茶杯推到林清耀面前,示意他喝点茶降降火气。
林清耀看他这椷囝冷漠敷衍的死样,更火大了。
“你也别以为你吃香,林颂要是想结婚,多的是好人家排着队,我着急,只是希望有人帮她,她年轻、幼稚还冲动,管不住福兴,如果之前没抵押房子也还好,失败了她也一辈子不愁吃喝……”
“您应该相信她,她能管理好船厂的。”周其均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尽管他之前也并不看好,但他那时候只是出于投资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