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耳
是妈妈的样子。
郑棠俪是航运、造船界赫赫有名的女掌门人,林颂对她的职业故事很了解,但不清楚她的私事。
只知道她很晚才有了小孩,几年前离婚了,离得很狼狈,林清耀没少为此唏嘘,从那以后,就总防着玲姨。
林颂看向周其均:“郑总离婚的案子,是立达代理的?”
“嗯。”
“真的找了私家侦探查她前夫出轨吗?应该没出轨吧,不然她女儿的抚养权怎么在前夫那。”
周其均说:“我不清楚,但抚养权跟出轨没什么直接关系。”
“那她前夫真的分走了她那么多财产吗?”
周其均转头看着她,不再回答。
两人都明白,因为职业道德。
林颂失望:“你丧失了最大的乐趣。”
“……”
“背后讲别人坏话。”
“我只跟特定的人讲。”
“这么见外,前女友都不行。”
“嗯。”
林颂没过去打扰郑棠俪,因为母女俩的相处太过温馨,郑总的女儿一直在喊着伊妈、伊妈。
林颂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台阶上,此时站在校园里,忽然想起有一次,她和周其均带着小白在江畔吹风,她问周其均的小学在哪上的,那时候他没有回答。
林颂问他:“你跟余伊姨讲了过敏的事了吗?”
“……没有。”
“我就知道,你讲不出口。”
“没有合适的机会。”
周其均也不知道要怎么讲,他和家人的相处也经常带了点说不出来的客气。
所以大多数时间,他更愿意跟小白待在一起,至少除了被它拆家气到头发都要竖起来外,没有那种弥漫上来抗拒的窒息感。
以前他还没独立生活时,经常早出晚归,在办公室里待着,甚至还有几次,想到伊妈、大哥还在等他,他在地下车库里安静地多待了几秒。
就像是那种为了逃避责任的已婚男人,不是拿工作搪塞,就是声称车里一根烟、一首歌,就是男人最后的治愈神药。
他跟林颂在一起的时候也是。
当他抗拒的时候,就不回消息了,直到她下一条欢快的消息发来,她不需要他去哄她。
周其均知道自己有问题,过去他无法正视,也不需要他正视。
甚至他还想过,等林颂自己走出亲人离世的悲伤后,就会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再若无其事地回到他身边。
他压抑着感情,也怕她发现,他其实是个感情上的吸血鬼,需要她不停地供应鲜血。
当她停止供应后,他度过了一段麻木的适应期。
让自己回到以前没有她的生活。
起初他还能告诉自己是不习惯,因为在这段路上,她提前下车了,但是,他后来发现,她不是下车了,是把他赶下车了,她自己当司机开走了车,还喷了他一脸尾气。
周其均想要一张重新上车的票,但不是现在。
他垂眼看着林颂,说:“再等我一段时间。”
不仅仅是跟家里坦白。
但林颂不许他逃避,她听到他这句话就有些火大,目光深深,勒令他:“你今晚回家,最迟晚上9点,再不讲,你,你就死定了。”
周其均默了一会,还笑:“怎么死?”
林颂学着他平时教训小白的模样,晃了晃她的手:“你知道的,林老师打你。”
就是这么一句幼稚的话,还踩中了“打”这个雷点,周其均也不懂,为什么他的心脏还涌着一股温热的、甜蜜的糖浆。
他脸上没有格外的情绪,收回了看她脸的视线。
深秋了,榕城的气温还这么高,他有点过于热了。
……
一直到跳蚤市场收摊,林颂也没跟郑总讲上话,中途她和周其均回到林屿的摊子,帮忙卖东西。
林屿的同桌是个打篮球的体育生,预备保送华侨大学,高中篮球联赛明星选手,他加了林颂的微信。
发来的第一条消息是:“颂颂姐,你好,曾凌佑,最强高中生,大小前锋,榕一安东尼,大心脏三分球选手,190cm,87kg,很高兴认识你。”
林颂好笑,回了个老年人喜欢的“握手”表情包,还带着闪光旋转多彩字体的“你好”二字。
不远处正在热火朝天做生意的林屿,终于发现了好兄弟偷偷给他姐发这种消息,气得他用向日葵头套去撞曾凌佑。
“你给我姐报身高体重干什么?”
“礼貌!”
“我把你当好兄弟,你想当我姐夫,我有姐夫呢,他最近正帮我补习,你要撬墙角,也得等我考上大学。”
只可惜,曾凌佑低头看到林颂发的老年人表情包,他立马摇头:“我不喜欢了,颂颂姐有老人味。”
林屿更气了:“你老人味,你臭汗味,你全家都有老人味。”
两人互相追着绕圈跑了起来。
周其均注意到林颂一直盯着曾凌佑看,脸上还浮现着不加掩饰的、欣赏青春的笑意。
他倏地开口:“这是未成年人,违法的。”
“什么?”
“姐弟恋一般来说都不太靠谱的,年龄差太大,都合不来。”他这会仿佛情感博主上身,“年轻男生只想贪图一时的快乐,喜欢年长姐姐的稳定情绪和良好的经济条件。”
他好像还认真思考了:“虽然你的钱在厂里,你的房子在抵押,你的情绪也不是那么稳定。”
林颂听懂了。
她要气死他:“你说这个啊,恋爱不就是这样,各取所需,那我跟高中生弟弟还挺像的,我喜欢分门别类,有些人呢,适合恋爱,比如这个最强高中生,有些人呢,就适合联姻结婚。”
她抬起眸子,看着面前的周其均,一脸无辜地露出微笑:“比如你。”
周其均气笑,被这三字刀戳得有点酸胀,没说什么。
跑着路过的曾凌佑害怕了:“不要啊,颂颂姐,我,我是个渣男,我不适合恋爱。”
林颂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周其均沉寂了片刻,压下了那股躁动不安的冲动,因为他本能地想接话,说他也适合恋爱。
不过,他现在都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做到。
只清楚,想靠近她的欲望在不停地累积着,他一直以来的原则是,对说出口的每句话负责,只有确保能做到,才能承诺。
……
收摊后,林屿拿着赚到的钱,请几人去学校附近吃炙子烤肉。
曾凌佑人高马大,狼吞虎咽地清空了一盘又一盘的肉,吃到林屿都心痛了:“佑,钱不够了。”
曾凌佑转头就看向真正的老人,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姐夫,你请客吗?”
周其均正拿着夹子给几人烤肉翻菜,他自己没怎么吃,闻言,心情舒畅了不少。
“嗯,你随便吃。”
“姐夫大气。”
曾凌佑又大手一挥,让服务员上了四盘牛仔骨。
林颂看曾凌佑高兴的样子,把澄清的话吞了回去,托腮等着周其均烤好肉,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一双做饭都性感的手,她还记得他演讲时腕上的沛纳海,但他今天没戴手表。
可惜了,她前几个月给他预定的手表还在排期中,他们就分手了。
林屿吃饱喝足后,看看林颂,再想想今天这样美好的一天。
眼睛浸起了薄薄的水雾,眼圈红了下又退散。
伊爸几乎不来参加他学校的活动,伊妈来了就只会担忧他糟糕的分数,然后唉声叹气。
这是第二次,他和家人一起参加完学校的活动后,还能这么开心放松。
两次都跟林颂有关。
曾凌佑瞥见林屿眨眼就滚出眼泪,吓了一跳:“小屿,佑哥不吃了,别哭啊。”
林屿却不理他,看着林颂,大吼一声:“姐,我爱你!”
林颂愣了下,她分明向那么多人索取过爱,但是对上林屿炽热的眼神,她竟想避开。
好在只是一瞬。
周其均还在一旁冷不丁出声:“不勇敢了?”
林颂如临大敌,应激一般大声回话:“弟,我也爱你!”
为了向周其均示威,她还用双手在胸前比心,将心送给了林屿,附赠一个飞吻。
林屿感动得哇哇大哭,要让林颂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背。
曾凌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周其均无声地笑起来,他往窗外看去,正好对上了郑棠俪望过来的眼神,两人轻轻点头致意,郑总带着女儿去了另外一家店。
到了后来,两个未成年人偷偷尝了几口水果酒,林颂原本想阻止的,反倒不知怎么,还被两人劝酒。
虽然都没醉,但林颂不能开车了,只能靠周其均送他们回家了。
周其均先把曾凌佑送回去,再送林颂和林屿,到了林家,林屿自觉先下车,动作跟小偷差不多。
“千万别被我伊妈发现我喝了酒,不然完蛋了,我先回家去刷个牙,你们聊啊。”
车内就剩两人,但林颂很快也想下车了,她握住了门把手,拧了拧,被锁住了。
“你干什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