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耳
老实人周其均摇了摇头。
“锁定这个男人,你算是幸福了,被林总锁定了,这我大哥说的,他现在每一支表,都是刷我嫂嫂的卡,其实都是他自己拿着卡代签的。”
周其均倏地笑了起来,他想起当时和林颂父亲一起吃饭那一回,林颂为了那三千块抓心挠肝,恨不得伸手进他裤袋掏钱的模样。
这样想着,他说:“川川律师。”
“嗯?”
“我好像通了一点点了。”
“愿闻其详。”
“这只表不便宜,钱在哪……”
陈淮川:“爱就在哪,好兄弟,我懂你,她爱惨你了。”他忍着笑,眼神坚定,“你的钱呢?都给她,这样就可以证明真爱了!”
周其廷打电话喊两人进屋,晚宴开始了。
以前周其均在这类的聚会上,就只是听伊妈伊爸的话,礼貌打了招呼后,就把主要任务交给大哥。
而今晚,周其均一直在应酬。
“这是周家的尾仔吧,还是老周教育得好,家风正,两个仔都事业有成,还关系和睦,大仔继承家业,尾仔当大状,也升合伙人了,航运界的律政大拿啊。”
周其均笑:“全靠叔伯们给的业务。”
“阿均谦虚了,又不是做慈善,都是合作,伊伯还要感谢你,在英国帮伊伯打赢了官司呢。”
等人少了些,周其廷凑近周其均,狐疑地看着他:“变性了?”
“没变,还是男的。”
“还会讲冷笑话了,今晚这么热情社交应酬,难道,我们家也要迎来兄弟权力相争,继承人内斗?我这个执行董事要被挤走了吗?”
周其均拿出了几张名片,递给大哥。
是福兴船舶的名片。
他今天晚上发的也是这些名片。
有的华人船东好奇:“东环入股了?”
“没有,合作过。”周其均回答,“两百多年的造船历史,经验丰富,去年从单一市场走向了多元化,开拓了修船业务,正好赶上扩张一带一路的东南亚航运市场。”
“二代接班了吗?”有船东跟福兴合作过,“不对,应该是三代了吧。”
周其均笑:“嗯,我们这一代的人接班路径都差不多。”
周其廷接话:“毕业后先在外面打两年工,历练后,再回来,不然也得从基层做起。”
“是个女孩子呀?不容易,这个业务量可以。”
“现在铁娘子很多,我们老刘四儿两女,一样用心培养他的大女。”
周其均接话:“是,我作为乙方,都经常很佩服林总。”
也不用说更多的话。
周其均听进了话,心机地发了一张照片给林颂,是陈淮川拍的,照片里的周其均把福兴的名片递给了印尼船王。
周其均:“春节快乐,林总。”
林总看不清名片上的字,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以为他在炫耀。
可恶的前男友。
……
2017年春节假期结束后,有了外船维修资格的福兴开坞,迎接第一艘徐徐入港的外船,万事开头难,第一艘船的维修流程总是复杂琐碎且混乱的,需要各协作单位通力合作。
出入境边防检查站要进行外轮检查,林颂为了缩短检查时间,自己去追办修船厂工的登轮证和拖轮的外轮搭靠证,再去街道办事处办理新入厂人员信息录入。
那位负责的高中老校友笑道:“福兴的党群服务中心的修建资金马上就批复下来了,到时候还要林总配合做一个宣传。”
第57章 林周
“今年市内重点宣传‘政企合作’,我们街道办的任务就是服务企业,提供便利,支持民生活动,福兴在这一点上就做得很好,丰富船工业余生活啊,篮球场、羽毛球场、江滨道、骑行道都已经建设起来。”
除此之外,林颂还递交了去年福兴办的其他员工福利活动资料,比如女性健康知识讲座和义诊,职工羽毛球、篮球、职业技能比赛,还有一些节日的职工亲子互动,端午食堂包肉粽、尾牙宴、元宵节。
街道办选用了一张图放进宣传,是去年六一儿童节,福兴举办的亲子活动。
林颂带着几个船工的小孩一起做鸭姆舭小船,她叫那些小朋友“福宝”,小朋友们喊她“颂颂厂长”,图片下方的一行字写着:我去了妈妈爸爸工作的地方,颂颂厂长送了我一艘船。
“家”的概念非常简单,在很小的时候,标语上会写“学校是我家”,长大后入住酒店,服务经理会发来问候“为您打造有归属感的入住体验”。
林颂不会说,福兴就是船工的家,但她希望微小温暖的家文化,能让福兴走得更远。
“国外船舶制造基本是世代相传,我也是受了伊公的影响,从船模开始,慢慢走上造船的路,或许福宝们以后也会喜欢上造船。”
街道办主任也笑了起来:“小林,做厂子的是要目光长远,要的不仅仅是生产,更是安全、发展和未来。”
因为有外轮入驻,派出所也安排了民警协助福兴进行治安巡查,海事局重点关注环保和在厂维修船舶安全,派了人驻场指导。
林颂带着主管安排学习,迎接这一季度的环保检查组。
郑静瑜一边画图,一边念叨:“林总,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福兴正在强化环境保护内控管理。”
林颂盯着电脑屏幕,无意识接话:“建立完善环保管理体系,根据公司生产作业和产污环节……”
“这些是福兴梳理并制定的环保规章制度,《喷砂、涂装作业检查指引》、《福兴环境保护红线清单》等,一方面是粉尘治理,引进高压除水锈,一方面是水处理,水上作业设备生活污水收集治理……”林颂站在台上,开环境保护管理会,身后的屏幕慢慢展开相关文件。
台下坐着专家和检查组,听林颂介绍VOCs的收集治理项目。
梁真跟郑静瑜低声吐槽:“学渣文具多,规模不大的工厂还投了这么多钱在这上面。”
郑静瑜眨眨眼,也小声回答:“可是就是做了这些,才能得到官方的肯定,林总说了,她不想恶性竞争,我们是要跟福兴一起长大的……”
“船东和市场的肯定才重要。”梁真说。
林颂最近觉得,她是一个身体上长出了四五个头,朝着不同的方向,多核处理工作。
陈凤经理提醒林颂:“不要忘记引航站,要是港口那边的引航服务出了点问题,稍微一卡,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是我们的招聘。”
林颂一边盯着招聘名单,快速扫过研发设计师、生产设计师、质检师、作业长、生产管理员、船舶铜工、电焊工的招聘要求,一边说:“好,等下,陈经理,设计师、质检师、作业长必须懂基础英文。”
梁真说:“这艘船的维修期很短,工期紧,林总还是要多费心多联系各部门,有些单位重复登轮,很影响修理进度。”她被修理进度逼得有些着急,“船方希望按期交船,总共才给了12天,林总,这么短时间怎么赶质量?”
林颂被梁真看得有点心虚,因为当时她着急接单,不好低价接,就疯狂压工期。
她抱住梁真,试图以撒娇蒙混过去。
梁真越说越气:“这艘破船船龄23年了,林颂!你疯了是吧,什么破烂都接回来,钱没赚到,搞一肚子气,你做生意专门亏本?”
林颂脸颊贴着她,安抚着她:“我们试一次好不好?总要先接到一艘船,这老船我们要是能修好,不得了,名声就打出去了。”
“内船业务都是我给你接的。”
“是呀。”林颂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因为有你带来的业务,所以我才有底气嘛,真真,你可千万别离开我。”
梁真气笑。
关青松也对林颂道:“林总,我们得去海关那申请降低修理物品总担保函保函额度,海关给了正荣入境业务一企一策便利政策,而我们外轮修理的危险品入境申报还没通过。”
林颂对他露出笑容,保证道:“好,我来安排。”
郑静瑜跟在林颂的屁股后面,她关心的是游艇设计:“颂颂姐,游艇,你看我的图,我问了我老师,他2000年初去过Benetti公司,那时候意大利的游艇制造商都说我们一定会是游艇生产大国,不过游艇市场认可品牌,可以先从游艇的维修保养点做起,老师给了我几份图纸。”
“好,过段时间会有新设计师来。”林颂想在制造游艇前,先让福兴恢复造船能力,从鹭城承接一些分段制造。
郑静瑜抱着林颂,话痨道:“颂颂姐,我们会成功的。”
“嗯。”
“我们造船师才是船厂的核心,对不对?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野心和勇气,让我们拿出最好的船。”
林颂笑:“小心被梁经理和关青松听见。”
“我才不怕,他们两眼里只有钱。”郑静瑜说着,更是抱紧林颂,“我们才是真正的苦行僧,伟大的船舶工程师,我们俩最好,颂颂姐,你最近回复我的消息都好少了,我需要你的鼓励。”
“好好好。”林颂怕被念经,连声应道,“我们鲸鱼就是最棒的。”
她心里也有点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因为伊爸去世后,她就不可能只是个造船师了。
但她想为纯粹的造船师创造更纯粹的环境。
郑静瑜的纯粹就在于热爱,不管修船还是造船,只要林颂把船东的意见和要求反馈给她,她就能积极地利用反馈修改设计图纸,甚至能举一反三,为船东提供更多的选择。
等到这艘新加坡籍船舶入坞检查后,项目组给林颂反馈:“林总,污水处理装置坏得太严重了,没办法再修理了。”
林颂登船去看,梁真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没忍住叹气:“所以,你明白为什么你能接到订单了么?”
因为有坑,不管是林颂的脑子,还是这艘船龄23年的船。
原先做好的图纸设计、材料准备和生产制作计划,几乎都不能用了。
项目经理摊了摊手:“要么现在跟船东说,延长修理周期,要么就直接退船了。”
而船方那边态度强硬:“我们等不起,林小姐,你可是跟我保证一定准时完成,我们才选择了没有外船维修经验的福兴,我们不接受延长船期,要延长,就是违约。”
他们要福兴赔偿违约金,再无偿维修。
林颂拿着图纸解释:“这些修理项目原始状况很差,装置无法维修了,只能整体换新,船舶进厂前,你们没跟我们沟通……”
对方脸色沉沉,就算合同有规定,他们也不认。
梁真几人一致认为,这船东就是故意拿老船碰瓷的。
“跨国碰瓷啊?不至于。”合同是周其均拟定审核的,林颂不觉得会有这么大的漏洞。
她可怜巴巴地承受着几人的冷眼,再告诉他们:“嗯……项目组还发现了个问题,船方提供的辅机增压器型号也是错的。”
“林总!”
林颂继续:“我问过了同学,再去国外重新购买原类型增压器的话,差不多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而船期只有12天。
这一回的林颂心里却没有多少慌乱,大概是因为她不断地遇到问题,不断地累积着经验。
林颂深呼吸,笑着安抚他们:“别紧张,我来处理。”
她也没有自我责怪,因为她不觉得时间倒回重来,她就能接到更好的外船维修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