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 第22章

作者:明开夜合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相爱相杀 HE 现代言情

  她被人流裹挟,身不由己地往前走?。

  混乱中有道女声高声道:“哪个王八蛋摸我屁股!”一时有人怒骂有人推搡,场面更加混乱。

  雨势更大,像天被捅了一个窟窿,一时也无人在意哪位女士被骚扰这一桩公案,只纷纷寻找避雨之所。梁稚瞧见前方一家内衣店门口尚有空位,正准备往那?处跑去,后背忽被人潮猛力地推了一把。

  她顿时往前一个趔趄,但?万幸一旁便是路灯柱,下意识往那?上?面一撑,侥幸没有摔倒,但?也被挤出了前行的?人流之列。

  污水横流,混杂塑料袋与菜叶,一齐汇流到脚下的?排水口。

  梁稚没空觉得恶心,抬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便要继续往前走?。

  头顶落雨忽地消失,只闻噼噼啪啪的?声响。

  梁稚疑惑抬眼,望见了一只捏着伞柄的?手,被黑色伞柄衬托,几如玉骨质地。

  雨势磅礴,空气里?一股雨腥气,可有一阵凛冽香气隐约夹杂其间。

  她太熟悉这味道,几乎瞬间绷直后颈,目光在这只手上?定住了,再也不敢往上?看。

  分明不冷,却浑身瑟瑟,像考试作弊,被人当场抓包。

  下一瞬,伞面一斜,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拽,她身不由己地朝前一步,直接撞入他怀中。

  楼问津手臂搂住她,往旁侧了侧,挡住了汹涌的?人潮,一边冷声道:“楼太太,你该回家了。”

  梁稚伸手去推,但?哪里?推得开,楼问津攥紧她的?手腕,又往自?己跟前拽了拽,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你要找的?人不在庙街,不要继续白?费工夫。”

  梁稚瞳孔放大:“……你跟踪我?”

  楼问津嘴唇抿作一线,并?不回答她的?话,仿佛已然耐心尽失,伸手将她肩膀一揽,便往前方走?去。

  “楼问津,我问你话!……你放开我!”

  楼问津步子迈得大,梁稚被他搂着肩膀,跟走?得几分跌撞,沿路差点踩上?一碗不知谁吃了一半的?炒粉,恶心得火气一阵上?窜:“你走?这么快,赶去投胎啊!”

  楼问津脚步一顿,低头望一望她,紧拧眉头。他忽的?将雨伞换到左手,而后弯腰,右臂直接将她拦腰扛起。

  悬空那?瞬,梁稚惊叫一声,“你放我下来?!”

  然而楼问津扛着她,步履迅捷,任凭她怎么扭动挣扎,风雨不动。

  一直顺着人流,走?到了佐敦道。一路自?然不乏人侧目,但?楼问津我行我素,毫不在意。

  路边停靠一辆双闪灯跳跃的?黑色宾士车,副驾车门打开,宝星飞快下了车,拉开了后座车门。

  楼问津将手中雨伞递给宝星,待他举高打稳之后,一弯腰,把梁稚丢在了后座座位上?。他上?车,摔上?车门,不待他吩咐,司机已启动车子,在黑沉雨幕中,迅速驶离了佐敦道。

  梁稚又气又恼:“沈惟慈还在庙街……”

  “他一个大活人,又曾长居香港,你不担心自?己,倒还有心思担心他。”楼问津冷声道,“宝星,往半岛酒店打个电话,给沈惟慈留言,说我的?人我自?己已经接走?了。”

  宝星忙说好?,等到了别墅立马打过去。

  梁稚一条黑色纱裙早已淋湿,黏糊糊地粘在了皮肤上?。车里?开着冷气,坐了一会儿便觉寒气四溢,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手臂。

  楼问津:“宝星,冷气关?了。”

  宝星赶紧执行。

  雨水冲刷车窗,车里?像座静默囚笼,梁稚自?上?车起,便面朝车窗,耷拉脑袋,气鼓鼓的?,一动也不动。

  她设想过父亲也许并?不在庙街,可真让楼问津一句话判了死刑,又实在失望。

  一张灰色毛毯忽地被丢到膝盖之上?。

  梁稚回神,转头看去,一旁楼问津神情凝肃。她冷笑一声,毫无犹豫地抓起毛毯扔了回去。

  楼问津脸色更加难看。

  下雨车行得慢,半个多小时才?开回半山别墅。

  车还未完全停稳,梁稚便拉开车门迅速跳下车,铁门紧闭,她伸手去锤电铃,那?铃铃声响,在雨夜里?刺耳又凄凉。

  片刻,门开了,梁稚飞快朝大门跑去,前庭里?几盏地灯,似要被雨水浇灭一样黯淡。

  她走?得急,没瞧清楚步道上?镶嵌的?鹅卵石,脚尖一绊,就?要往前扑去。

  身后跟来?的?楼问津倏然伸手,擭住她手臂往后一提,“你走?路究竟能不能小心一些。”

  梁稚堪堪站定,猛地一甩手臂,甩开了楼问津的?手,咬牙切齿道:“谁要你假惺惺关?心我?你既然一直在跟踪我,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我爸不在庙街,看我忙了一场空,很有趣是不是?你真是卑鄙无耻!”

  楼问津一时没有动作,在惊风暗雨里?有种渊渟岳峙的?冷峻:“我倒还想问梁小姐,怎么此来?香港还另有目的??你与沈惟慈是事先约好?,还是恰巧偶遇?”

  梁稚冷笑,“你管得着吗?”

  她话音落下,便觉得气氛又冷肃两分。

  眼镜已让雨水浇湿,楼问津垂下头去,伸手将其摘了下来?,随意往长裤裤袋里?一收,“阿九,看来?你是一点也不懂愿赌服输这个道理。”他声音可堪冷静。

  梁稚向?前一步,仰头逼视,“我不过是想跟我爸见一面,单独说两句话,对你而言有何损失?”

  “你找错地方,总不能怨我。”

  “我要是找对了,你就?会乖乖让我跟我爸碰头吗?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个心胸狭隘、以怨报德的?卑鄙小人!”

  楼问津轻笑了一声,又是她最为不喜的?那?种轻蔑的?嘲笑,他微微偏了一下头,忽地以一种叫她陌生的?奇怪目光打量起她来?,“我本意是想你我保持默契,相?安无事,但?似乎你不愿意领情我的?安排。”

  梁稚已不记得上?回见楼问津不戴眼镜的?模样是什么时候,夜色里?,那?双幽深至极的?眼睛里?,似乎蛰伏难以察觉的?危险。

  梁稚本能警觉,“……你要做什么?”

  她见楼问津又往前走?了半步,仿佛是打算低下头来?,心里?顿时一紧,条件反射地扬手。

  楼问津把头往旁一偏,于是那?巴掌只落在了他颈侧,发出了极为脆响的?一声。

  梁稚顿住了。

  楼问津动作稍滞,目光缓慢移到她脸上?。雨水浇得他墨色头发湿透,额前发丝垂落,一张脸显出病态的?苍白?。

  她像是身不由己地,与楼问津对视,那?双眼睛时常沉默又冷淡,兼有一种沉郁的?底色,而她过去六年,总想一探究竟,才?会愈陷愈深,以至于现在,被夹在爱与恨之间,两面煎熬。

  无人说话的?间隙,有雨声作陪,却也能捕捉到彼此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一起,一伏,似风烛微弱,随时都要乱了。

  梁稚手指紧攥,一种难以言说的?直觉迫使她后撤半步,然而下一瞬,楼问津已按着她的?颈侧,挟着一阵冷雨的?气息,低下头来?。

  嘴唇相?贴,触感柔软却毫无温度。

  梁稚浑身僵硬,待反应过来?时,立即伸掌去推,而手指立刻被他攥紧,按在他的?胸口。

  她触到他心脏跳动剧烈,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颗心,也早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不知是被自?己,还是被楼问津吓到了,她挣扎更甚,可全然挣脱不开,便直接张口一咬。

  她顷刻便尝到了血腥味,而即便如此,楼问津分毫不退,手掌按住她的?后颈,把她往怀里?用力一合,舌尖分开她的?牙关?,就?这样侵入。

  铁锈味于口腔中蔓延,梁稚起初仍在挣扎,可待力气与氧气接连耗尽,内心深处层层压抑的?某种隐秘心情便如溃堤,覆水难收 。

  那?种绝望,兵败如山倒。

  ……她怎么办,上?天愿意相?信吗,堕落绝非她的?本意。

  “维恩。告诉你一个秘密。”那?是在楼问津来?到梁家的?半年后,沈惟慈放春假回家,陪她在家里?消磨时间。她在泳池里?游了一个来?回,忽然从水里?钻出,两臂懒洋洋趴在淡蓝色马赛克砖的?池沿上?,像宣告什么似的?,直言不讳道:“我喜欢楼问津。”

  沈惟慈念的?是港大医学院的?全科医学,六年学制,课业繁重,即便放假也不得松懈。他闻声从课本里?抬起头来?,但?并?不惊讶,“你的?男朋友哲罗姆呢?”

  “拜托,罗以哲才?不是我男朋友。我只是看他生得有两分姿色,所以逗他玩一玩。但?他比起楼问津,可就?差得远了。”

  沈惟慈笑一笑,“你喜欢人就?看外表么?”

  “能叫我喜欢上?他的?外表,已经是他的?荣幸。”

  “不过阿九,我劝你不要与楼问津关?涉太深。他这个人,我大他两岁却都看不懂他。我怕你陷进去,他会负你。”

  “那?我就?叫父亲找人宰了他,再把他的?心脏挖出来?,泡在福尔马林药水罐里?。”

  沈惟慈像被她吓到,“下次不许再乱翻我的?课本。”

  梁稚嘻嘻一笑,脚下一蹬,转个身,又回到水中。她换做仰泳姿势,眯眼望向?天空,忽地又说:“他真有意思。”

  “有意思在哪里??”

  “有意思在他好?像真的?不喜欢我。”

  他不单不喜欢她,一定还恨她至极,否则何以一击毙命,不单单要害她一朝落入尘泥,还要叫她心悦诚服地整个人都输给他。

  梁稚呼吸急促,脚底发软,身体不由自?主地要往下坠,为了对抗地心引力,下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衣襟。

  深吻里?只有雨水气息,似她此刻自?我鄙夷的?心脏,涩得发苦。

  檐廊下忽然传来?开门声。

  梁稚像是如梦方醒,伸手一推,楼问津登时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

  她几乎不遗余力,一巴掌扇过去,而后转身飞快往屋里?奔去。

  开门的?是兰姨,大抵因为听见电铃响了却迟迟无人进屋,所以出门来?看看。她目瞪口呆,“阿九……”

  梁稚没理她,蹬落湿透的?鞋,迅速越过玄关?,跑向?卧室。

  兰姨朝着雨幕了张了一张,见还有个人沉默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恍似一樽塑像,犹豫片刻,还是喊了一声:“姑爷,外头雨大,还是赶紧进来?吧。”

  楼问津抬起头来?,淡淡地应了一声。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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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一室白雾, 似下过雨的正午,热气腾腾。

  梁稚长久地淋在莲蓬头下,想?将?方才的记忆全部淋去, 或者干脆淹死自己。

  “笃笃”敲门?声。

  “阿九?你还在浴室吗?”兰姨小心翼翼询问。大抵她进浴室实在太久, 叫人担心。

  梁稚关掉龙头, 答了?一声:“我马上出来。”

  虽是这样说,她在浴室里又捱延许久, 直到兰姨过来敲了?第二次门?。

  客厅里空空荡荡,并?无楼问津人影。

  她像是复习良久却?被告知科目考试取消,那种心情, 松一口?气却?又似乎不无遗憾, 觉得一番准备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