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楼问津的宅子,也应景地做了一些?春节的装置,进门一只半人高?的陶瓶里插着几株连翘,一旁桌上摆了一盆水晶黄梨,因闽语里“黄梨”音为“旺来”。
屋里只有扎奇娅并两个佣工忙碌端菜的身影,一问,才知道楼问津人在书房里。
梁稚穿过左边走廊,到了书房门口。
门是虚掩的,她往里一看?,发现楼问津躺在书房沙发上,好似是睡着了。
她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在沙发前蹲了下来,认真瞧了瞧,他确实是真睡着了。
地毯上滑落了一份文件,她拿了起来,卷成筒状,而后?杵到楼问津耳畔:“起床了!”
楼问津倏然睁眼。
梁稚挑眉望着他:“你请我过来吃饭,自己却在睡觉?有没有一点?礼数?”
“好像梁小姐这样更没有礼数一些?。”
楼问津坐起身,把文件从她手里夺走,往面前小几上一扔。
梁小姐今天穿是一件淡紫色印花削肩的翻领高?腰连身裙,头上系了一根同色系的发带,黄昏的光线里看?去,两条手臂仿佛添了蜂蜜的冻牛乳。
他打量梁稚的同时,梁稚自然也在打量他。
衬衫睡得皱了几分,头发也有些?乱,因为刚醒,那神情还有些?困倦的意思,和平日?里的端正锐利相比,是另外一种?少见的慵懒。
楼问津手肘一撑,正要从沙发上坐起,梁稚却忽然站起身,抬腿,在他身上跨坐了下来。
她手掌撑在他胸口,低着头看?他,“喂。”
楼问津微微扬了一下眉,“梁小姐有什么指教?”
“你明明知道我今天回来,还在书房里睡大觉。”
楼问津笑了一声?,“不?是你打电话给我留言,说你跟人逛街去了。我总不?能跟过去……”
“你上次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哪次?”
“还装。”
“真忘了。”楼问津抬手,搂住她的后?背轻抚,“你提醒一下?”
“红姐那里。想起来了吗?”
“哦,那一次。”手掌往下,到了腰际。
“对。”
“……那么我送你的那条裙子呢?没见你穿过。”在腰际逗留片刻,却又回到了原处。
“……扔了。”
“是吗。有点?可惜。”手掌挨住了她手臂,轻轻摩挲,仿佛不?带任何的意味。
“……”梁稚闭了闭眼睛,“你……”
“我怎么了?”楼问津无辜地瞧着她。
“……故意的是吗?”梁稚忍不?了他这样持续的不?着边际,蓦地把他领子一揪,摘下他新配不?久的眼镜,扬手一扔,低头,一下咬住他的嘴唇。
只不?过是一周没见,却好像已隔了好久,经不?起一丁点?的撩拨。
楼问津一把按在她脑后?,一边凶狠地吻她,一边坐起身来,去解她连身裙的纽扣。
“……书房门没关!”
“嗯……”楼问津含糊应了一声?,可直面这样强烈的视觉刺激,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撷咬。
正值黄昏,琥珀色余晖从玻璃窗投了进来,照在皮肤上,显出一种?浓稠的油画般的质地。
发带一扯,她一头微卷的长发瞬间垂落,遮住了羊脂玉一般的皮肤,仿佛裸身骑马绕行考文垂大街的戈黛娃夫人。
虽然心知即便有人过来,也不?会进屋,可仍旧提心吊胆。而这反倒成了酝酿刺激的催化剂。
楼问津穿戴齐整,只除了与她衔接的某处,她双臂环抱在他身后?,摩擦衬衫粗粝的布料,自行掌管一切起与伏的节奏。
楼问津以吻堵住她行将失控的声?音,他睁眼凝视着她的脸,幽深的眼里,清明爱意与浑浊欲念混杂,仿佛要亲眼见证,她是如何一分一分地为他堕落。
“阿九……”
他不?敢出声?,只敢在心底忏悔。
我爱你。
第29章
#二九
年初三, 梁稚到沈家拜年。
她此前因为梁家生变之时,沈家袖手?旁观而稍稍寒了心,而这半年又待在狮城, 同沈家来往甚少, 再与沈家人见面, 只觉得生疏了不少,与小时候全然不同——小时候来往沈家, 基本与回自己家里没有什么两样?。
所谓时移世易,概莫如是。
沈母休养大半年,身体康健不少;沈伯父沈康介全面退出公司事务, 只一心含饴弄孙。
半年没?见, 沈大哥沈惟彰五岁的儿子又长高一截, 小小年纪出口成诵,很是机灵。
吃过午饭,沈惟慈因为医院事务繁多,便?出门去了。
梁稚本来预备同他一起离开, 顺便?聊一聊沈惟茵的事, 但被沈大嫂留下喝茶。
起居室里满是小朋友的玩具与连环画,沈大嫂把茶几上的略收了收, 扫进?一只木箱里, 腾出位置给梁稚倒茶, 一面笑说:“阿九你在狮城的住处, 离牛车水近不近?”
“狮城一点点大,去哪里都?不算远的。”
“那下回能否拜托阿九你去牛车水的有一家茶庄, 替我?买一些柿花单枞?”
“当然可以。”
沈大嫂笑说:“那真?是太?感谢了。回头我?把地址写给你。”
梁稚不喜欢喝茶, 庇城这样?热的天气,热茶实在不适合入口。
两人寒暄的话题也极为表浅, 聊得梁稚颇觉无?聊。
正欲找个理?由告辞时,沈惟彰走?了进?来。沈大嫂与他对个眼神,立马将一旁看书的儿子抱了起来,笑说要带小孩去睡午觉,就先失陪了。
梁稚自然明白,前头都?是幌子,是沈惟彰有话要跟她说。她见识过沈惟彰打太?极的本事,便?率先直接了当地问道:“沈大哥,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沈惟彰也就不绕弯子了:“阿九,你应当听说了,巴砮岛的那块地,再有三个月就要正式拍卖了。”
梁稚点头,“怎么呢?”
“实话说,我?对沈家竞标成功并无?信心。楼问津背靠章家,有船王撑腰,财大气粗……”沈惟彰看着她,“阿九,你还记得当时说过,要助我?一臂之力?吗?”
“你直接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帮我?做的事,对你而言应当不难。”沈惟彰稍稍向她倾身,声?音也压低了一些,“阿九,我?想让你帮我?瞧一瞧,楼问津打算出什么价码拍这块地?”
梁稚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沈大哥你想让我?做商业间谍?”
“话不是这么说的,阿九……”叫梁稚一句话戳破粉饰,沈惟彰倒少见的露出两分尴尬的神色。
“我?听来就是这个意思。”梁稚平静说,“我?当然想帮忙,但我?不能违背法律。”
“阿九,你难道没?想过吗,假如让楼问津拍得了这块地,你再想将梁叔的公司拿回来,就等?同于天方夜谭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答应你。”梁稚诚恳道,“沈家深耕酒店业务多年,自有旁人不及的优势,公平竞争未尝就会棋差一着。”
“你不懂,阿九……”
梁稚坚定地摇摇头。
沈惟彰自然难掩失望,“那天与梁二见面,他说你如今与楼问津夫妻恩爱,我?还狠狠驳斥了他一番,我?说阿九嫉恶如仇,绝不会与敌人……”
梁稚晓得他咽回去的那个词是“狼狈为奸”。她明知道沈惟彰这是求她帮忙不成,于是有意道德打压,但还是觉得难堪,“……我?不能帮你这个忙,实在是因为这有违法律,和……和其他事情没?有关系。”
“你或许有你的苦衷,只是阿九,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楼问津这种?背主之人绝非良配。” 沈惟彰抬腕看一看手?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件事还是希望你再认真?考虑。哪怕不谈交情,只谈利益,你我?利益也是一致的。”
起居室里仅剩下梁稚一人,她把面前已是半凉的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又一下呸到了一旁的垃圾篓里,实在苦涩,难以下咽。
元宵节后,沈惟茵偷偷住进?了一早在东家酒店下订的套间。
孕周较小,可进?行药物流产,而相比于医院,轻易不会被人打扰的酒店更加安全。
因为选在周六这一天,梁稚便?也从狮城赶了回来,以防有什么用得着她的地方。
梁稚买了一束花,赶到酒店去。
沈惟茵坐在套间的沙发?上,穿的是寻常的家居服,或许紧张的缘故,她脸色很是苍白。
梁稚将花束放在桌上,打量沈惟茵,“茵姐姐,你要不要紧?”
沈惟茵勉强笑了笑,“没?事的阿九。”
沈惟慈一脸忧虑地看着沈惟茵,片刻,抬头对梁稚说:“阿九,恐怕得麻烦你去买几包卫生棉。”
梁稚忙说:“我?现在就去——有什么要求吗?”
“舒适为主。”
梁稚拿上提包便?又出门去了。
沈惟茵自然晓得,这是沈惟慈将人遣走?的借口,窗外日头高照,她却浑身发?冷,也不知是不是提前服用的米非司酮的副作用。
沈惟慈弯腰,将一只处方袋放在她面前,“你如果觉得准备好了,就把这个米索前列醇服下去,其作用是引起子宫收缩,排出妊娠组织。服用之后,你可能会出现腹痛、恶心、呕吐、腹泻、发?热以及阴道出血等?症状,如果痛得无?法忍受,就告诉我?,我?会给你开一些乙酰氨基酚……”
说到最后,沈惟慈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不这样?做,就无?法维持他作为一名医生的客观与冷静。
沈惟茵点头说“好”。
“阿茵……”沈惟慈抛却了医者的身份,蹲下身去,握住沈惟茵的手?,随即深深低头,把自己脸颊挨了上去,“我?真?是没?用……”
沈惟茵心惊胆战,急忙想将手?抽回来,可却骤然感觉到,掌心皮肤里一片潮湿。
她一下呆住了,低头去瞧沈惟慈,他上一次红眼眶,是什么时候?仿佛是她出嫁前一晚,他走?出她的房间,愤怒地摔上门。
他这个人,任谁来评价,都?说他是天生的医者仁心,优柔温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是多么的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你答应我?,阿茵。”
沈惟茵迟疑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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