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予
“陆教练是吗?哎你好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叫邢寄风。”不远处跑来一人, 边跑边喊着, 冲陆心怡的方向过来。
来到陆心怡身边, 他又小心地问了一句:“是华裔, 可以听懂中文对吗?”
陆心怡笑着点头,与他握手:“对,会普通话。”
邢寄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听说国外回来了一个教练, 他还担心对方不会中文, 以后不好交流。
邢寄风:“那个, 我给您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
陆心怡爽朗依笑:“好呀!”
两人往右边走,刚巧路过了一个放置在商冰挡板外围空地上的几个展示板, 陆心怡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第一张展示板独属于丛澜, 是她白金色考斯滕的照片, 在冬奥赛场的抓拍,仰天望去的丛澜舒展着手臂, 眼睛里是认真与坚韧。
右上角写着拍摄地点和赛事情况,特意标注了丛澜的冬奥连冠,以及“俱乐部成员”几个大字。
邢寄风注意到了陆心怡的视线,也跟着站定在展示板跟前,笑着介绍道:“这位曾经是我们的学员,北京商冰的。”
他们现在在武汉。
陆心怡知道这个:“现在也是吗?”
邢寄风摇摇头:“现在是挂个名头,不是国家队和俱乐部联合培养吗?丛澜念旧情,黄教练去找她的时候就同意了。”
陆心怡来了兴趣:“国内的花滑也在职业化发展吗?具体是怎么个章程?”
邢寄风摸了摸脑袋:“那这说起来就长了……要不到办公室里说?刚巧我给你讲一下比赛和学员的情况?”
陆心怡立刻道:“好!”
路上见到了从热身区域走出来的小冰娃,还不到大人的腿高,奶呼呼的,但穿着冰鞋走路却很稳当。
“邢经理,诶这位是新来的教练吗?”家长还跟邢寄风打招呼。
邢寄风招招手,回应道:“哎你好!对,是我们俱乐部新请来的教练,国外回来的!以前也是运动员!”
一听到是国外的,家长热情了起来,上前跟陆心怡握手:“你好你好……”
一通介绍,让陆心怡躲都没地儿躲。
还是邢寄风解了围,终于带着陆心怡来到了办公室。
“现在国内的教练资源少,”邢寄风给陆心怡解释,“俱乐部每年定期请外训教练到国内,组夏训营、秋训营、大师班,一般来讲水平是要比我们国内教练好很多的。”
陆心怡:“我看外面的人也不太多?”
邢寄风:“工作日上学日的,到了晚上比较多,孩子下课了会来练冰。周末的话场地是按时段放人进去的,不然人挤人滑不开。”
陆心怡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滑冰。
邢寄风:“我们这个地方是新开的,所以有人会来试课,当下还有一些学生没找到合适的教练,陆教练之后一周有得忙了。”
陆心怡:“我很喜欢带课,没有关系。”
她这两年在美国读书期间,也在周边的冰场当过教练,带的大多是小萝卜头,很可爱。
邢寄风去找了找准备好的资料,抱出来了厚厚的一叠,放到桌面上的时候,还发出来了一声“咚”。
吓了陆心怡一跳:“这么多?”
邢寄风:“还好还好,里面有宣传册,所以看上去多了一点点。”
二十多厘米高,似乎不是多了一点点的问题。
在陆心怡的怀疑目光下,邢寄风笑着开始扒拉几本最基础的资料。
“我先给你说一下赛事情况,今年有变动,后续你得去跟一下比赛,熟悉熟悉。”他说道。
国内举办的赛事系列目前来讲非常丰富,从八月底到次年四月底,Jr和Sr的专业、业余比赛层出不穷。
陆心怡坐在那里翻看绿色宣传册的时候,邢寄风在旁边滔滔不绝。
“我们的学员一般是从六岁到二十岁不等,走偏专业性质的呢也不少,一般来讲,能参加的都是标注了业余的比赛,还有就是一些报名不太讲究mts的比赛。”
先是八月份Jr和Novice组别的国际邀请赛,基本每年冰协都会申请举办一场。
可能“xx杯”的名头不一样,但大多一期一会,针对的是年龄偏低、性质偏业余爱好的选手。
邢寄风:“这类国际邀请赛的竞争强度不大,也是冰娃家长们在十岁上下的关键时期,为孩子决定后续是否要走专业的尝试性比赛。很受欢迎的,国内比赛方便嘛!”
陆心怡:“嗯。”
邢寄风:“但有时候也会出国比,一般来讲比个两三次,他们就有把握了。”
他见陆心怡翻了一页,又特别自豪地说道:“往后,我们八月就多了一个自家的B级赛了。”
Jr和Sr都可以参赛的夏日杯,只要冰协注意把控好参赛选手的国籍数量,这将会成为国内运动员刷mts的最好机会。
陆心怡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的是这位经理脑袋上就快具象化来的自豪、热情。
她在美国参赛的时候,B级赛就没少过,北美地区赛事不少,那里虽然职业市场经过多年的ISU造作给搞得快没了,但正经比赛是不缺的。
加上陆心怡家里还比较有钱,这方面就没愁过。
邢寄风这副模样,她确实没在谁的脸上见过。
一场B级赛,至于吗?
邢寄风觉得至于。
因为这场比赛的意义不同,它让很多人看到了冰协的努力,和未来的希望。
最初大家都以为会是国家队专属,没想到张简方没让一队出面,补的是二队和三队,余下的名额大批地放给了地方队伍,俱乐部成员也可以参加。
这个信号是很不一样的。
不去国家队、没进入地方队,照样可以参赛,张简方抢来的机会,也照着他曾经许诺过的样子,开始整合资源放给领域内的所有人了。
蛋糕要做大,也要在后续做好分配,不然在这个环节会有很多龃龉发生。
“马上我们有一个最重要的比赛,”邢寄风喝了一口水,叮嘱道,“非常重要。”
对专业运动员来说,这个赛事没什么含金量,但对于他们这些商冰品牌,是一年里最关键的系列比赛。
陆心怡:“俱乐部联赛?”
她刚巧翻到了这一个赛事的资料。
邢寄风狠狠点头:“对,俱乐部联赛。”
他们都戏称,这是未来一年资源分配的“大蛋糕”。
业内也有人叫它“蛋糕赛”。
从九月份开始,俱乐部联赛就陆续在各地进行了。
之前的分站都在北方,从哈尔滨到青岛,前年已经向着南方延伸,到了武汉、杭州、深圳等地。
今年的话,冰协给出六个分站赛的举办地,基本上一半是北方一半是南方。
邢寄风:“每年的分站赛场地都不一样,因为最近几年在朝着南方发展,所以比赛场地也有了变化。像是这个冰场,原先谁乐意来武汉啊?这么热。”
陆心怡笑了笑:“确实挺热的。”
十月份了,一出去都热得要命。
邢寄风:“我们也是跟着国家走的,冰协发布什么我们就配合着。”
从在云南建立冰雪中心开始,张简方联合了俱乐部品牌,不只是支持高原基地建设,还有云南县市里的商冰发展。
最南都跑到海南去了。
邢寄风随口提了一下:“有个新场子正在海南那边建设,今年应该会多不少出来。”
初步估计,深雪这两年在全国有一百多个冰场处于建设计划中。
都是配合着冰协的需求,朝着祖国各地拓展的。
陆心怡:“投资很大。”
邢寄风:“冬奥嘛!北京冬奥!”
说到这几个字,他不仅振臂一呼,还直接站了起来。
陆心怡发现,这个负责人的情绪非常有起伏,而且格外的积极。
邢寄风:“不好意思哈,一提到这个就有点小激动!”
有的人工作是为了养家糊口,有的人是出于热爱,邢寄风则是因为梦想。
“我以前学过滑冰,没到国家队,进市队没多久就骨折了,好了以后就跟不上了,再加上长个子,哎这一米八几啊,真的是愁死了。”
他叹气:“后来看着我同学一个个在赛场上出现,心里那个羡慕啊!”
邢寄风有点羞赧:“学习一般,勉强上了个二本,毕业之后看着我同学要么退役当教练,要么去做其他的,我就有点遗憾。”
遗憾他未曾站到梦想之地,遗憾他羡慕的人也终究走向了职业末路,遗憾他触不可及的地方变得更加遥远了。
邢寄风的同学其实没有得到过非常好的国际赛成绩,他那一届的人比卓铮还要早上一个周期,当时中国队在外的名声就是“艺术不佳、技术绝对”,靠的就是拼命苦练。
其实邢寄风也算是,被练废的一个运动员。
不合理的训练方式,水平不足的教练,跟不上的后勤团队,连冰鞋都不合脚,训练冰面都不能做到符合赛事标准,在这种情况下,伤病找上门似乎是必定的结局。
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后退。
市队里与他关系最好的一人,曾经得到过全锦赛的男单第三。
这也是对方职业生涯里最好的成绩。
邢寄风当时在赛场给他加油,那个时候,全锦赛观众席还是免费,却依旧没有人来观看。
然后这位男单就进入了国家队,可惜的是后来参加国际赛时成绩不佳,可以说在国家队历年运动员里查无此人。
陆心怡听得入了神:“之后呢?”
邢寄风:“之后没过两年他就退役了,我去看他的时候是在手术室。原是要转去练双人的,但训练中出现了意外,他把女伴摔了,对方的冰刀划过他的腿,血流了一地。”
陆心怡脑子里有了画面,一个哆嗦:“咦——”
邢寄风摆摆手,又说道:“很正常,当时都这样。”
单人不行了去练双人,双人不行的话就退役。
女伴人数多,缺的是男伴,加上当时双人的奖牌多训练有章程,转双人也确实是一条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