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无恙
也是。
黎穗的上半身往前倾,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他的胸口:“你是怎么找到那个男人的?”
“虽然视频里,脸不是很清楚,但那个男人身边扔着一件外套,型号比较小,像是女式,应该是他同伴的。”周景淮不急不缓道,“衣服上的logo,是一家餐厅的标志,所以我怀疑,那个女生,当年应该是这家餐厅的员工。”
“那家餐厅老板和我还算有点交情,立马帮我找到了一些当年就在的老员工,我给她们看了视频,其中一个女生,认出这就是她当年的男朋友。”
“当年,所以他们已经不在一起了?”
“据她说,他们当年回去之后没几个月就分手了,因为她那时候才知道对方已经结婚,老婆还怀孕了。不过虽然分手,但很多信息都还记得,所以要找到那个男人,并不困难。”
虽然他说着不困难,但就算是大早上收到视频,现在也不过才中午,短短三四个小时,他不仅从南城临时赶回来,居然还能在大海里准确捞到那一根针,并且说服对方来作证。
黎穗不用想都知道,他这几个小时,过得有多忙碌和难熬。
可越是感动于他的信任,黎穗的内心,其实就越挣扎。
她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花瓶看了许久,最终还是直起身子,决定坦诚。
“周景淮。”她温声开口,“所以你相信,爷爷除了我父母的事情以外,没有欺骗过你们吗?”
周景淮点头,目光却沉沉落在她脸上。
黎穗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如果我说,我觉得,爷爷是有私心的呢?”
周景淮的态度,比她预料的平静很多,他往后靠去,牵住她的后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你所谓的私心,是什么?”
“如果只是那个男人的拜托,我觉得不足以让爷爷在你们面前,对那个男人的存在只字不提。”黎穗客观分析道,“就我对爷爷的了解,如果是正常情况,他就算不说出那个人是谁,也会说还有另一个人的帮忙,只不过对方做好事不想留名。”
周景淮微掀眼皮:“所以你的意思是?”
黎穗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试图从他的大腿上下来,却被他按着腰阻了动作。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只像是阐述别人的事情一般,努力将猜想讲出来:“我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爷爷正在为我高三以及大学的学费发愁,他半途接的那个电话,可能就是学校催学费的,所以我觉得……”
更多的猜想,她有些说不下去。
但她相信,周景淮肯定能懂。
指尖交缠,黎穗的拇指指甲,在食指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她却毫无知觉。
周景淮沉默片刻,右手温柔地抚过那处印痕,直到它彻底消失。
他抬起黎穗的下巴,直视着她慌乱的眼眸,亲昵地喊了一声“宝宝”。
他说:“我们不必要求每个人,都成为圣人。”
黎穗怔了怔,问:“什么?”
“做好事不图回报的人,值得崇敬。”周景淮眉目温和,给她打了一剂镇定剂,“但是,做了好事,因为生活困窘而希望得到一点物质回报的人,只要不过分,也无可厚非,不是吗?”
“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带了滤镜,才这么认为的吗?”
周景淮便笑了。
“那如果我说,我在还没有喜欢你的时候,就清楚你爷爷的企图,并接受了这一点呢?”
脑子里仿佛嗡地一声,黎穗彻底懵了。
“你说……什么?”
第89章 (二更)
丞丞差点溺水那天,周景淮身在国外,只通过电话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他连忙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买了飞机票回国,也就是在回国的第二天,在餐桌上,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以及他的孙女。
老人眼里的讨好太过明显,催着孙女认干妈时的态度太过急切,而小姑娘又看着唯唯诺诺,对于老人的坚持不敢反驳一句。
周景淮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说实话,很难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印象,但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弟弟,周景淮觉得,如果只是正常的物质索求,他可以接受。
所以那天深夜,周景淮在走廊里遇到去洗手间的老人后,顺便把他请进了书房。
和在周芷玉面前不太一样,大概是察觉到他态度有些冷淡,老人全程表现得很拘谨,甚至不敢坐下,站在书桌前,紧张地攥了攥裤腿。
他询问了老人的生活情况,提出给他们换一处离学校更近的住所,也会一直资助黎穗直到大学毕业。
但老人拒绝了他。
他只希望周家可以暂时资助黎穗近一两年的学费。
国内一两年的学费,无非也就万把块钱,但看到周景淮点头后,老人却如释重负,激动地下跪朝他磕起了头。
周景淮赶紧将他扶起,那一刻,他摸到了老人手心里硬邦邦的老茧,也感受到了他的无奈。
待老人离开后,周景淮在书房坐了许久,却总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最后他站起身,想着去书房阳台透口气。
却没想到一开灯,就看到楼下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即便是暑假,她还是穿着一身白蓝相间的校服,大概是被洗过太多次,已经有些褪色。
月色下,她捧着一碗清汤寡水、一看就不太好吃的小馄饨,热气腾腾,却遮掩不住她满足的神色。
意外被抓包,她看起来并不算慌张,只理直气壮地告诉他,这是她自己买的。
没有吃他们家的东西。
那是那天第一次,周景淮觉得这小姑娘,不那么乖的时候,反倒看起来充满了生命力。
但也仅限于这点不算深刻的印象而已。
那次之后,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本性在他面前早已暴露,又发觉他没有打小报告,所以她索性就懒得装了,每次餐桌上看着乖巧无比,私下遇到,却难掩古灵精怪的本性。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盛夏。
周景淮忙到早上七点才睡,好不容易睡着,就被偷进房间玩电脑的周恒吵醒,把他赶走,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
周景淮当下心里是很不爽的,坐起身时,脸色也不太好看,但看到黎穗拿着那装着蛇的透明盒子,掀开了他的被子时,他反而提起了几分兴趣。
周景淮的右手反撑在背后,淡淡问:“这什么?”
黎穗支支吾吾,最后蹦出一句:“我听、听说你快生日了,送你的生日礼物。”
说完,她把盒子随手扔在床尾,一溜烟就跑了。
周景淮睡眼惺忪,把盒子拿了过来,和盒子里的蛇面面相觑。
按照她对黎穗为数不多的了解,她虽然时不时怼他,但都没有恶意,所以不至于上升到整蛊的程度。
而且,就算她有这心思,应该也不敢,因为她会怕爷爷生气。
想起周恒刚才从自己房间出去,周景淮猜出了个大概。
这小姑娘,还挺会随机应变,谎话随口就来。
周景淮撑着脑袋,不自觉地闷笑出声。
那时候,事业刚刚起步,由于没有靠家里,他和沉野称得上是白手起家,一个人当几个人在用。
忙碌的工作,让他身心俱疲。
但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疲惫似乎随着这笑声,消散了不少。
可惜之后的两三年,隔了半个地球,俩人接触不多,基本只有他放假回国的时候,会因为周芷玉对黎家的邀请,在餐桌上见到几面。
每一次见面,她似乎都比上一次,出落得更夺人目光。
这种夺目,是客观的,也是主观的。
周景淮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无意识地搜寻她的方向,会找各种理由,跟她攀谈,哪怕只是互怼几句。
等他确定,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她的时候,黎穗已经大三了。
他也如期回了国。
回国的那天,几个朋友帮他接风洗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腹喝了点酒,回家的路上,胃就一阵阵抽疼。
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疼痛让人的视线仿佛变得模糊,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一个人在国外的日子,孤零零的,就算生病死了,也无人在意。
但就在这时候,他的余光隐约察觉到有个人影站在门口。
他一开始以为是张姨,便让她帮忙拿了药,但当他被搀扶起上半身,靠在她怀里的那一刻,他其实就知道自己认错了。
她估计刚洗完澡,身上淡淡的香气,毫无遮挡地传进鼻端。
一缕发丝垂下,掉进了他的领口,发尾扫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阵痒意。
她大概以为他醉得太死,一边给他喂药,一边嘟嘟囔囔:“爱喝酒的男人,以后会变得秃头、啤酒肚,放我们村里都娶不到老婆。”
她话说得直接,动作却小心翼翼,就和之前的每一次接触一样,嘴硬心软。
那是周景淮第一次知道,原来生病时被人关心和照顾,是这样一种感觉。
但黎穗嘴硬心软的同时,也记仇得很。
半年后的大雪天,周景淮正在为航班可能延误而发愁,低头却看到,有个娇小的身影兴冲冲地朝雪里奔去。
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羽绒服,围着鹅黄色的围巾,颇有兴致地在楼下踩雪玩儿。
过了会儿玩够了,又一个人自娱自乐,蹲下堆起了雪人。
灰暗天色里,她的笑容,似乎成了唯一的光源。
“周总?”电话那头的助理见他许久没说话,轻声提醒了一句。
周景淮回神,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糟心事,好像也没有那么糟心了。
“没事,改签吧。”他淡淡说完,挂断了电话。
斜倚在栏杆上,他默默看着她堆完雪人,还开心地拍了张照留念,随即拢着外套跑进了屋里。
给后花园,留下了一个尖脑袋、秃头、啤酒肚的男雪人。
周景淮一瞬间真怀疑,她是不是看到他在楼上,才故意堆了个这玩意儿刺激他的。
就喝那么一次酒,她怎么记到现在?
周景淮有些无奈,那天晚上连照了三趟镜子,确认自己脑袋不尖、没有秃头、也没有啤酒肚,这才放心。
也是在那段时间,周景淮开始明显察觉到爷爷撮合的心思。
他一开始不明所以,因为爷爷一直是个很尊重黎穗意愿的人,她想写小说,爷爷万分支持,她不想学糖画,爷爷也没有强求。
似乎只有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显得格外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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