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岑杉
喻笙应下,便开始选木料,她选了梓木,架好拍摄支架,喻笙开始拿刨子削木头。
斫琴,挖槽腹是第一步。
面板做得好不好是基础。
喻笙工作起来很投入,斫琴是一个精细活,一丝一毫都不敢有差错。
刨木头的声音很治愈,一下又一下,喻笙没注意到屋里进了人。
挨着斫琴室的墙面打通了一半,做了玻璃墙,用竹帘遮挡。
梁以植进来的时候,竹帘卷起,他能清楚地看到喻笙正在做事。
她神色专注,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
梁以植不忍打扰她,轻轻地来到斫琴室门口。
喻笙头发挽起,低头专心做事,一绺头发垂下,她也没有去管。
梁以植走上前,伸出手,想替她将垂发别到耳后。
却不料,指尖刚触到她的发丝,喻笙就警觉地抬起头。
“对不起。”梁以植急忙收回手,连连道歉:“吓到你了是吗?”
见是梁以植,喻笙松了一口气,“没事。”
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她刚刚确实有点害怕。
她看向墙壁上的时钟,下午四点半,梁以植提前到了。
“等我一下。”
喻笙走到支架前,关掉正在拍摄的手机,收起支架。
“我应该在门口挂一个欢迎光临的语音牌子。”喻笙开玩笑。
梁以植抿唇,“对不起,刚才看你正专心做琴。”
“真的没关系。”
梁以植仍旧穿着西装,应当是从科大回来后直接过来的。
喻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
做木工比较脏,她穿了件微喇的牛仔裤,鞋面上还掉落了些木头碎屑。
不仅如此,操作台周围也因为碎屑乱糟糟的。
她跺了跺脚,将碎屑抖动下去,不好意思地朝梁以植笑了笑:“斫琴室有些乱,你先去展厅逛一逛,我去换下衣服。”
梁以植颔首,“不着急。”
喻笙在休息室换了件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然后才下楼。
自从那天和方宁聊过,她觉得和梁以植好像的确没什么不可能。
下了楼,梁以植站在玻璃窗前,背手而立,头微仰,侧脸轮廓分明。
一个人,一盏灯,孤独无依,茕茕孑立。
他像在欣赏古琴,又好像在想些别的什么。
喻笙有些看不透他。
她走到梁以植面前,为他介绍:“这是面板,刚才我要做的就是这个。”
梁以植偏过头,唇角勾起,“我知道。”
“你知道?”喻笙瞪大眼睛。
梁以植微微颔首,浅笑道:“我看过你的视频。”
说来也巧,出国前,梁以植换了新的手机,手机上自带某书软件。
他无意间点开,第一个视频就是喻笙。
她穿着简单的T恤,头发高高扎起,一边做古琴一边解说。
除了微信,梁以植很少用社交软件,但他留下了某书。
想到那个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的粉丝,点进主页什么也没有,关注列表仅有她一人,IP地址也在明城。
喻笙瞬间明白过来,“那天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也是?”
梁以植淡笑点头。
话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懂。
“那天你——”梁以植沉吟片刻,“你弹琴的时候一直皱眉,和平时不同。”
喻笙惊讶于他的细心,勾起唇角,“是的,那天确实不舒服。”
顿了顿,她问:“晚上有事吗?一起吃饭吧。”
她一直想请梁以植吃饭表达谢意,但好像在和他暗暗较劲。
他不给她发消息,她也就不肯主动。
明明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别扭心思。
梁以植还没有回答,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沈凡给她打来电话。
喻笙心中一紧。
“笙笙,快去中心医院,你舅舅打电话,说外婆晕倒了。”沈凡语气着急。
国庆小长假,沈凡和喻康岩去了外省旅游,人在外地,正着急地往回赶。
喻笙心里一沉,“妈,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她收起手机,转身去拿包,一边走一边和梁以植道歉:“抱歉,今天不能请你吃饭了,我外婆晕倒了。”
梁以植也跟着紧张起来,“我陪你过去。”
最后梁以植开车送喻笙去的医院。
喻笙以为自己遇事很镇定,可听到外婆晕倒的消息,她锁门的手都是抖的。
外婆将她从小带大,对喻笙来说,外婆是最重要的人。
她不敢想……
路上问过沈凡,到了医院,喻笙直奔ICU,梁以植停了车,也跟着上去。
ICU门外,沈霖和高玫等在门外,两人皆是神色凝重,沈霖留在家里照看外公,没有跟着过来。
喻笙走上前,“舅舅,舅妈,外婆怎么样了?”
见喻笙来了,沈珂长松一口气,开始和喻笙说外婆的情况。
原来外婆胸痛了好几天,老人家不懂,一直忍着,谁也没说。
下午疼得受不了才告诉舅舅,后来突然晕倒,舅舅急忙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
做了ct,医生说三根心血管堵了百分之六十,情况危急,暂时只能保守治疗。
等身体各项指标稍微稳定,做过造影,再决定怎么手术。
老人家今年快八十岁,医生暂时没有办法给确定的答复。
听到准确消息,喻笙已经不像开始时那么慌乱,她冷静下来,冷冷地应了一声。
只要没有下病危通知,就还有希望。
见喻笙来了,沈珂便说要回家一趟,外婆要住多少天院是个未知数,他要回家收拾东西。
高玫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喻笙抿唇,万一外婆有什么意外呢,可她没说什么,沈珂向来不靠谱。
等他们走远,喻笙坐到病房外的长椅上。
“别担心,我陪你。”梁以植在喻笙身侧坐下。
第13章 拥抱
听到声音,喻笙抬起头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忧心外婆,下了车,和梁以植说了一声,就急急忙忙上楼。
她以为梁以植已经走了。
喻笙放低声音,“我没事,你先快回去吧。”
梁以植和她非亲非故,麻烦他送她过来,已经有些越界了。
梁以植没有说话,方才喻笙家人在,他不敢贸然打扰,一直等在几步外,想要确认她安好再离开。
没想到她的家人先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高三开学前夕,奶奶在家里做饭,忽然摔倒,梁以植在附近给小朋友做家教,接到钟叔电话,他急忙往医院赶,等他赶到时,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奶奶年轻时做过代课老师,后来政策变了,奶奶便没有了工作,爷爷去世后,只剩下他和奶奶相依为命。
奶奶年迈,靠爷爷的抚恤金和柏华府的房租扶养他,平时会做些手工,明城物价不低,这些收入刚好够奶孙两人生活,奶奶什么都紧着梁以植,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梁以植拿着病危通知单,仿佛接到晴天霹雳,他节假日做家教,就为了不让奶奶那么辛苦,那一刻他只恨自己是个高中生,恨自己没有收入,没能让奶奶享福。
那时候他也像喻笙现在这样,一个人站在病房外,茫然无措,恨不能代替奶奶受苦。
父亲去世后,政府和明大给了见义勇为奖金。
母亲生病用了大半,余下的,爷爷奶奶存在梁以植名下,没多少,老人家却说不管生活多难,他们永远不会动,那是父母留给梁以植的。
那天他全都取了出来,告诉医生,无论如何要把奶奶救过来。
医生让他考虑好,就算抢救过来,后续治疗费用只会多不会少。
最后谢天谢地,下了三份病危通知后,奶奶被抢救过来。
他不怕花钱,钱没了可以挣,只要奶奶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那样一份心情,梁以植想,不会有谁比他更能理解。
上一篇:备忘录被同步到他手机上后
下一篇:执炬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