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子行
两次受伤后,手臂比之前更痛,凌霜自己的外套有点小,胳膊伸进去再卷起来勒着伤口疼。
听见她嘶气。
徐司前解开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而她的外套,则被他担在手上。
两人体型差大,凌霜穿他的长款大衣,被压了个子,像只鸵鸟宝宝,英姿飒爽不起来,只剩可爱。
凌霜觉得丢脸,脚步迈得飞快。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们在门口碰到两个出勤的警员,见面总归要打声招呼。
“凌队。”
“有情况?”凌霜收紧衣服,努力挺直背,试图靠气场去撑这一米九的外套。
那警员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两个人喝多了打架,喊我们过来看看。”
“你们先忙。”凌霜说完匆匆跑出去。
那两个警员在身后聊起来——
“凌队今天怎么有点……可爱?我眼花?”
“你没眼花,是真的很可爱。”
“我可记得当年凌队掀翻你这个一米八壮汉,只花了三秒钟。”
那人打了个寒颤说:“是我眼花了,凌队和可爱这个词绝缘。”
*
晚上洗漱过后,凌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徐司前不知道在客厅做什么,凌霜踩着拖鞋出来找他。
“徐司前,我睡不着,你能和我讲讲我哥的案子吗?”
既然要查,这些早晚要和她说。
徐司前看了女孩一眼,同意。
凌霰案的起点是一起骇人听闻的案件。
该案的死者是一对刚刚领证不久的小夫妻,两人在市中心经营着一家零食店。
案发地在夫妻二人的出租屋,男人用水果刀杀死妻子,之后又残忍地将妻子的心脏挖出和自己的心连在一起。
发现尸体时,他们家中的音响还在单曲循环一首歌:“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徐司前刚唱一句,凌霜便觉毛骨悚然,因为那歌词实在是太应景,好像就是为了复刻那个画面似的。
法医对照过两人的伤口,证明男性死者为自杀。
“他杀人再自杀,没有别的凶手?”凌霜问。
徐司前给她倒了杯水,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继续说:“原本,查到了这里,就该结案了,可是,有人委托你哥去进一步调查。”
现场属于密室,小夫妻俩感情很好,两人都没有外遇,丈夫为什么这么疯狂的杀害妻子?这太让人费解。
“难道是吃了什么兴奋剂?在不理智的情况下杀人?”凌霜问。
徐司前点头:“你哥和你的想法一致,他认为丈夫很可能注射了某种违禁药品。因此,他提出要进一步尸检。”
“那后来呢?”凌霜眼睛很亮,神情紧张。
徐司前不打算刺激她脆弱的神经,继续道:“两名死者体内均检测到高纯度冰/毒,他们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癫狂,丈夫在这种情况下杀害了妻子……”
“那这也不影响结案啊。”凌霜处理过很多起类似案子。
徐司前叹气道:“问题不在这里,而是警方在他们经营的店铺中检查出大量同类违禁药品,他们把药品包装成零食售卖给瘾君子。”
“这夫妻俩是中间商?”凌霜疑惑。
“可能只是小尾巴,但是拔颗萝卜带串泥,凌霰继续往下查,事情渐渐失控……夫妻俩的尸检报告,伴随着凌霰的死亡全部消失,负责解剖的法医离奇死亡,负责该案的警员也相继殉职,线索全部中断……”
“案发地在哪里?”凌霜问。
“阳城。”
有两秒钟,凌霜没有说话。
阳城盛产水蜜桃。原来,周浔安当年去阳城,是为查这个案子……
“怎么了?”徐司前看凌霜状态有点不对劲。
凌霜摇摇头说:“没事,你继续说。”
“那个神秘的委托人是案子的关键,凌霰死后,委托人突然人间蒸发,杳无音信。凌霰的死和某个犯罪团伙有关,我推测,委托人是想借凌霰的手铲除掉这个团伙,他很可能知道大量内幕。”
“你其实……早就查到结果了?”
徐司前吐了一口气,道:“是查到了,但是抓不到关键人物,也没法替你哥报仇。”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你有查到吗?”她觉得依照他的能力,查清这些不难。
徐司前目光转暗:“人口贩卖、枪.支走.私、还有制毒。”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这起案子的?”凌霜忽然问。
徐司前没想到凌霜会审他,愣了一下,沉吟半晌说:“九年前。”
九年前?那不就是凌霰死的那一年。
“你怎么会查得那么清楚,你难道见过卷宗?”凌霜问题一个接一个问题,情绪有些激动。
徐司前又喝了一口酒,目光变得幽暗深邃:“机缘巧合见过,但没留下证据。”
凌霜瞳孔颤抖着,神情也有些绷不住。
那起案子的卷宗,她都没有看过,周浔安是最后一个见过卷宗的人。
徐司前预感到凌霜接下来的问题,心里有些焦躁。
他绕开她,踱步到南边阳台,推开玻璃窗,立在那里点了支烟。
冷风漫进来,掀动纱帘往后鼓。
凌霜隔着纱帘看向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小刀割开一道口子,有些酸涩的疼痛。
她知道,周浔安、徐司前,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徐司前是怎样看到卷宗的?他和周浔安又有什么关系?
凌霜吸进一口气,掀开纱帘走到他身侧。
“给支烟。”她淡淡开口。
“身上有伤,别抽了。”他没看她,拒绝道。
他不给,她就抢,手伸进他裤兜里摸索,被他摁住:“为什么非要抽烟?”
凌霜把手拿出来说:“和你一样,麻痹神经,我胆子也很小。”
可惜烟盒里空了,最后一支烟在他手上夹着。
她一踮脚,将他手里的烟夺走,塞进自己嘴里。
“凌霜,这上面有口水。”他有些无奈。
凌霜吐掉一口烟,嗤道:“嘴都亲过了,还怕这个?”
他眉骨一动,把手抄进口袋不再说话。
凌霜和他并肩站在窗前,缓慢地抽完了半根烟,眼睛里渐渐晕起雾气。
“所以,你是认识周浔安的,对吗?”
“不认识。”徐司前看着极远的地方,声音压得很低。
“你在撒谎。”凌霜毫不犹豫地戳穿他。
“看样子,你真的很希望我认识他?”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凌霜手颤了一下,垂眉将手里的烟蒂摁灭,指尖拨弄着手边的窗户,声音染上哭腔。
徐司前眼中泪光闪动,又渐至不见,他庆幸此刻开着窗户,冷风让人意志清醒。
旁边的女孩在哭,声音断断续续的:“我虽然常常对自己说,周浔安死了,可到底还是存了一点侥幸,我希望他还活着,我不想他死不见尸,他是因为……因为查我哥的案子才不见的,我情愿他在别的地方娶妻生子,有了别的生活才不好意思不来见我,呜……”
徐司前吞咽嗓子,一把将她摁到怀里,亲吻着她的发旋说:“凌霜,他会活着的。”
她趴在他心口,揪着他的衣服流泪,声音闷在他怀里,潮漉漉的:“对不起,徐司前,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忘记他了,我……”
“我知道。”他紧紧搂着她,声音哽咽,“我不在意这些。”
不知多久,凌霜才平复情绪,两人回到屋内,静默坐在桌边。
凌霜喝水,徐司前喝酒,手里拿着一样的玻璃杯盏,各怀心事。
“凌霜,明天休息一天,别去队里了。”徐司前忽然开口道。
凌霜垂着眼睛,指尖拨弄着杯壁上的花纹,“干嘛休息,在家又没事可做。”
“你忘了么,你还没有和你男朋友约过会。”
凌霜抬头看向他,男人手肘支在白色岩板桌上,手里酒液晃动,骨节修长干净,瞳仁深邃潋滟。
“为什么要约会啊?”
“所有恋人都会约会,促进感情交流。”他挑了下眉梢。
“好啊,和你去约会。”过了一会儿,凌霜又问,“可是要怎么约会啊?”
她还没真没和谁约过会,没这方面经验,要不打电话问问朋友?
徐司前有些忍俊不禁:“要不男朋友给你找个约会指南?”
凌霜撇嘴拒绝:“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徐司前起身,摁住她的头顶,亲了亲她的眼皮:“安心睡觉就好,这种事交给男朋友。”
凌霜躺在床上,依旧睡不着,她一会儿想凌霰的案子,一会儿想周浔安的下落,一会儿又想明天的约会。
最终,还是徐司前赢了。
凌霜觉得明天是第一次正式约会,得准备一下。
她闷在被子里,打开手里浏览器,悄悄搜索约会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