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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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边,秦萧今天也没闲着。
他在三楼资料室待了整整一上午。
十年前的资料在最里面,他按照时间一份份查找。
2015年4月底,南城警方曾接到过一起群众报案,江边抛尸,现场只有零星的尸块,法医鉴定后,发现尸块来自两个人,一男一女,年龄在50岁左右。
两名死者的头颅没有找到,DNA数据库中没有相关比对数据,身份难以确认,当时的警方没法进行下一步调查。
该案也因此被搁置整整九年,成了一桩悬案。
当时的法医,有对每一个尸块进行过具体拍照。
秦萧拿出徐司前带来的照片,一张张比对。
这项工作难度很大,因为尸块被水泡过,严重变形,碰不着实物,只靠这样找难度很大。
好在现场当时有打捞到死者的衣物。
虽被泥沙染色,但依稀可以和照片里对上,再比照,女性死者心口有一片暗红色胎记。
他基本可以确定,照片中的两名死者就是江边碎尸案的死者。
到底是谁残忍杀害了他们,还在现场拍下这样恐怖的照片?
杀人碎尸不都是为了销毁证据吗?凶手为什么还敢将这些拍下来,未免有些太过有恃无恐。
他将尸检报告和文件袋里的照片一起拍摄下来存证据。
忽然有人在门口喊他:“秦医生。”
秦萧见是吴胜男,冷静将手中照片收进文件袋:“吴师姐。”
“有案子啊?”吴胜男问。
秦萧将资料放回去说:“嗯,是一则旧案,想看看有没有线索。”
吴胜男扫了一眼文件袋问:“是2015年的案子?”
秦萧忙应:“是。”
“当年这些资料都是我整理的,需要帮忙吗?”吴胜男问。
秦萧神色淡淡:“不用,已经有一些眉目了,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会来请教学姐。”
吴胜男在秦萧走后,将那份文件取下来翻看。
2015年4月,案发时间在凌霰案前,似乎和凌霰案没什么关系。是她太敏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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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萧回到实验室,第一时间给徐司前打去电话。
徐司前没跟凌霜出外勤,就是在等这通电话。
一分钟后,他赶来秦萧办公室,问:“找到了?”
秦萧点头和他讲述了尸检报告的内容:“尸块不完整,没有找到头颅,无法确定死者身份,死者和照片中的人可以对照的上,尸块血液中检测到冰_毒残留物。”
“冰_毒?”徐司前扶着窗户,陷入沉思。
秦萧将文件袋还给徐司前,说:“现在死者身份已经确定,我建议尽快立案侦查,这是重大刑事案件。”
徐司前有些忧愁道:“九年前,阳城曾发生过一起类似案件,案子也涉及到冰_毒,凌霰在查那起案件时,招来杀身之祸,办案的警员亦全部罹难……”
“也不能因为这些就不查案。”秦萧正色道。
徐司前继续说:“无独有偶,南城同一年也发生一起极其相似的案子,死者名叫陈旭,负责调查这起案子的刑警和法医全部意外死亡,尸检报告等重要资料不翼而飞……”
“你的意思是……”秦萧微眯起眼睫。
徐司前把手抄进口袋,直接挑明:“他们同一伙人。”
“同一伙人?”两地重复作案。
徐司前拍了一下秦萧的肩膀说:“为避免重蹈覆辙,暂时不要牵扯太多人进来,免得打草惊蛇。凌霜那天中枪,就是因为调查这起案子。”
“我要怎么相信你?你并不是警察,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些照片是你拍的。”秦萧对上他的眼睛,语气激烈。
徐司前愣了一下,半晌,低眉点了支烟,抿过一口,缓缓道:“其实,我就是周浔安,九年前,因为调查凌霰案失踪,曾正面接触过那伙人。”
“你是……周浔安?”秦萧虽有吃惊,但很快敛起情绪,他曾经怀疑过他,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证实,“凌霜也知道?”
徐司前吐了口烟,眼中划过一丝晦涩,缓缓道:“她还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凌霜?她等了你九年……”秦萧非常不认同徐司前的做法。
“小霜现在这样很好,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提起凌霜,徐司前眼睛里荡漾出一圈圈柔和的涟漪。
秦萧追问:“那你又为什么告诉我?”
“为了达成结盟。”徐司前弹掉烟灰说。
“你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找她?”
徐司前咽了咽嗓子,近乎悲哀地低低一叹:“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周浔安,况且,我可能会给小霜带来危险。”
“既然知道会给她带来危险,又为什么要接近?”
“大概是因为命运。”徐司前转身看向窗外的香樟树,“我本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小霜,可是那天,她风风火火地把我抓来了南城警局……”
秦萧没插话。
徐司前接着往下说:“吴远峰案牵扯出凌霰案,凌霜又太过执着于凌霰案,我不得不参与进来保护她……当然,事情发展到现在,我的想法也变了,我想留在她身边,我已经让她等了九年,总要负点责任。”
“那你也应该坦诚地告诉她……”
“案子没破,我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周浔安不能在凌霜那里死两次,那太残忍了。”
他捻灭烟,将目光收回,抬腿往外走。
“你不怕我和她说?”秦萧在身后说。
徐司前停下脚步淡淡一笑:“你舍不得。”
秦萧掀唇道:“你好好活着,别死了,我可不帮你哄第二回。”
徐司前大步往外,举手朝身后比了个OK.
秦萧拉开椅子坐下,茫茫然想,对手是他,好像也不算输,总有先来后到。
如果不是因为周浔安和凌霰,他可能也不会认识凌霜。
命运也许就是一个圈,一切由他起,又由他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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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司前查看过当年的卷宗后,驱车前往南城码头。
时间过去九年,城市发展迅速,原来照片里的江面还在,荒地已经无处可寻。
想要在这里找到九年前的目击证人,恐怕难于上青天。
当年报案的是一个叫高鹏的男人,徐司前多方打听,得知高鹏还在。
沿江岸走到一处水文检测站,遇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您认识一个叫高鹏的人吗?”徐司前问。
“你找高鹏有什么事?”
“打听点事。”徐司前说。
“不瞒你说,我就是高鹏。”
徐司前递了支烟给他:“我听说,几年前您在江边发现过尸块?”
高鹏蹙了蹙眉头问:“你是警察?”
徐司前笑着说:“我是写恐怖小说的,想找您了解点灵感。”
高鹏觉得有意思,领着徐司前在水文站坐了一会儿。
2015年,高鹏就在江滩水文站工作。
那时候正值春潮,他早起测水位,在江滩发现了尸块。
高鹏说:“真的挺吓人,肠子全在外面,苍蝇爬满,恶臭难当,我现在回忆都头皮发麻。”
徐司前边说话,边在纸上快速勾勒出两个人的画像。
高鹏好奇徐司前画什么,探过头来看了两眼,惊奇道:“这两个人我见过。”
“我瞎画的,你也能见过?”徐司前笑。
“这可不是开玩笑,”高鹏认真道,“我真见过。九年前,这两个人要过江,问我有没有船,我们水文站的船那能随便借,他俩又是磕头又是求,没办法只好借,但是得第二天过来。”
徐司前停下笔问:“后来呢?”
“后来他们没过来,哦,这事就在我发现尸块前几天。”
“人不会是你杀的吧?”徐司前开玩笑道。
高鹏也笑:“看你说的,要是我杀的,我干嘛还跑去报案。”
徐司前点头。
“不过,”高鹏皱了下眉说,“我好像有看过凶手。”
“怎么看出来的?”
“发现尸体前两天,有辆面包车来我们这里问路,车上有血。”
“凶手长什么样,你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写进小说。”
“高个子,大眼睛,鼻梁很宽,嘴唇很厚,头发有些卷,满脸横肉……”
徐司前据高鹏说的,低头笔尖在白纸上来回勾勒。
高鹏等他画完,一拍桌子道:“就是他!我敢打包票这人就是凶手。”
“他一个人杀两个人还分尸、抛尸?”徐司前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高鹏说:“他是司机,车里当时还有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