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子行
“剁屁剁,赵小光,时刻警记,你是人民警察,裁决生死是法官做的事,真有那么一天,你不准知法犯法。”
赵小光见她突然这么严肃,有点不知所措。
“别发呆,快背!”凌霜忽然转换了语气。
“嗨,我刚以为你要给我上思想品德课,”他一边背,一边吐槽,“老大,你看我现在跟《西游记》里背乌鸡国国王的猪八戒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凌霜忍笑,“你比猪八戒瘦。”
“我也比他帅多了好吧。”赵小光继续说。
“是是是,你帅,南城刑警一队警草。”
到医务室后不久,秦萧也闻讯赶到。他是从法医室直接过来的,身上的白大褂还没脱,冒雨急行而来,下摆潮湿一片,但依旧配得上翩翩风度这个词。
凌霜从金属栏杆上跳下来,喊了声:“师兄。”
秦萧见她没事,略松了口气,再看到病床上的徐司前,俊眉很轻地蹙起来。
又是他……
上次,这人弄伤了凌霜的脖子,这次又弄伤了脸颊,下次呢?
他一眼分辨出她脸颊上的伤口是在何种情况下产生的——
背后控制、挣扎反抗……
通风报信的赵小光见到秦萧,立马开始讲徐司前坏话,贬义成语用了一箩筐,恨不得递把手术刀给他现场嘎人。
秦萧没说话,上外面拿东西过来,替凌霜做伤口处理,再低头,又发现她手腕红着。
他吐了口气,去陈文杰那里找来一条热毛巾,轻轻包裹着她的手腕,慢慢揉。
凌霜忽然想起了远在北城的妈妈,小时候她和凌霰打架弄疼手腕,她都是这样替她揉搓。
心里想着,嘴上也跟着说了出来:“师兄,真羡慕未来的嫂子,能有你这么温柔的伴侣。”
秦萧手里动作停下,神色有几分复杂,他抿了抿唇道:“凌霜,你就没考虑过……”
“考虑过什么啊?”女孩长睫扇动,眼中尽是纯洁的光芒。这姑娘对案情极其敏感,对感情几乎绝缘。
秦萧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她眨了眨眼,继续说:“说起来,我可从没见你身边有过女朋友,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瞎讲什么,”他生气,作势要拧她的脸,指尖碰上去又舍不得,最后在贴过纱布的伤口上点了一下,“痛吗?”
“当然痛啊,都快痛死了。”她说话时小眉毛紧成一团,表情灵动,竟有几分娇俏。
秦萧又笑起来。
罢了,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不急于一天。
凌霜相当懂得察言观色,笑盈盈道:“师兄你高兴啦?我以为你刚刚在生气。”
“老大,你这样说话,好恶心哦。”一旁的赵小光故意端起嗲人的腔调。
凌霜一阵爆喝:“赵小光!你才恶心!”
陈文杰进来,指了指昏迷中的徐司前问凌霜:“凌队,这人要不要收监啊?”
凌霜敛起笑容,说:“暂时不用,还没审完。”
“那今晚你们三个谁留下来看他?”
“我吧。”秦萧率先开口。
“还是我来吧,老吴说底下县城的解剖工作都会总到你那里了。”凌霜说。
赵小光立刻举手:“老大,我和你一起,这人太危险,我留下保护你。”
凌霜同意。
有赵小光在,秦萧也略放下心。
*
医务室没别的床,凌霜和赵小光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凌霜看护上半夜,赵小光看下半夜。
快天亮时,凌霜合眼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时间依旧是哥哥带周浔安回家的那个暑假。
家里有外人,她花了一个小时纠结穿什么衣服合适。长裤没什么特色,裙子有点太刻意,短裤又会露出大腿。
凌霰突然上楼敲她的门:“小鬼,今天爸妈不在家,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和你浔安哥钓鱼就不带你了。”
“来了来了!”凌霜随便找了条裙子套上,踩着拖鞋出来。
天气很好,二楼视野开阔。
凌霰和周浔安正在整理渔具,凌霰不小心碰翻了水杯,周浔安的白色T恤打湿大半。
凌霰随手从沙发上扯过一件衣服丢给他:“穿我的吧。”
凌霜定在台阶上,不敢往下走也不敢动,她的视线不停往下偷瞄——
男生衣摆一掀,露出肌肉流畅的背脊线,和那种健身房里特地练习出来的肌肉有所区别,他的背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与蓬勃。
她看呆了,心脏怦怦乱跳,手机“咚”地掉落在地。
周浔安听到动静,抬头,笑了声:“小霜同学,早上好。”
完了,她刚刚算不算偷窥?
他有发现吗?
凌霜做贼心虚,耳朵滚烫,下楼时心不在焉,踩空台阶,摔了下来。
去医院的路上,周浔安开车,林霰碎碎念:“凌小霜,你蠢不蠢啊,下楼还能摔着?要弄伤脚,看你以后还怎么跳舞。”
凌霜既羞耻又害怕,全程低着头,眼泪汪汪。
“凌霰,你少说两句,”周浔安瞥了眼车内后视镜,同凌霜说,“小霜同学,别听你哥瞎说,只是几级台阶,不会影响你跳舞。”
“周浔安,她到底是你妹妹,还是我妹妹啊?”
周浔安淡笑:“你那么凶,我替你哄哄。”
梦境最后,他又喊了她一声小霜同学。
凌霜猛的惊醒——
一抬眉,见徐司前睁着一双淬毒似的眼睛凝视她。
第13章
13.
“小警察,你照顾了我一整晚?”他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依旧轻浮。
“不是照顾,是看守。”凌霜站起来,冷淡应道,“你要是身体不难受,就起来跟我回传唤室。”
*
半个小时后,徐司前手机进了通电话。
“老徐,我到了,你人在哪。”宋渠问。
“南城警局。”凌霜替他讲完,冷漠掐断电话。
宋渠听完眉头直皱,肯定又是第二人格闯下的祸。以前这小子出来,顶多惹点小乱子,现在直接把自己送进警局了。
他这心理医生快成保姆了。
宋渠匆匆赶到警局,又是出具从医资格证书,又是声泪俱下地编造故事:“徐司前小时候受过一些非人虐待,他爸天天打他,断了一排肋骨,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他碰到暴雨天气就会有点暴躁……”
他还把自己的问诊记录拿了出来。
总之就是徐司前有病。
赵小光将信将疑,凌霜全程沉默。
“警察同志,我会带他回去好好治疗的。”宋渠嘴皮都快念破了。
凌霜依旧不为所动:“他在清醒的情况,私自盗窃警方资料。”
宋渠继续解释:“他吧,时而清醒,时而疯,肯定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其实就是……这里有病。”宋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
徐司前确实没有实质性地盗窃到具体资料,她思考一会儿同意他们走,当然临走前不忘警告:“姓徐的,下次别让我再抓到你。”
徐司前已经坐上了车,又回头说:“小警察,不想在这里见面,私人电话报一下。下次,我换个地方约你。”
九点零三分。
初伏第九天,夜晚依旧闷热。
吵了几个小时的广场舞终于偃旗息鼓,老头老太相继续散步回家。
路灯昏黄,略显陈旧。人从灯柱下经过,影子被拉伸到最长,再弹簧似的缩回去变成一个点,循环往复。
“咚——咚——”
“咚咚咚——”一阵阵闷响从远处传来。
一位大爷停下脚步,好奇问:“这是什么声音?”
“估计是谁家在剁饺子馅。”一位大妈打着哈欠回答。
大爷细细分辨,确实像剁肉声,但应该不是剁饺子馅,而是剁骨头,比如猪大腿骨,他买菜时听过类似声音。
大半夜剁骨头炖汤?这种还真不多见。各家有各家的活法,他也没空管这档子闲事。
那声音持续很久,空旷、辽远,直至消失不见……
如果有人去找,就会发现——
剁肉的那户人家很奇怪,关灯剁肉不怕剁到手吗?
更没有人会在地板上剁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