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子行
“他是谁?”凌霜从一堆乱糟糟的话里找头绪。
男人不答,刀锋抵紧她的喉咙,她吞咽时能感觉刀锋割入皮肤的刺痛。
她主动示弱:“死之前能给口水吗?”
男人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化话题,稍稍有些意外。
“我没什么心愿,你下手快一点,角度准一点,别让我看见到自己的血,动脉在哪里你找得清楚吗?”她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往右移,“在这里,要用力割下去——”
说话间,她右手猛地拍过他持刀的手背,左手往下摁他肘关节,用力往下对折。
刀子应声落地,她迅速转身,利用背部力量,一个过肩摔将他掀翻在地。
局势急转而下,变成她骑在徐司前身上,单方面揍他。拳头脱力了,她才捞过手铐,将他铐住,翻身滚下去。
两人仰面躺在地上,喘.息.粗.重,背上尽是黏腻的汗,凌霜从没和人这样打过架,过瘾又疲惫,体力严重透支。
她就那么躺着,点了支烟塞进嘴里,对着黑黢黢的天花板,缓慢地抽着,手指还有些抖。
靠,小命差点交待在这里。
大雨还在落,雷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身旁的男人,忽然直直地坐起来。
凌霜见状,警惕捞过警棍爬起来。他要是还敢打,她不介意动点真格。
好在徐司前没有像之前那样发疯,他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坐在那里痛苦地捶自己脑袋,边捶边发出嘶鸣般的低吼。
“喂。别吵了。”凌霜不耐道。
男人根本不理会。
她爬起来,一掌劈过去,将他打晕在地。
耳根终于清静了。
她踉跄着走到墙边,将灯打开。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讶然,桌椅板凳散落一地,厨房地面、料理台上、水池里都是碎玻璃渣。
几分钟前,这里还不是这样,他怎么会突然发疯?
太渴了,她弯腰,在冰箱里翻找到一瓶牛奶,生产日期都懒得看,掀开瓶盖,一口气喝完。
雨声停了,狂风止住,万家灯火重归平静。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里?”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身后突兀响起。
凌霜呛了一下,回头,见手铐还在他手上,这才松了口气。
“我刚刚……怎么你了?”他走近,拧着眉问她。
凌霜把喝完的牛奶盒丢掉,表情冷淡地扯着嘴角反问:“现在和我演失忆有意思?”
“刚刚抱歉……”
“抱歉可没用,你袭警,外加杀人未遂,得跟我回去录口供。”
*
十分钟后,赵小光开着他那辆小别克风风火火来了。
他看看凌霜,再看看鼻青脸肿的徐司前,皱眉问:“老大,你怎么又给他铐上了?”
“袭警。”凌霜面无表情地说完,举起胳膊,转了两下,绕到前面去开车。
“什么?袭警?他……他打你了?”
凌霜掀开车门,故作轻松道:“放心,没讨着便宜,谁能打得过我啊?”
虽然听她这么说,赵小光心里还是觉得她受了欺负,严肃纠正道:“袭警可不按打不打得过算。”
他赵小光的原则就是凌霜,谁敢欺负凌霜,就是和他赵小光作对。
*
录口供时,凌霜仔细陈述经过,徐司前则长腿交叠陷在座椅里,一言不发。
等她说完话,他面无表情地发问:“凌警官,你已经走了,为什么闯入我家?”
凌霜说拿车钥匙,可是钥匙现在就在她口袋里。
徐司前直视她的眼睛,语调缓慢道:“你入室抢劫,我只是正当防卫。”
王八蛋!黑白颠倒!胡说八道!
凌霜气不打一处来,拍桌高声喝道:“姓徐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入室抢劫?”
“证据?”他挑眉淡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你在我家中翻箱倒柜,只要让你们技术部的同事去我家找找指纹就行。”
凌霜瞳孔微颤,那是铁证,也是设置好的圈套。这男人远比她想的狡猾、阴毒,从一开始,他就在算计她,且步步为营。
所以,昨晚他才敢那样。即便她死在他家,他也是正当防卫……
她眯紧双眼,一把将他从椅子里拎起来,作势要打——
同事赶忙扶住她肩膀劝说:“凌队,冷静,冷静!千万冷静!有话好好说,在这里打人更说不清楚。”
她这才松开他。
徐司前平静往下说:“当然,这件事我也可以不追究,只要你认真道声歉,你还是可以继续做你的警察。”
凌霜怒气不减:“你、做、梦!”
他看着她,眸色漆黑,那模样要多恶劣有多恶劣,像条正朝她吐着鲜红蛇信的黑曼巴。
他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看了眼手表,敛眉道:“天亮之前,我等你答复,我的律师也会在相应时间赶来,你自己想好。”
凌霜瞪着他,银牙几欲咬碎。
她刑警出身,办案只讲求证据。这次的证据是她自己送上门的,要真是追究起来,真不占赢。
两人就这么僵持到天亮。
凌霜起身要走,徐司前突然睁开眼睛叫住她:“凌警官,六点钟了。我记得,你还有桩凶杀案要查。”
他笃定她会服软,整张脸上都写着“张狂”两个字。
凌霜握紧拳头没说话。
他扣击桌角,目光冷森,“再给你五分钟时间。”
凌霜虽然愤怒,但知道僵持下去占不了上风,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徐司前微微一笑,表情放松:“行,我不予追究。”
凌霜气得不轻,边往外走边拍脑门。她懊恼自己昨晚太蠢,硬生生在自己头顶悬了一把利剑。正想着事,被人迎面叫住——
是秦萧。他刚从外面来,没穿惯常的白大褂,白衣黑裤,短发利落,眉眼干净。
立在晨光中,情不自禁让人想起一句诗:“陌上人玉如,公子世无双。”
真奇怪,他和周浔安分明是同一种类型的人,但是她从没觉得他们相像,反倒是另一个魔鬼……
凌霜打住思绪,回神。
“要紧吗?”他满脸关切地问。
凌霜猜肯定是赵小光这个大嘴巴,大清早跑去喊人,连忙摆了摆手道:“不碍事,只是吃了一点亏,能应付过来。”
秦萧注意到她脖子上有刀伤,皱眉道:“跟我来一下。”
*
他没把她往法医室领,而是把她安顿在外面办公室,自己转身去了里面。
这里凌霜常来,秦萧在窗台上养着一排翠莹莹的多肉,整齐可爱,很治愈,她拿起小喷壶依次浇水。
秦萧推门进来时,瞥见女孩映在光影中柔和的侧脸,缓缓松了口气。
“过来。”他说。
“哦。”凌霜连忙把东西放好走过去。
“靠近点,头仰起来,不要动。”
她依言,手反撑在桌子上,仰头把脖颈露出来。
皮肤上印上冰凉触感,秦萧低头,捏着棉签,动作轻柔地替她消毒。
因为距离近,她闻到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消毒水和薄荷叶的味道。
“师兄,手法精湛。”
秦萧冷脸道:“我缝合手法更好。”
“哎呀,秦医生,你别说的那么晦气啦,我保证比你活的久一点,用不着你亲自给我缝合尸体。”
他收掉东西,在她头顶敲过一记,“说什么浑话?我本科修的是临床,不是法医。”
凌霜揉了揉脑门,说:“那你干嘛好端端的医生不当,跑来当法医?”
“你不也好好的舞蹈生不当,跑来当警察?”他从抽屉里拿出瓶旺仔牛奶递给她。
凌霜掀开铁罐,喝过一口,小声嘟囔:“是你先说这点小伤要缝合的,怎么突然扯上别的事……”
她话没说完,他突然握住她的下巴,棉签点上去,“小伤?你这道伤口,往下一厘米,气管破裂,往下十厘米,颈椎断裂,当场死亡,药石无医。”
“我下次注意还不行吗?”她仰着头,说话时,光在她脖颈里跳动,他的目光停在那一处许久。
他松开她,淡声道:“下回单人不要出警,违规又危险。”
凌霜装乖讨饶:“知道了,知道了。”
*
凌霜走后,秦萧收拾资料出来,远远看到坐在那里的徐司前。
“他是谁?”秦萧赵小光。
“他啊,徐司前,”赵小光记仇,不忘渲染,“混蛋一个。”
“凌霜脖子上的伤是他弄的?”
“可不是吗?我们凌队哪里吃过这种亏,他打人还反咬一口,说凌队入室抢劫。”
秦萧愠怒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