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小策
李氏夫妇忽然在西城销声匿迹了,没有人再见过他们。
有人说他们卷款潜逃了,有人说他们扛不动巨额债务,找地方自行了结了,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却再无人见过他们。
*
李家得到如此下场,可谓是大快人心。
西城的老百姓都恨不得引吭高歌、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终于拔掉了他们西城的一个毒瘤。
没有了李家的骚扰,言家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言父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对于老百姓来说,最喜欢看的事情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会让他们艰难困苦的人生得到一丝安慰,而不是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
最让言家二老感到安慰的,是言兮的嫁妆要了回来。
言兮的嫁妆,其实早就被李家人给造没了,这些都是言兮问过言落和言诺,照着当初言父言母给她准备的那些,和洛君珩一起又一样一样买回来的,就是为了全他们一个念想。
“太好了太好了,回来了就好啊。”
言父言母老怀安慰,又叮嘱言兮,“把这些都收好,留着你结婚的时候用,嫁妆这种事情可马虎不得,一定要有的,这是你在婆家的底气。手里一定要有钱,才不会受委屈。”
言兮点头,眯着眼睛笑,“放心吧爸爸妈妈,我的婆婆和丈夫,都会对我很好的。”
言父言母看着满脸笃定的女儿,并没有受到李家人的影响,依然对婚姻和未来充满憧憬,也说不出是酸涩还是庆幸,但他们真心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好的伴侣,好的婆家。
他们的大女儿,是如此的优秀啊。
生在这个破败的家,真是委屈她了。
却也正是因为她在,也撑起了他们这个破落的家。
或许能够成为亲人,也是老天爷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
因着梅苏里的弟子们轮流给言父做护工一事,言兮一直想请苏睿吃顿饭,洛君珩却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
言兮轻瞪他,“什么应该的,人家阿睿欠你的吗?”
“嗯,他欠我的多了。”
洛君珩道:“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他讹了我多少钱。够他一辈子吃香喝辣了。”
言兮一阵无奈。
一个他,一个言渊,都这么说。
言渊在一旁帮腔,“请他吃饭可以,让他把钱吐出来。”
“你们够了,掉进钱堆里了吗?”
言兮帮苏睿解释,“我都听茵茵和小彧他们说了,我的墓就葬在梅苏里,阿睿选了山顶上风水极佳的一块地方,每天都能够看日出日落,旁边还有漂亮的花儿草儿陪着我,多好啊。人家阿睿是真的有心,你们可别不知好歹啊。”
洛君珩和言渊对此的反应都是撇嘴。
“他们是一家人,当然向着自己人说话了。”
“就是。”
言兮:“……”
这兄弟俩,倒是难得一致对外。
可怜的阿睿,就这么被两个幼稚鬼给排挤了。
*
而对于这兄弟俩变着法的要钱行为,苏睿就俩字——
“没有。”
附送给他们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洛君珩和言渊齐齐看向他。
这厮居然还敢挑衅?
真当他们不敢动他?
其实他们还真是挺想和苏睿打一架试试的。
苏睿从小练五禽戏,舞剑弄棍的,看上去一副“武林高手”的样子,但洛君珩和言渊总觉得他那就是花架子,要真的打起来未必打得过他们,但苏睿从来不跟他们打。
“想弄死我?来啊,反正我早就活够了。”
苏睿淡淡饮着茶,洛君珩和言渊刚要站起来,他就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死后,你们作为杀人凶手,得帮我办几件事。一、把言兮的墓从梅苏里迁走,把我的骨灰埋进去,我精心照顾了多年的宝地不能浪费;二、帮我照顾好我的徒弟徒孙们,他们的吃喝拉撒一年也不多,差不多三百万吧。”
没等到他说第三条,洛君珩和言渊已经坐了回去。
“我还没说完呢,你们着什么急?”
苏睿道:“三其实也没什么,苏音婚结了娃也有了,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就是得拜托你们一点,看住傅彧那小子,他要是劈~腿出轨做了对不起苏音的事,打断他的腿!让他俩离婚,傅彧净不净身出户我不管,但元宝和小叶子的抚养权一定要争过来。还有元宝那小子,他长大后要是和他爹一个臭德行,你们就把他赶出梅苏里,让他霍乱人间去。”
苏睿将他的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洛君珩和言渊却听得频频蹙眉,“这么多破事,你指着我们替你管?”
他们管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呢。
“行了。”
言渊端起一杯茶,敬苏睿,“钱的事到此为止,一笔勾销。苏师傅,祝你长命百岁,千万不要麻烦我们。”
洛君珩也拿起一杯,看着苏睿。
“同上。”
第1123章 去看看我的墓
言兮站在厨房,被这三兄弟的对话弄得哭笑不得。
真是三个活宝。
平时在弟弟妹妹们面前还装一装哥哥的样子,凑到一起就自动减龄,三个人加起来能有九岁?还没有哪吒大呢。
原本言兮想要亲自下厨感谢一下苏睿,不待洛君珩说话,苏睿就先婉拒了,“不用,有这些兔崽子在,不用麻烦你。”
他口中的兔崽子,便是云卿云天云华这些弟子。
在外面他们也是人人尊敬的大大夫,然而在师父苏睿这里,都是些崽子,他们确实也没少让师父操心。
云卿作为大师兄,在旁边剥蒜并做监工,笑着对言兮道:“大伯母,厨房就交给我们,您歇着去吧,别累着。”
“是啊大伯母,我做饭可好吃了,师父嘴巴那么挑,都夸我做的好吃呢。”云华憨憨地朝言兮笑。
苏睿耳朵尖,嗖地朝厨房的方向看过来,“谁嘴巴挑?”
云华吓了一跳,赶忙打了下嘴巴。
“我嘴巴挑师父,您吃嘛嘛香,一点儿也不挑。”
言兮知道苏睿一向对徒弟们严厉,连云卿这个最得宠的大弟子都怕他,忙朝客厅走过去,“阿睿,我尝尝你的茶。”
有大伯母帮忙圆场,云华才躲过一劫,怕怕地朝大师兄吐了吐舌,转头心无旁骛地做饭,可不敢胡说八道了。
言兮喝了一杯茶,只觉得沁入心脾。
“嗯,这茶真不错。”
苏睿很高兴自己带来的茶被言兮喜欢,难得扬了扬唇,也来了精神,道:“这茶要是用梅苏里的山泉水泡,味道更绝。等哪天你去梅苏里,我泡给你喝。”
“好啊。”
言兮笑着应下来,见洛君珩的目光看过来,她对上他的眼眸,道:“我也该去梅苏里看看我的墓地。”
洛君珩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说话,言渊就差点将嘴里的茶喷出来,他看着言兮,“去干嘛?祭奠自己吗?”
“……”
洛君珩蹙眉瞪了言渊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言渊默默低头喝茶。
洛君珩转头看着言兮,眸色深深,“兮兮……”
“没事的。”
言兮知道他想说什么,握着他的手道:“我知道,那个地方一定是你每年都会去,却又最害怕去的地方。这次,不让你自己去,我陪你一起。听听看,过去十多年,你都跟我说了些什么,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也看看我的埋葬之处。”
人们总是忌讳谈“死”,但人一生下来,死亡就是最终的归宿,她一个都死过一次的人,更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死掉的人其实是轻松的,死了便一了百了,和光同尘去了,痛苦的往往是活着的人,还得以顽强的生命力活下去。
她只要一想到阿珩孤零零地坐在她的墓前,心脏深处就会传来密密麻麻的疼,所以这一趟去,不光是医治洛君珩的伤,也是疗愈自己的心伤,无法躲避的事她便选择勇敢面对。
洛君珩在言兮这里,很难说一个“不”字。
她想做什么,想去哪,他都愿意相陪。
于是他说:“好。”
言渊却表示,“你们两口子去就行,我就不去了。”
洛君珩心说:谁也没请你去。
言兮看着言渊,一眼便看出弟弟的内心,“你是不是在我的墓前说了不少傻话?都说了些什么?”
洛君珩和苏睿也朝言渊看过去。
也好奇他都说了什么。
言渊掩饰性地轻咳了下,道:“你自己去听呗,说了什么我也忘了,总之你也别全听,拣着听吧。”
他哪好意思说自己过去这些年将姐姐的墓地当成了树洞,不管大事小事,有什么心里话一股脑地往外倒,自然也不管姐姐爱不爱听,反正她不爱听也得被迫听他的絮叨。
包括他有多喜欢南颂;有多嫉妒喻晋文;苏睿坑了他多少血汗钱;洛君珩如何欺负他;还有养孩子有多不容易……
具体说了什么,他都记不得了。
有时候又哭又笑是真的。
苏睿忽然对言兮道:“他们两个的话你都应该听一听,他们具体对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一个个都跟傻子似的,在山上一阵哭一阵笑,我都怕他们被山风吹成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