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厌辞
只是他没想到她这次这一待,还把证给领上了,赶着上去倒贴,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言家的笑话啊。
先前还以为她比小时候安分了,结果事情做的是越来越荒诞乖张。
仿佛看穿了言庭越的所思所想,梁沂洲又抛出一句足够震撼人的言论:“结婚领证是我主动提出的,和言欢没有关系。”
这话谁都可能信,但秦执信不了半点,心里的怒火腾腾燃烧着,烧到他的嗓子眼,嗓音沙哑到难听,“我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梁三对朋友的妹妹还存着这份心思呢?”
“我不像你心思这么多,还能分出几份来,就是没有看向小鱼的那份,那你又怎么可能发现一直看着她的我?”
这话一听没什么,实际上借力打力了一回,贬低秦执到处寻花问柳的滥情品行,逻辑也挑不出错,增加了说服力。
秦执眼神冰冷,“别叫她小鱼。”
这昵称太亲密,只有言欢父母和言叙钦叫过,梁三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这么唤她?
梁沂洲嘲讽地勾起唇,“你叫不出口,不代表别人不能叫。”
秦执还是没能兜住心里的火,拳头猛地砸了出去,梁沂洲像是提前预料到这一举动,也算准了距离,后仰的幅度恰如其分,正好避开。
眼见场合混乱到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向,言庭越用手杖重重砸了下地,“我
这里可不是马戏团,秦家小子,要闹过会儿再由着你好好闹,现在先给我出去。”
秦执没动,愤恨的一双眼连眨都没眨一下,眼尾很快一片猩红。
言庭越加重了音量,“出去!”
转头又对言兮说:“你也给我先出去。”
只有言兮乖乖照做了,秦执依旧无动于衷,他没法走,他要听听梁沂洲一会要说些什么道貌岸然的话。
言庭越没再赶人,暗地里使眼色给赵铮,要他去给秦彧打通电话。
赵铮点头应下,离开书房时顺便把门带上了。
言欢离门最近,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的间隙,偷偷又打开,随后挪到了门缝边,她的脚步声几不可查,连呼吸都是极轻的,存在感接近于零。
言庭越稳下情绪:“梁三,你说结婚是你主动提出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梁沂洲也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忽然带上笑意,“我对小鱼有情已经很久了,比言秦两家口头定下婚事的时间还要早。”
他的眼神做足了戏,凝着这辈子只此一人般的深情。
“本来想着秦执对小鱼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您也看到了,秦执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次又一次地伤了她,这么多年过去,非但一点长进没有,反而变本加厉,闹出了前不久那档事,我看不了她伤心,当然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所以才会在那时提出要和她结婚。”
“非要说起来,也是我巧言令色地使了些小手段,才能趁虚而入,老爷子要怪就怪我一个人。”
这是把所有道德上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了。
言欢听愣了,心脏差点跳停。
她不要宝马香车,更不要甜言蜜语,听着太虚假,也敷衍人。
可她今天第一次知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起谎话的梁沂洲,原来这么迷人。
或许也只有她才能深切体会到这番话潜藏的杀伤力。
言庭越眯起眼睛,目光钉在梁沂洲脸上,像是在剖析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不过就算剖析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的利益。
刚思忖到这层面上,他就听见对面这位名义上的孙女婿又说:“我会拿出我在梁氏的5%股份,和挂在我名下的独立于梁家的有渝药业中的30%股份,尽数转赠给言家。”
手笔大到让言庭越心一惊,明知故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算做是梁家的聘礼。”
秦执双拳紧握,绷起的青筋看着异常瘆人,论财势,秦家是比不过梁家的,换做他是言老爷子,也会动心。
梁沂洲说:“至于言家这边要补的嫁妆,老爷子记得标上只赠与言欢的相关字样。”
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他表明去意,“老爷子,要是没别的事,我的妻子我就先领走了,要是您想将我们留到七点以后,即便这场婚宴规模小到聊胜于无,因您是长辈,我们还是会考虑留下。”
他顿了顿,语气重了些,“不过得先麻烦您提前对您请来的贵宾们更正一下信息,免得到时候让旁人看了笑话。”
他绕过秦执,柔柔牵住言欢的手,用半哄的语气说:“我们走。”
言欢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左右而言他,“手机被收走了。”
梁沂洲稍稍慢了脚步,但没停,“回头给你要回来。”
“好。”
两个人姿态亲昵,不可避免地接收到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言欢心又开始打起鼓,直到坐进副驾驶,才渐渐归于平稳,只是因隔壁男人一个眼神,就又开始狂跳。
好半会才找回自己声音,故作轻松的语气:“三哥拿出这么大手笔给言家,可太亏了。”
“我只说给转赠给言家,没说给言家的谁。”
梁沂洲看着她说:“言欢,你也姓言,我那聘礼也只是给你一个人的。”
言欢呼吸一滞,强装镇定道:“为什么还要给我有渝药业的股份?”
她是真有点好奇,记在他名下的产业这么多,他却偏偏选择了这个。
“有渝是八年前我和阿叙打算创办的,阿叙投资了一部分,那30%的股份就是他的。”
六年前,有渝上市前,言叙钦对他说:“要是以后我家的公主结婚了,到时候就麻烦你替我把我这些股份全都转给她。”
“你是她哥,托给我合适?”
“我爸妈死得太突然,没准我就步了他们的后尘,提前托付给你,防患于未然。”
那天的雾霭很大,蒙住了他的面容,所有的悲戚在假象中荡然无存。
梁沂洲将车停到路边,侧身对过去,用与生俱来的一把好嗓轻声说:“公主,属于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
第20章 20
几分钟前在书房强忍住的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哭得极为压抑,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她的心脏也是一抽一抽地疼。
梁沂洲先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言欢只顾着哭,没注意到,误打误撞别开了脸,他这才前倾,清寒的气息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
片刻,空气里响起另一条安全带被解开的声音,迟疑过后,他稍稍退回些距离,握住她右侧肩膀,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
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表情,他就被突然的一个拥抱袭击,说慌乱有点过,但多多少少是被惊讶到了,导致开口时的声线出奇得飘,“言欢?”
言欢双手紧紧环住他后颈,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将彼此身体里的空气压缩殆尽,带着哭腔的嗓音含糊:“我不想。”
梁沂洲以为她说的是“不想松手”。
言欢补充道:“不想让三哥看到我哭。”
梁沂洲不由一愣,从心底涌起些莫名的情绪,他一向讨厌问“为什么”,因为很蠢,这会却脱口而出了,难得到匪夷所思。
迎来的是冗长的沉默,连压抑的抽泣声都停止了,只是她的呼吸还在不断变得局促、以致气息也变得越来越灼热,在他颈侧环绕,偶尔擦过梁沂洲最敏感的耳垂,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言欢说:“因为哭起来很丑。”
隔了好一会,她才松开手,背贴住椅背,侧仰着头瞧他。
双眸沾着晶莹的液体,仿佛织出一层天罗地网,水雾蒙蒙。
如果这算丑,那世界上估计就没多少好看的东西了。
这个话题和由此衍生出的暗昧氛围转瞬结束在一句“三哥,我哥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出意外”上。
梁沂洲没法接。
当初在听到言叙钦说出这些话时,梁沂洲并未多想,只当他是在习惯性地未雨绸缪,等到他也和父母一样,出了车祸去世,梁沂洲脑袋里那根松弛的弦一下子绷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或许早就窥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三个人三条命,全被冠以“车祸意外”,巧合多到像是人为,可即便有了这样的怀疑,能调查出的罪证至今为零。
言欢从他的沉默里读出了答案,苦笑着说:“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在查。”
“嗯?”
“没查出来我是不会停下的,”他眉眼困顿,“再给我点时间。”
言欢轻轻点了点头。
她其实并不强求真相,瓜田李下,身处于利欲中心的人,谁又会是彻底清白的?到那时候,她只需要把所有存在嫌疑的人全都拖下水,总有一人能为他们的死献祭。
两个人各怀心思,沉默助长了压抑。
梁沂洲没办法在开车的时候兼顾她的情绪,一通电话叫来专车司机,司机问他们是不是要回远洋。
梁沂洲:“去富力山。”
言欢眼皮一跳,不明白他是何用意。
他别开视线,
轻声说:“我们的婚房。”
言欢没想到他会把婚房设在富力山,又是一愣,随后听见他说:“如果以后你想回阿叙这儿了,方便点。”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细细琢磨挺奇怪的,哥哥这儿比起老宅更像她的娘家,而回娘家意味着什么,不就是和他闹矛盾才可能回的地方?
他这算是在替她未雨绸缪?
没等她想明白,车停在别墅门口,一下车,她的手就被人牵住,她终于从漫长的失神中找回自己思绪,垂眸看去。
她是个实打实的手控,说来也是巧,梁沂洲刚好长着一双无比契合她审美的手,指节修长,指骨分明,手背青筋血管绷起得恰到好处,一路蜿蜒至小臂。
言欢发现别墅内部装修和哥哥的房子并无太大差别,连风格都类似,还保留了她在远洋最爱待待星空房,这给她一种难以言述的亲切感。
一直到洗完澡,她起伏的心跳节奏都没有得到缓和,反倒有了像顶峰攀升的迹象,尤其在她和梁沂洲躺到一张床上后。
时间在无言的氛围里被拉得格外拖沓,言欢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也以为梁沂洲已经睡熟,于是轻手轻脚地转了个身,不期然和男人视线撞到一处,呼吸倏然一滞。
两个人的距离也是意外得近,彼此都毫无防备之下,相互撞上的还有对方的鼻尖和嘴唇。
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错误,装聋作哑揭过就是了,偏偏气氛在对视下莫名其妙地被烘托到那,总有人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连藏在被窝下的手都慢慢不安分到了极点。
梁沂洲闭了闭眼,暗暗吐息后,突然起身,“我想到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你先睡吧。”
言欢露出呆滞的反应,人走后,房间恢复沉寂,身侧床位余温清晰。
一进书房,梁沂洲就拨通林秘书电话,吩咐道:“把城南地皮的招标方案发给我。”
林秘书已经懒得吐槽“万恶的吸人血的资本家”,睁着惺忪的睡眼,照做,高效率完成任务后,没忍住多问了句:“梁总,这方案你不是下午在飞机上刚看过?”
梁沂洲划拉屏幕的手一顿,“再确认一遍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