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欢 第33章

作者:姜厌辞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玉玊也不藏着,“你只是一个开头。”

  这实在不是一个开诚布公的好地方,她想了想,“秦二少爷,不嫌弃的话,去我那小破公寓坐坐吧。”

  实际上,车还没开到她的公寓,玉玊已经把要说的话差不多说完了,当然怕拿捏不好分寸,在交代前,她先给言欢发了条消息,问能说到什么份上。

  对面没怎么犹豫:【可以把你知道的、想说的全都告诉他。】

  秦执幼稚又软弱的爱让言欢觉得难堪又沉重痛苦,也让她变得有恃无恐,以至于她现在能笃定,就算他知道了这一切因果关系,也能做到守口如瓶。

  玉玊没回消息,开启在车上的第一句话:“嫁给梁沂洲是第二步。”

  见副驾驶上的男人不吭声,她倒有些纳闷了,“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是梁沂洲?”

  秦执嗤了声:“有那必要?”

  玉玊忽然明白了什么,乐到不能自已,半会才说:“第三步是对付秦家。”

  她分出半个眼神看向秦执,“能不能搞垮秦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秦彧不好过。”

  “那她算是得偿所愿了。”

  秦执声线冰凉,“你们的第四步呢?”

  一个在爱情里都能使出这么心机、玩弄这么多手段的人,在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做派。

  不管她接下来有什么样的目的,想做些什么,他都要看看,她究竟能在北城这吃人的浑水中翻出什么样的花来。

  玉玊没回答,“你怎么不问她为什么要对付秦彧?”

  “人都死了,问这个还有必要?”

  两天前,他去质问秦隐,反落了一脸伤,最后秦隐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放弃了探究到底的念头:“你一点都不想他死吗?”

  答案过于清晰,反而说不出口了。

  “不管有没有必要,你都得知道。”玉玊面色也冷了下来,“不能只有你一个人蒙在鼓里,一直天真地当你的二少爷,你得跟我和言欢一样痛苦。”

  秦执还没听到后面的话,心跳已经如惊雷一般,震耳欲聋,本能的逃避意识差点驱动他打开车门,跳下这辆或许会带他驶入一条不归路的车。

  玉玊笑了声,口吻恢复平淡,“你真觉得言庭越在你们十七岁那年提的婚事,只是随口一提?”

  秦执没说话。

  玉玊兀自往下说:“十二年前,言欢父母的那场车祸是你爸秦彧和言家那位合作的成果。”

  她的语速放得很慢,“也就是说,他们背地里早存在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秦执心脏几乎跳停。

第24章 24

  言老爷子为什么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这事现在可能只有言欢知道,玉玊就没做过多说明。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言庭越不好出面,只好找到你爸。你爸这人心狠手辣,又有野心,也确实是当时最合适的合作伙伴,所以他就以言氏10%的股份为诱饵,让你爸代替他动手。”

  “拿出的这10%的股份,自然不会是言庭越的,当时言欢的父亲是言氏的第二大股东,拥有20%的股权。”

  出事前,言政珏改立遗嘱,里面有一条,在他死后,他的股权全部转让给言欢,直到言欢结婚生效。

  “我猜他们一定觉得言欢再怎么能折腾也只是个女人,而掌控一个女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给她一个男人。”

  “等到你们结婚,他们笃定自己有的是办法让她把这20%吐出来,作为战利品一人一半。”

  不过言欢和玉玊都不相信,要是言庭越和秦彧的这一计划真能成功,他们会大大方方地拱手让给对方10%,尤其是言老爷子,他吝啬惯了,言家的东西,向来舍不得给外人分毫。

  所以,合作只会是一时的,两人必然都留了后手,至于会不会见血,没人知道。

  一个荒诞的故事在耳边构建起来,秦执听得手脚冰凉,充了血,肿胀到僵硬,他拼命找回沙哑到不成调的嗓音:“秦彧是怎么把那场车祸伪造成意外的?”

  “在车祸发生的两年前,秦彧往言家塞进了一个人,这人叫沈军,有心脏病,但秦彧在体检报告里动了手脚,言家上下除了老爷子外没人知道。没多久,他成了言欢父母的专职司机。车祸发生前几天,秦彧给了他一大笔钱,也就是在那天,沈军才知道自己被安排进言家的真正目的。”

  “这是一桩以命换钱的买卖,拿到钱沈军也无福享受,但他还是心动了,他妻子早亡,有女儿要养,把这笔钱留给她是最好的。可到了计划实施的时间,他还是反悔了,一生凄苦的人,没做过任何亏心事,咽不下这种人血馒头。”

  “秦彧预判到了这种可能性,于是他提前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玉玊闭了闭眼,“他给沈军下了一种能让人心脏病延迟发作的药。”

  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车已经开上了高速,车流量不小,一撞一停,无辜牵连到的是三条道上的车辆。

  最后七车相撞,十条人命,浓烟滚滚,鲜血淋漓。

  事故现场的照片寥寥无几,玉玊只能靠想象,想象车祸发生时那一瞬间的画面,最后想到的却是沈军身体里那颗爆裂开的心脏,被玻璃切开的皮肤组织,和露出的森然白骨。

  车停在一边,玉玊偏过头,盯住秦执看,她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怔忪,时间一久,发

  溃的创口流出了一种类似悲天悯人的脓液。

  和言欢说的那样,秦二少爷虽然长得稍稍歪了些,但他本性善良,怕是秦家唯一一个底色干净的子孙。

  “这场事故最终以意外定论,那笔钱沈军的女儿沈玉也没能拿到。”

  秦执喉结剧烈滚动了下,“他把沈玉也——”

  玉玊含住一根烟,吞云吐雾间,点了点头,“秦彧怕沈军没管住嘴,把这事和他女儿透露了几句,就制造了另一场意外,给自己绝了后患。”

  她凉薄一笑,“也是报应,制造了这么多起意外,自己却死在意外里。”

  “意外?”秦执咬着牙,反复碾磨这两个字。

  玉玊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酒是他自己要喝的,呕吐物也是他自己制造的,可不就是意外吗?难不成还会是我和你哥私底下有联系,特意把这些事透露给他,提醒他他不能让秦彧拿到那10%的股份,顺便在他对秦彧的恨里添柴加火,好挑拨他也制造出一起意外杀死亲爹吗?秦二少爷,我都不知道我在你眼里,还能有这本事。”

  秦执压下翻涌的情绪,在车马喧嚣声里,问出了遇到玉玊后心里最大的困惑:“你到底是谁?”

  玉玊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她到底是谁,可她曾经是谁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想成为谁。

  沉默了会,她照实解答:“沈军其实有两个女儿,一对双胞胎,家里穷,出生没多久其中一个被他过继给了亲戚,我就是那不幸又幸运存活下来的妹妹,沈玊。”

  这名字在秦执唇齿间反反复复碾了几遍,碾到刚才听到的那些肮脏事再次占据大脑他才停下,又隔了一阵,眼前浮现出言欢的脸。

  玉玊恰好也在这时提到了她,“不管怎么样,言大小姐的父母都是因为我亲爹死的,我对她有愧疚,所以是我主动找上她,也是我把从我爸遗物里还原出的一部分真相告诉她的,我们约好等她回国,再开始我们的计划,为了不被人察觉,她在国外那几年,我们没有联系过一次。”

  “当然我有的不仅仅是愧疚,还有对你爸和言庭越的恨……秦二少爷,你听明白了吗?我不仅仅是在为言大小姐做事——”

  “我是她的刀,也是我自己的刀。”

  -

  秦执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回的洲际。

  禁闭解除后,他换了个房间,还是套房,少了看管的那些人,四面空空荡荡的,和他的心一样,看着能装进很多人,实际上一个都留不下。

  他孤身一人在酒店待了三天,齐宵凡放心不下他,来找他。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秦执没来由又想起玉玊说的话。

  那天下车前,雨也差不多停了,繁杂的敲击声消失,耳边依旧嗡嗡的,他听见自己问:“这些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样的马后炮只让玉玊觉得可笑,“你自己干的蠢事,你是一点儿都记不住呐。”

  秦执扭动僵硬的脖颈。

  玉玊说:“在她知道真相前,你不是已经将她拦截在了你的世界之外吗?”

  他想当然地认为言欢背叛了他,她和秦彧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可事实上,他们反而有着共同的敌人。

  “秦二少爷,现在你多多少少能体会到她这几年的压抑和痛苦了吗?”

  喉间胀痛不已,秦执曲指捏了捏。

  玉玊用余光打量到了,忍不住轻哂,“虽然你的爱不太值钱,给不了她想要的,但我也希望你能用你这浅薄的爱最后为她做点事。”

  高难度的事,自然指望不上他,她说的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待着,别再去打扰她,给她找任何不痛快了。”

  秦执听了想笑,原来他存在的本身,在旁人看来,就是去给言欢找不痛快的。

  玉玊深深看他,补充道:“也别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能挽救些什么,或者帮她达成她想要达成的第四步,你没这能力,随便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

  “阿执,阿执……”齐宵凡叫了五声,才成功将秦执的意识呼唤回来。

  秦执体会了把缺氧的窒息感,深深吸了口气,眼睛里的迷离消散些,看清了眼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齐宵凡脑门蹦出一个问题,不是他给开的门吗,怎么几分钟过去,搞得像看见了会穿门的鬼一样?

  “我都来一会儿了,”齐宵凡说,“怕你自虐,来看看。”

  地上全是酒瓶,烟头也堆得高高的,齐宵凡叹了声气,“可别跟我说,你这两天光顾着抽烟喝酒,一粒米都没进肚子里。”

  秦执默认。

  齐宵凡是真心诚意拿他当兄弟的,但不得不说,他有时候的行为确实迷惑,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究竟都在瞎折腾什么。

  “这次为了什么?你爸的事,还是……”齐宵凡小心翼翼地试探,“言欢?”

  秦彧死得突然,遗嘱也没找到,秦隐上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秦执,作为不受秦隐待见的亲弟弟,在秦家处境只会比秦彧在世时还要差,董事会那么多把椅子里,到最后可能也没一把是属于他的。

  至于言欢。

  结婚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齐宵凡自然也听说了不少版本,越听越迷惑,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地步了。

  秦执没回答他这问题,双手拽住上衣下摆,将带着酒气和烟味的T恤随手丢到地上,进了浴室。

  等到齐宵凡回过神,淅沥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持续了一阵,浴室门打开,人从里面出来,依旧裸着上身,肌肉分明,皮肤是健康的暖白,比起他那张脸,称得上干干净净,看不出伤。

  齐宵凡知道秦执有过纹身,大概是五六年前纹的,纹在第五根肋骨处,图案很复杂,远看像……

  至于近看,秦执没给他机会,卫衣一套,盖得严严实实。

  两天后,齐宵凡再度逮到秦二少爷光裸着上半身,但那处纹身消失了,有清洗过的痕迹。

  下手真快,像要藏住什么似的。

  齐宵凡试着将记忆往回倒,右手不忘在纸上描摹,那线条,那走势,是一条鱼。

  这代表着什么,再清晰不过。

  大脑放空几秒,齐宵凡又想起秦执初高中时期的几次打架事件,全都因为言欢。

  他们读的是私立学校,除了特招生,全是有背景的公子小姐们,有部分公子哥儿从小跟在长辈身后,还没成年就沾染上不少风月场上的恶习,荤话信手拈来,背地里说的最多的对象就是言欢。

  说大小姐妄自尊大,永远斜着眼睛看人,但没准在床上相当孟浪,还有人打赌,看谁能最早拿下言大小姐。

  插科打诨的笑一声又一声,指间烟雾模糊了暧昧不清的眼神,难听的话几经辗转飘到了秦执耳朵里。

上一篇:弄蔷薇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