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厌辞
梁沂洲走后,几人壮着胆子开始聊八卦,起头的还是赵泽:“到底是谁传出简优回国了的?”
“应该是简家人吧。”
“对了,其实前几天我遇到了简优,和秦隐待在一块儿呢。”
赵泽诧异万分,“怎么还有秦执他哥的事儿?他俩好上了?”
“别想太多,他们十句话里除了标点符号、语气助词外全是工作。”
“那是秦、简两家要合作了?”
“不太可能……简家一直看不上简优,最多要她在公司挂个闲职,重大事务的决策权万万不可能交到她手上。”
简优的身世没有外界传得那么干净顺遂,什么小时候被不怀好意的女佣抱走全是屁话,她就是那女佣本人偷偷生下的。
简家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女佣没架住诱惑扯谎骗简总自己生的是男孩,妄图借这机会登堂入室,当个下辈子受冷眼但不愁吃穿的“二姨太”。
但简总不肯为自己的失误买单,管他是男是女,连孩子一面都没见过,吝啬地给了十万块钱将人打发。
简优有个大她两岁的同父异母哥哥,没成年就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家里又没人管着,毒瘾越来越大,不到半年就步入注射阶段,管家是第一个发现的,已经无力回天,“开.天.窗”没多久,五脏六腑彻底被掏空,在床上躺了几天,回天乏术,最终把自己躺进坟墓。
唯一的儿子废了,简总这才把主意打到当年那位女佣身上,辗转多方打听到她的行踪,见了面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愤怒是一回事,怕没人给自己养老送终又是另一回是,简总再不情愿也还是让简优认祖归宗了。
那年简优正好85岁,在B大念了一年书后,简总拿出一笔钱资助她去留学,她就这么成了梁沂洲的校友。
两个人的故事在圈子里传得五花八门的,甚至有传闻说他们交往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只是梁沂洲想回国接手梁氏,简优却打算留在美国继续深造,理念不合,就此分道扬镳。
关于简优的事,赵泽很少听梁沂洲提起,他就去问比他关系更亲近的周泊予,那货装腔作势惯了,也只笑眯眯地回了句:阿洲挑对象不看喜不喜欢,看合不合适,要真两情相悦,他反倒退避三舍了。
短短一句话,倒是能琢磨出千百种含义,可不管是哪种,梁沂洲和简优的关系都没那么纯粹。
也是有意思,才走了一个秦执,就来一个简优,这三角关系真就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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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刚处理完一堆杂事,明月发来一条意味不明的消息:【你错了。】
她回了个问号过去。
明月:【你老公刚才来我家堵人了。】
问号成倍增长。
明月:【看他那意思,原本还想进我家,等到你回来。】
明月:【这就是你说的分寸感和边界感?】
明月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言欢信了她的一面之词,脑袋有些发懵,完全不知道梁沂洲在想什么,怎么就不走寻常路做出有悖他人设的行为?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当事人打来电话,天生一把好嗓,低磁抓耳:“小鱼,该回家了。”
晾了他这么多天,也是时候接过他递来的台阶下了,言欢拖着调哦了声,放大自己的不情愿,又叹了声气:“三哥来星耀接我吧。”
她没说几点,对面的男人也没给出个准信,言欢下意识以为他会等到结束工作,回富力山的途中顺路带上她,然而半小时不到,她大脑又经历一次短暂的昏蒙。
梁沂洲给她发消息让她下来。
言欢承认自己当时心脏漏了两拍,踩着高跟鞋跑到落地窗边,二十几层高空,底下的人比蚂蚁还小,她竟然奢望能从中找到他的身影。
真正见到人后,期待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腹的牢骚和委屈,被他拥进怀里的下一秒,这些情
绪更加充沛。
她真希望那天晚上在车里的那句话她没有听见,可是很遗憾,现实里,它们就像空气里细小的尘埃,一粒粒地钻进她的耳膜,在躯壳里降落,和血肉融为一体,成为她记忆里无法抹除的一部分。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惊觉自己和梁沂洲的婚姻有点像金主和情人之间的包养关系。
他自认为给不了她爱情,所以才会一次次地拿物质和表面的关心作为安抚和慰藉。
但人总是贪心的,物质多了,就想要精神层面的补偿,对方给不起,她就画地为牢,顾影自怜的同时还要分出余力去埋怨指责他。
单恋可真累。
沉重的情绪藏在五脏六腑里疯长,不断蔓延到四肢百骸,难以承受。
言欢扣紧梁沂洲的手臂,试图将她在心理上的痛苦回敬给他的肉|体。
他却始终和察觉不到疼痛一般,脸上的肌肉甚至没有出现分毫抽动,一副任人欺压的大度模样,言欢瞬间没了脾气,不想再同他计较——和一不识情爱、也不愿识情爱的人计较,无济于事。
她有那闲工夫,还不如使些其他手段,砸碎他这一身的坚冰。
言欢踮起脚尖,将瘦削的下巴抵在梁沂洲肩头,轻轻柔柔地控诉道:“三哥,你总是欺负我。”
第31章 31
赵泽那句“会不会言欢生气的源头不在那姓徐的身上”最后还是成功点拨了梁沂洲,不过只有一半——
言欢是在生自己的气,只因他事先未打招呼就去了男女混搭的不干净场合,沾染上一身腥臭味。
上车没多久,梁沂洲发现手机遗落,原路折返回去取,那会赵泽正在包间里同其他人聊得正欢。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梁沂洲听了差不多有七八分,包括简优的事,但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他们对言欢制造这出离家出走事件的揣测:
“估计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正喜欢的还是秦执,又没法直接开口,索性玩些小花样让阿洲先心冷,提出离婚,好方便她再续前缘。”
赵泽否定这种可能性,“甭乱传,大小姐就没喜欢过秦二少爷。”
“那你说她喜欢谁?”
“这我哪知道?我现在只知道阿洲比你们看到的还要宠她,前不久还为了她故意为难秦隐,钻石、珠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她手里送……如果真要给她这出戏找个目的,可能就是恃宠而骄了,没准用不了多久,气消了,自己就能回去,关键看阿洲有没有耐心等她气消。”
梁沂洲倒从来没想过她在恃宠而骄,不过有一点,赵泽说对了,他确实没那耐心等到她气消,上门堵那位叫明月的艺人是心血来潮下的举动,这不像他的作风,但他不后悔这么做。
等到他的胸腔被她的体温填满时,不后悔陡然变成庆幸。
他收紧手臂,转瞬听见控诉般的一句,也是挺戳心的一句指责,扪心自问,他从来没想过要欺负她,但他的有些行为确实对她了造成伤害。
仿佛含进一嘴的冰块,冻得牙关都在打颤,反驳的话说不出,任由沉默蔓延一路。
等车开进别墅区,冷意驱散些,他勉强能找回自己声音,偏偏在这时,隔着车窗,他看见一位不速之客。
言欢也瞧见了,下车喊了声“四叔”,“您怎么在这儿?”
他这架势像有备而来。
言知珩笑说:“顺路,来看看你。”
随后他朝梁沂洲微微点头示意。
言欢听了想笑,他们就见过一回,还不太愉快,“来看她”这说辞未免太假,但她没戳破。
对满腔热忱的人有真诚的应对法,对不讲情面、只谈现实利益的人,得拿出逢场作戏那套,她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以女主人的身份,邀请他进别墅坐坐。
家常话唠了几句,言知珩换上公事公办的语气,“梁总,我这趟来其实还有生意上的事想跟你聊聊。”
梁沂洲毫不意外,看了眼言欢,搪瓷杯挡住她的全部表情,让人无法从中窥探出她的想法。
两个人一前一后消失,空气安静下来,言欢这才放下茶杯,往他们离开的方向扫了眼,片刻挪开,半小时不到,言知珩下楼,意外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像生意没谈妥的样子。
言欢也不留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伴手礼,“这是我昨天去申城工作带回来的特产,给妈妈准备了一份,还多出几份,四叔带一份离开吧。”
言知珩猜测她口中的妈妈是她的表姨、梁沂洲的继母。
他视线往里眺了眼,婉拒:“我不爱这种苏式点心,又又还是留着给别人吧,省的浪费了。”
言欢弯了弯唇,“买的时候我特地问过了,这点心长辈们都爱吃,您可以拿去给您的母亲。”
语调平缓,听不出间断,和寻常一提无异。
言知珩愣了愣,脑子里突然扑进来一段对话,是言庭越耳提面命的交代,让他当心言家这位笑里藏刀的大小姐,免得被她兜着圈子耍着玩。
言知珩还从言庭越的只言片语里还原出了最近围绕在她身边那些事的来龙去脉。
从上帝视角看,她的手段算不上高明,甚至有经不起推敲般的拙劣,胆大妄为,目的性也强,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她拿捏人心的能力。
就像她以自己名声为赌注,借用秦执之手,打响舆论第一战,再耍一些手段让梁沂洲心甘情愿为她做到这份上,至于什么手段,估计逃不开拿出言叙钦这名字卖惨,又或者单独拎出秦执这些年干的自毁声誉的荒唐事落实自己凄凄惨惨的处境。
达成一次先斩后奏后,中途还不忘去言庭越那儿周旋,自称秦执伤害了她,她不愿和他结婚。
这些当然是实话,也是她的高明之处。
谎言容易被人拆穿,经由无数个实话构成的虚假却是虚虚实实、最难分辨。
看似漏洞百出,实则防备如同铜墙铁壁。
也因此,他有理由相信,他去言家认祖归宗那天,她说见过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也是实话。
见他长时间不应答,言欢在脑子里复盘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试图查漏补缺,没忖出不当之处后,一个抬眼,瞥见对面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下一凛。
或许来找谈论生意也是托辞,他从一开始就在等着自己这句话,好引导出他真正想要谈论的事。
终于她听见他问:“又又见过我母亲?”
猜忌心重的人说什么话都难以打消他的顾虑,言欢索性半真半假地说:“我当然不知道谁是您母亲,这辈子也就见过一张和您相似的脸。”
言知珩像刚回忆起来她说过的话,露出恍然的神色,半开玩笑道:“你见过的那人没准是我母亲失散多年的姐妹。”
言欢扯唇笑了下,“早知道十几年后会见到四叔,当初怎么着也替您问一嘴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言知珩诧异,“你不知道她叫什么?”
“您忘了,我就见过她一回,隔天那扇门里就没人了。”
“那扇门?”
“言家老宅最北面荒废的那间房,现在应该进不去了。”
“既然房间还在,为什么进不去了?”
“我当时见到的人在第二扇门后。”言欢抬眼,语气意味深长,“也不算门,非要说起来,和电视剧里的密室差不多。”
言知珩敛下阴沉的眼神,笑着来了句:“以后我要是想去那儿瞧瞧,麻烦又又替我引一段路。”
他这名义上的侄女太会演。
偏偏看着又不像屏幕里的演员,导出的戏一如既往的虚假又真实,妥帖的笑容里裹着嘲讽、算计和戏弄。
说得烂俗些,她是天使面容与恶魔心的混合体。
言庭越低看了她,所以才会对她放松戒备,最后被反将一军在情理之中。
而他,鲜少和她接触,不知根知底的人,相处起来反而能看到旁人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