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厌辞
简优发现和秦隐这类聪明却又阴鸷的人聊天很累,防备心必须时时在线,以免掉入他临时起意后不动声色挖下的陷阱里。
她没做太长的停顿用于思考,面不改色道:“我倒不怎么意外。”
秦隐视线一偏,落到她脸上,像在问为什么。
“我被领进简家后和言大小姐见过几会面,记得没错的话,她那时候只有十三四岁,虽然我们没有说上过话,不过光远远看着,我就觉得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身上有吸引人的魅力所在,梁沂洲和她站在一起很般配。”
言大小姐的魅力是同频人才能感受到的特质,鲜活耀眼,不甘任人摆布,方向明晰,没有什么能困住她,说白了,她是一个将自我建立在爱之上的人。
至于另一层面的原因,简优认为自己没必要同秦隐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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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沂洲刚回公司,在办公室门口被大伯梁鹤杨拦住了路,声嘶力竭地指责他成天不务正业。
梁沂洲摁下指纹锁,等门开了才说:“不务正业具体是什么罪名,您还是说得清楚点,不然不好在例会上参我一本。”
梁鹤杨坐到沙发上,把话敞开说:“目前国产新能源汽车确实都在大力投资研发智能驾驶辅助系统,梁氏旗下产业又有与它相关的,但说到底,我们的主营产业还是酒店、珠宝、医疗,你可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梁沂洲安静听完他的说教,眼皮一掀,淡声回敬:“您非得跟我算这么明白,那我也跟您算笔亲情账。”
梁鹤杨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前不久我去了趟意大利,好巧不巧,被卷入黑手党抢夺地盘的纷争,差点丢了命,回国当天,汽车刹车又莫名其妙出现问题,也是运气好,没出什么大事,只希望这背后的人能早点收手,别闹到收不了场的地步。”
梁鹤杨淡笑,“没准真就是意外。”
梁沂洲目光沉沉,“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确实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实质证据,您就当戏剧性强的故事听听吧。不过也别听太多,免得有一天身临其境,把主人公经历过的事原原本本地再经历了遍。”
自从他接管梁氏后,梁鹤杨一而再再而三地舞在自己跟前,敌视的态度不遮不掩,仿佛在挑衅:想要你死的人就是我,可你能拿我怎么办?
梁品霖惦念着那点亲情,梁沂洲自然不敢拿
梁鹤杨怎么样,可梁品霖也是人,人的忍受限度总归是有限的。
一个是作为自己接班人的亲生儿子,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兄长,要是同时放在天平上称量,左边的托盘只会下沉得更厉害,等沉到一条暗线上时,来自右边的明枪暗箭就会成为不损人也不利己般的武器,最后通通反噬到自己身上。
果然,当梁沂洲将梁鹤杨最近这段时间做的事再度事无巨细地转述给梁品霖后,他面色沉重不少,声音像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他怎么敢的?”
梁沂洲说:“我没您那样掌控大局的手段和能力,对于梁家的产业,心有余而力不足,您还是趁早回集团,在我和大伯之间划出一条井水不犯河水的分界线,我想他会安分些,内忧一得到解决,外患不再是问题。”
“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句梁沂洲没有撒谎。
最近的行程和以前相比,不多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没有一刻放松过,活得更加紧绷了,放纵灵魂的时间只存在于有言欢在一旁的床上。
这样下去,他真怕自己会退化成只有兽性、毫无理性的食肉动物。
他需要空间和时间舒缓自己的神经,而这需要梁品霖替他解决后顾之忧。
梁品霖做事习惯瞻前顾后,没立刻应下,“我再想想。”
话题一跳,他问:“你今天上午去了秦氏?”
梁沂洲看他,“您这消息真灵通。”
梁品霖不理会这阴阳怪气的一声,“还去见了简优?”
“见到了,不过我事先并不知道她也在。”
“那你以后注意着点儿,别被人看到和她待在一处。”
梁沂洲皱了下眉,“我跟她没什么。”
“你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外人眼里看到的又是另一回事,就算你现在完全不在意简优,一旦被有心人看到你们同框的画面,流言还是会形成,添油加醋后的版本也会传到言欢耳朵里,容易生出其他事端。”
梁品霖的话足够明晰,是要他与过往的风流债一刀两断,彻底划清界限。
梁沂洲神色恢复淡然,强调了句:“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逾矩的行为也从来没有过,'风流债'三个字形容得太重了,这罪名扣在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头上都不公平。”
微妙的一顿后,他加上:“对言欢也是一种伤害。”
梁品霖没从他脸上看出扯谎的证据,信了他此刻展露出的磊落,思量最佳解决方案的时候,听见他问:“那依您看,我该怎么做?需不需要单独约简优出来,一次性把话说个明白?”
梁品霖眉毛一横,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他是一个字没听明白,“单独约她出来?故意给人留下可以大做文章的空间?”
梁沂洲没接话。
梁品霖沉吟了会,“见肯定是要见的,至于见面地点,不要选在私密性强的地方,选个人多的,大大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事也不需要告诉言欢,只要你真的清白磊落,不做出对不起她的行为,她少知道一些事对她更好。”
“我知道了。”
梁沂洲走后,叶卿进书房问起他们的谈话内容,梁品霖同她转述了遍。
叶卿嗔责道:“你们男人的心思和我们女人能一样吗?这事就必须得和又又说,不然埋下的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梁品霖深受大男子主义思维支配,不以为然,“儿子没做亏心事,只是隐瞒了件无关紧要的事,没你说得这么夸张。”
叶卿性格温雅,鲜少有发脾气的时候,这会听见他轻描淡写的一句,突然绷不住了,又气又笑:“敢情在你心里,自己的丈夫向自己隐瞒约见绯闻女友,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梁品霖意识到情况不对,张了张嘴准备哄人,叶卿一脸抗拒地拂开他的手,嘲讽地哼出声:“老梁总高瞻远瞩,有统领大局的大将风范,想必没找干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吧?”
这不依不饶的架势看着相当难哄,梁品霖真急了,直接同她兜底:“我身边有过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活了大半辈子,也就阿洲的母亲和你了,至于绯闻,我是一点儿没有,那种风月场合就算是应酬我也没去过……”
叶卿斜眼睨他,“绯闻一点儿没有,不能证明你清清白白,你们梁家家大业大势力更大,没准是被你偷偷压下了。”
梁品霖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领教了回“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是听不进一点话”的道理,但他不打断将矛盾留到第二天,于是继续轻声细语地哄着,嘴皮子快磨破才换来叶卿有所缓和的神情。
话题也终于翻篇。
叶卿斟酌着问:“你不觉得阿洲在你的教育下,有些矫枉过正了吗?”
这话叶卿早就想提了,可一想到自己不过是个继母,立场不够,又怕影响到好不容易维系起的感情,以至于每回话到嘴边都被她咽了回去。
“矫枉过正”这说法梁品霖第一次亲耳听到,“你说的哪方面?”
“过分规矩了,都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叶卿叹了声气,“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怕他沾染上一些坏脾性,才从小对他立下这么多规矩,但是……”
梁品霖打断,“你太高估他了。”
“嗯?”
“言欢是你表姐的女儿,换句话说,就是阿洲的妹妹,平时我们也没少告诫他要对妹妹好点、多照顾点,可你见过哪个规矩人会娶自己妹妹的?”
——还照顾到床上去的?
“他骨子里没那么规矩。”梁品霖捏捏眉心,“等着看吧,要不了多久,他会变样的,没准还会发次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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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只在明月那待了一晚上,第二天陪明月飞了趟申城,三天后才出发回北城。
飞机落地晚,到富力山是晚上八点,梁沂洲不在,她洗完澡才看见他的身影,在主卧的沙发上坐着,慢条斯理地翻动着一本书。
她看过去的同时,梁沂洲恰好抬眼,迎合上去,不紧不松的视线里瞬间被她窈窕的身形占据,没看几页的书变成了鸡肋,被他抛在一边,他起身走过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小时前。”她稍稍歪着脑袋问:“三哥刚从公司回来?”
他点头,“临时有会议要开。”
言欢淡淡哦了声,视线越过他肩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了蜡烛,橙黄色烛苗在金属镶边的玻璃罩中跳跃着,氛围感十足。
她收回视线,以为他要越过自己去浴室,于是往旁边躲了两步,给他腾路。
结果距离反倒越来越近,真丝外套也被什么东西勾住,从肩膀滑落,露出胸前大片肌肤。
言欢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贴在一起,唇上多出清冽的薄荷香。
腾空的感觉袭来时,她条件反射曲起腿,勾住他劲瘦的腰。
当接吻变得越来越容易且平常后,人对欲望也会越来越贪心,梁沂洲不想停下,但他还是松开了手,对着她耳朵轻声一句:“我先去洗澡。”
不洗澡不上床,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讲究,言欢彻底被堵到没话说了。
十几分钟后,灼热的气息再次从她的睡衣下摆进来,覆盖上她的腰,逼得她节节败退,言欢有点跟不上他时快时慢的节奏,但大脑还算清明,意识到他不对劲。
这几年,他性格变得越来越沉闷,像在压抑着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壁灯的光亮射进眼底,没来由变得滚烫,像要将她的眼珠烧灼成灰烬,她闭了闭眼,艰难驱散不适,下一秒,迎上他黑沉的眸,无端涌上不服输的劲儿,想在悬殊的男女力量上找回些颜面,摆脱这越发被动的局势。
他的敏感点在耳朵,轻轻捏他的耳垂,或者朝他耳朵里呼气,他都会有所反应,有时是克制的一声,有时是僵硬的一顿,然
而今晚,两个现象同时出现在他身上。
一时的不甘换来之后数小时的心服口服。
就不该在床上和男人较劲的。
言欢正这么想着,替她清理完污秽的梁沂洲突然开口:“简优前段时间回国了,我会抽出时间和她见一面。”
梁品霖的话说得再有道理,梁沂洲也不打算听全,他只知道,关于简优的事他必须得和言欢说清楚——言欢不爱自己,说了她不会吃醋,隐瞒反倒容易生事端。
言欢愣了下,所以他今晚的反常是因为受到简优回国的影响?
翻涌的情绪汇聚成一支锋利的箭,将她的平静戳破,连最外那层虚假的薄膜也没保全,她别开眼,偏偏这时,手机响了声,说曹操曹操就到。
言欢强行压下混乱的呼吸节奏,“接吧,没准是什么要紧事。”
梁沂洲犹豫两秒,没挪地方,直接接起,简优清淡的嗓音传来:“刚看到消息,下周六晚上七点见吧,地点你选。”
“那就在十里河那家清吧见。”
公事公办的口吻,听得言欢心情稍微好了些,但她还觉得不够,忽然起身,凑到他耳边,让自己的气息涌进他耳膜。
猝不及防的,梁沂洲没忍住发出些声音。
过分低磁性感,就像往未消的情|欲里注入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克制。
总之,叫得还挺好听。
第35章 35
言欢陡然察觉到自己在某些方面还挺容易满足的,就是这样暧昧不清的一声,将她所有的不痛快侵占,也让她忘了维持大度的妻子人设和互不干涉对方生活的婚内协议,只剩下自以为占据一局上风后的沾沾自喜和吃味后看他吃瘪的愉悦。
她平躺回去,身体陷在柔软的床上,没多久意识飘散,做了个让人意犹未尽的好梦。
对另外两人来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那声过后,简优意识到不对劲,借口匆匆挂断电话,至于梁沂洲,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还处于复杂的情绪当中。
这是他第一次实实在在地体会到类似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挫败,可究竟是她刻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下的巧合,他无法确定,只知道,这感觉不算糟糕到无可救药,同时也向他传递出了一个危险信号。
他垂下眼,发现始作俑者已经阖上眼皮,罕见的平躺姿势,露出的肩颈线条单薄平直,呼吸浅,胸口起伏并不明显,冷白色的皮肤依旧像未经雕琢的玉瓷。
手机还攥在梁沂洲手里,但被调成静音状态,消息进来时只有屏幕短暂地亮了一下。
他拿面容解锁后,林秘书发来的那行字陡然变得明朗,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梁总,您要找的人有了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