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厌辞
之前她不是认为真相不重要,而是她太相信自己的判断,笃定言叙钦的死和她的父母一样,都出自言庭越的手笔。
而她总有一天,会把和言庭越的亲情血缘折合成冰冷的数字,一笔一笔地同他算,一单一单地要他偿还。
可现在这结果,远远出乎她的意料,也远不是她想要、能承担得起的。
一夕之间,她感觉全世界都变了,宛若信仰的崩塌,余震颠得她心脏都在颤动。
梁沂洲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她就闷在他胸腔里哭,一声又一声,有几声压抑得过分。
“这几天我想明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欢抬头,他们还是离得很近,但无形中有个生人勿近的屏障在阻隔他们的心,“三哥,我哥因你而死,但他的死又不能完全归咎到你头上,非要说起来,你也是受害者。”
她当然不想言叙钦死,可要是当时上那辆车的人是梁沂洲,死的人就是他了,扪心自问,她两个都不想失去,也不想因为这误打误撞造成的结果怪罪梁沂洲。
偏偏想和实现是两码子事,她做不到如此大度。
短时间内硬塞进脑袋的信息量早就超过了她能承受的范围,心脏也是,想的越多,交错在一起的感情就越复杂。
她已经完全不明白自己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她钦慕、喜爱了近六年的男人了。
“三哥,你和我哥之间,你和我之间,要是没了原来的情谊,那就只剩下一笔笔算不清的烂账了。”
她真瘦了不少,本就巴掌大小的脸,下巴看着更尖了,身体藏在宽松的睡衣里,他拥住的像是一缕风,一散,就能带走她大片血肉。
言欢哭了很久,哭到屏幕里再也没有言叙钦的身影才停下,力气也没了,柔柔地窝在梁沂洲怀里,梁沂洲抱她去了她的卧室,靠在床边,盯了她近一整夜。
她睡得不太安分,额头时不时冒出虚汗,窗外天色转明后,才安稳下来。
梁沂洲亲自煮了粥,喂到她嘴边,言欢胃口还是不佳,抿了几下,重新把身子埋进被窝,背对着梁沂洲
说:“我想一个人待会。”
梁沂洲深深看她,只说好,在别墅客厅坐了半小时后,他出发去周泊予的工作室。”
饶是周泊予没少见识大风大浪,听到这些事后还是花了近十分钟消化,又过了几分钟,他沉着嗓说:“其实阿叙在我这儿留了一封信。”
梁沂洲眼皮一掀,“什么时候?”
“车祸发生前几天。”
梁沂洲怔了下。
“让我瞒着,等到合适的时间再交给你。”周泊予也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时间,一直在观望,然而直到现在这一刻,他还是不能确定。
“我没调查过阿叙的死,但我不是没怀疑过那场车祸是不是参杂进人为因素,现在确定了是你大伯的手笔后,我反倒更加觉得这事可能还没那么简单,加上他交给我这封信的时间卡得太巧了,就跟托孤一样。”
梁沂洲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声打断:“够了。”
周泊予觉得不够,把话挑得更明白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阿叙知道你大伯会这么对付你,选择装聋作哑,主动踏进陷阱。”
“他图什么?”
“为了言欢。”
这四个字分量十足,在梁沂洲心口重重敲击了下。
说到这份上,周泊予也不隐瞒其他事了,“阿叙在我这儿做过心理咨询,挺长一段时间的,不过和你一样,他的主治医师不是我,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但他可能——”
他喉结一滚,“病得不轻。”
梁沂洲知道他的意思,病得不轻=病到有自杀倾向了。
周泊予继续说:“他爸妈死后,他和言欢在言家算是彻底失去了仰仗,他那会也才十八岁,应对各种刀光剑影、明争暗斗的同时,还得护好什么都不懂的言欢,时间一久,是个人精神都遭不住,可能就——”
他话还没说完,梁沂洲再次打断:“不可能。”
周泊予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言欢是他最珍视的人,如果只是这个原因,他不可能抛下她。”
“所以他不是找上了你?”
梁沂洲心跳滞了两下。
“不是他一直跟你强调要以兄长的名义照顾好言欢,这他妈还不算托孤?”
梁沂洲说不出反驳的话了,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言叙钦是抱着想死的心上了那辆车的。
周泊予问:“言欢现在在跟你闹呢?”
“不算闹,她有自己的魔障要过。”
“那你打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她?”
“告诉她言叙钦的死可能和她有关?是因为他的哥哥在言家坚持不下去了,才会选择自杀?”梁沂洲冷笑一声,“这事我不说,你也别向外透露半句。”
比起恨他,他更不想她埋怨起她自己。
梁沂洲哑着嗓子说:“就当人是被我害死的。”
第50章 50
梁沂洲没打开言叙钦留给他的那封信,未来也不打算打开,本想干脆利落地拿把火烧个干净,好不留下任何“罪证”,结果被周泊予拦下,藏回自己的保险柜里。
梁沂洲眼神冰冷,“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你别掺和。”
“我掺和不进去,当然也不想掺和。”周泊予姿态也冷硬,“我是怕你后悔。”
“所以你这是打算给我留个念想?”
话里夹枪带棍的,差点听愣了周泊予,梁三向来文雅的谈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阳怪气了?言欢教的不成?
周泊予露出了看稀罕物的眼神,结果接收到对面捉摸不透的表情,配上一句似是而非的警告:“既然你拿走了,那就把东西藏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周泊予摇头感慨,“你这决定是自讨苦吃。”
梁沂洲不以为意地轻嗤了声,“到目前为止,我尝过的甜头也算多,吃点苦算得了什么?”
周泊予懒得再多劝,随他折腾去了。
梁沂洲推了今天所有的会议,直接回了言叙钦生前住所,到那时,和一个女人打了照面,看着有点眼熟,快进别墅前,他才想起这人是言欢现在的助手。
比起她的脸,想起她的名字倒没费什么力气:玉玊。
她和言欢似乎之前就认识,看起来也不像普通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最耐人寻味的是,他还在秦隐身边远远见过她几次,两人虽没任何眼神交流,但也能看出关系匪浅。
玉玊也早就注意到梁沂洲,只是没表现出来,等到凝在后背的视线消失,她才不紧不慢地扭头看了眼,男人个高腿长,步履生风,带出凌厉的气场。
梁沂洲进门后,还没看清言欢的身影,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逼近得迅猛,不到几秒,他的胸膛就撞进来柔软温热的躯体。
后颈被牢牢环住,胸腔也被压得紧实,他的呼吸变得没那么顺畅了,但他还是没有推开,从喉间闷出低磁的嗓音,“腿抬上来些。”
言欢直接拿腿勾住他的腰,然后由着他一节一节台阶地将自己抱到二楼小客厅。
梁沂洲低头,将他的碎发揽到一侧,先来了句无关痛痒的话,“刘海长了。”
“有段时间没剪了。”言欢把脸埋到他颈侧,呜呜咽咽地问,“三哥,我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太邋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听到他的回答,她立刻把标准答案送到他那儿,“你要说我不管我怎样,都是漂亮的。”
还是跟个孩子一样。
梁沂洲揉她头发,“你不管怎样,都是最漂亮的。”
他还妥帖地加上了程度词,就像在表明:她想怎么闹,他都由着她来。
言欢忽然松开手,后退些距离,视线拉平后,她挤出一个笑容,轻颤眼睫说:“对不起。”
她的声音低低的,倒听不出丝毫勉强的成分,只是藏着一种难掩的忧伤。
梁沂洲一顿,“跟我道什么歉?”
说完,他迟钝地意识到,他才更应该对她说这三个字。
“三哥没有错。”
“嗯?”
“哥哥的死,不应该怪到三哥头上,一点儿也不应该。”
梁沂洲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来和你说了什么?”
“在你来之间,我朋友来过,她和我说了一些话,我突然想明白了。”
言叙钦的死,对他们来说都是心结,梁沂洲不信那个叫玉玊的能通过三言两语轻松化解她内心的病症,至于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态度,梁沂洲没思忖明白。
言欢轻轻碰他的唇角,“三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讨厌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梁沂洲更加错愕,也因此,他才完全笃定玉玊说的话确实对她的情绪造成不小的影响。
橙黄色光束垂落,笔挺鼻梁上的一双眼被阴影浸得格外深沉,里面有浓雾在翻涌,不该对外言述的秘密险些脱口而出。
他抿直唇线,片刻又松开,抬手托住她下巴,大拇指指腹停留的位置恰好是她之前被无良娱记用录音笔敲过的地方,过去那么多天,早就连印都没有了,他还是觉得心疼,轻轻柔柔的一个吻覆上。
嗓音却沙哑许多,“梁沂洲爱言欢,是永远不会变的道理。”
情话被他说成“道理”,配合他正儿八经的姿态,倒真有了几分让人信服的道理,言欢微微弯起唇角,梁沂洲又说:“这世界上真正了解你的人,是不可能讨厌你的。”
言欢没把这句当回事,轻嗤道:“圈子里可是有不少人等着看我笑话呢。”
“那和讨厌没关系,他们只是在嫉妒你。”
“男的也是?”
梁沂洲没答,只冷冷笑了声。
言大小姐是出了名的骄纵、随心所欲,这样的女人,总
容易勾起男人的劣根性,妄图征服她,好拔光她身上的刺,偏偏她傲,从不抬头看人,更何况是那些货色。
男人们只觉自尊受损,出于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对她进行污名化的伤害还算轻的,一旦她失去家族的仰仗,他们铁定会将她踩进泥里。
梁沂洲微微低头,攫取走她的呼吸,再度开口时,已经将言叙钦抛到九霄云外,“在外面受了任何欺负,不管当下自己有没有出气,都要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那要是我在三哥你这儿受欺负了呢?”
“要真有这种可能,那你尽管千倍万倍地还回来,”男人低眉浅笑,深情款款的模样让人心脏怦然作响,“我受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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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时装周,各大品牌争奇斗艳,名流齐聚一堂,言欢和明月也在受邀名单中。
明星出席大型时尚活动,基本上都是奔着代言去的,明月有所不同,她这趟是代表焚芝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