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青青
满头白发的陆老爷子得知儿子终于肯听从联姻安排,在宴席上承认了余芊芊,难得对他展颜。
“我给你安排的路,以后都会对你有帮助,结个婚而已,又不影响你私下玩女人。记住,越有钱,进入婚姻的风险越大,现有的婚姻制度,都是在惩罚有钱人。只有穷人或者大致门当户对的有钱人,才会想着结婚。其他人,很难。”
陆深垂下眼皮,不去看他树皮一样的脸,尽力压制翻涌上来的恶心,漠然发问:“那你当年为何还娶妈妈?”
照陆家的标准,贺怜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穷人。
陆老爷子冷笑两声,蔑视得明明白白。“续弦而已,你妈妈聪明、听话,且不会跟我离婚。”
贺怜只是陆老爷子年轻时众多女友之一,后来他老了,玩不动了,贺怜又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他也使手段让贺怜不可能离婚,这样一来,根本分不走陆家的财产。
同时,骨子里又看不起这样女人生下的孩子,对陆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这个儿子颜值高、智商高,符合他对继承人的要求。偏偏不太听话,不服从他,让他恼火。
“为什么笃定妈妈不会离婚?”陆深问得冷静,仿佛知晓答案般追问。
这次回来,他亲眼证实了余芊芊发来照片上事情的真伪。以前他只是想脱离陆家,不受摆布,如今,他真是想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不想沾一点点恶心人的陆家。
陆老爷子被问住,一双浑浊的眼珠睨着陆深半天没转。
这时,贺怜带着饱满愉悦的笑容进来送参汤,卑微地伺候陆老爷子喝下后,见他闭目养神,便识相地带儿子一块儿退出书房。
刚才差一点,陆深濒临摊牌,他今晚被姜香的意外到来扰乱心神,很想不管不顾冲去找她,给她解释。
还差几天,他咬牙,越是熬到最后越要冷静和理智。看着脚下猪肝色的木质楼梯,胃口一阵翻涌。
“多陪陪你爸,学学陆云,人家每天都来汇报工作,就连陆雅,最近也三天两头往家里钻。”
陆雅是陆云的妹妹,没一点商业头脑,处心积虑把老公塞进自家公司,自己则享受生活做全职太太。贺怜只看到陆雅不寻常地往返,实际上是陆深最近跟二姐联系的频繁。
随着两人远离书房,陆深脸上疲惫显露,哑着嗓子说:“我想跟你谈谈。”
贺怜拧开房门的手一顿,转头意外地看向儿子,“好啊。”
儿子上中学后基本不愿跟她交流了,两人越来越疏远,彼此间像不怎么往来的远房亲戚。
关上房门,母子俩短暂无话,气氛有些诡异。
贺怜如往常一般走去梳妆台,开始卸掉耳环、项链、戒指、手表,每拿掉一件,浑身的雍容感便减淡一分。
她透过面前的镜子远远望向儿子,扯了个笑:“我正想问你呢,怎么突然想通了?”
之前千般万般劝说,陆深死活不肯回来。元旦第二天,居然自己跑回家,还辞去原本的工作,主动承接起家族业务。
贺怜觉得奇怪。不过,这些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陆深盯着她,越看越陌生,一张口就让她慌了神。“你真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贺怜一愣,他情绪不太对,这次回来,他没有叫过她一声妈。
她手掌紧紧攥着耳钉,扎得有点疼,表面上硬撑:“你外婆在疗养院挺好的,我下午喂她喝了粥,她是我妈,我怎么可能对她不好,接过来也是为了方便照顾。”
她以为儿子是因为她强行接外婆来北京而生气。
陆深点头,似是同意,外婆脑血栓,身边最好不离开人。等身体好一些,他再接外婆回家。
陆深背靠墙,语速极快,“从小到大,你没把我当儿子养,我只是你的工具,用来敲开陆家的门。我顺着你的期待让自己足够优秀,你只看结果,从来不关心我活得多累。”
“我很好奇,如果我很差劲,你还会多看我这个儿子一眼么?”
贺怜没见过这样的陆深,儿子最后一次当她面哭还是上小学。倒是有些心虚,于是放慢说:“陆家就是你家,我当然也是为你。”
“别,千万别拿我做挡箭牌,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回来。”陆深突然发狠,字字冰冷,“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恶心事……”他皱紧眉头,像是提一提都嫌弃似的,“是他逼你的还是自愿的?”
贺怜瞬间失去表情管理,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提高嗓门试图慌乱扯过去:“说什么呢,谁跟你瞎说八道了?深深,我是你妈妈,最亲的人,不能相信外面的谣言啊。”
有些小秘密已经变成潜意识,表面愈是光鲜亮丽的人,内心愈有着强烈欲望和不为人知的心酸。
陆深声音有些颤抖,“余芊芊发给我照片,起初我还抱有侥幸,以为是她气急败坏p的。直到我攻破了爸爸的电脑密码,看到视频里……你和余怀安……还有……”
他闭了闭眼实在说不下去,低下头,又猛地抬头,“陆家和余家联姻?你们做的还不够亲密吗?”
贺联浑身一抖,一句话不敢说。
在儿子面前被捅破最难堪的窗户纸,贺怜像失了魂似的狼狈。手心里的钻石耳钉扎透了皮肉,骨节冷白突兀。
陆老爷子生病后,欲望变态扭曲,他并不满足于和妻子两个人,还喜欢拍摄记录全过程。
贺怜卑微的满足他,忍受他,才换来陆老爷子点头娶她。有了丑闻视频做把柄,妻子便不敢主动离婚,陆家的财富也不会被分走。
陆深话没停,低声咒骂一般:“人和禽兽不一样,人有廉耻,有三观,有脑子。我不会在这样变态的家庭里生活,我要活在阳光之下。”
贺怜站不稳,跌坐梳妆台前,多年来精致光鲜的背后是常人无法忍受的虚荣和变态。这是她选择的路,她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绝不允许到手的财富和荣耀失控。
“你是我儿子,这一点改变不了。”
“我多希望我不是。”
贺怜听了他厌恶的话,愤怒起来:“你难道还要娶那个普通女孩?”她拼了命才挤进上层社会,绝不允许半辈子的成果毁于一旦。
陆深笑得凄惨,自嘲:“我倒是想,人家清清白白的还不一定愿意嫁呢,陆家这么脏乱……”
“闭嘴!”贺怜急促喘口气,五脏六腑被揪了一下,谁都可以鄙视她,唯独儿子不行。
陆深红了眼睛,却极其冷静克制地说:“你若再去找她,或者派人为难她,你猜我会不会也拿视频威胁你?”
贺怜不可置信!
第二天中午,她备车准备出去时,才得知自己的司机被换了。登时大怒:“老爷子知道吗?换我的司机?”
管家很是为难,轻声说:“少爷说那人有前科,背景不干净,老爷同意了。”
贺怜不知道陆深接下来要如何,昨晚母子间捅刀子式的对话根本不能让别人知晓,她只能默默消化以及猜测。昨晚来不及分析儿子的话,贺联才回过味来,他说照片是余芊芊发给他的。
她眯起眼睛,这小妮子还没进门,怎么就敢兴风作浪!视频里可不光只有陆家人。
陆深抓紧时间解决自己要做的事,他下午约了陆雅,自己开车去的路上给方逸尘打去电话。
“再拜托你一件事, 帮我留住她,今晚我去见她。”
方逸尘:“不敢保证,她换了酒店,没告诉我,也没回我电话。”
昨晚姜香回到酒店,第一时间拉走行李退房,这里是陆家的产业,她一点不想沾边。
太晚了,没有航班,她打车换去另一家酒店,潜意识不希望被任何人找到。
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姜香在大床上干瞪眼,睡不着,也哭不出来。
他承认余芊芊是未婚妻。
姜香脑子里闪过跟陆深重逢后相处的画面,至今也就一百多天,在一起相爱也就一个多月。真是快餐式爱情,来去匆匆。
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靠近陆深,故意演着勾引,看他着急心里很爽。可两个人真在一起后,她却没办法游戏一般演戏,如今听见他名字都受不了。
真开始爱的时候,一切变得在意起来。
天渐渐亮起来时,姜香才迷迷糊糊睡着。手机静音,错过方逸尘打来的两个电话。
沉沉的睡到下午,她简单洗漱后给方逸尘回了电话,两人约见在附近的咖啡厅。
“谢谢师兄,快过年了,你一定很忙,还要抽出时间应付我,真是麻烦你。”
“我喜欢你麻烦我。”方逸尘慢慢应了一句,见姜香诧异瞪大的眼睛,笑着转移话题:“你是I人还是E人?”
姜香辅修过四年心理学,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MBTI。她扯了下嘴角,“心理学上对此分类有争议。”
“你懂心理学?”
“皮毛,大学时为了自愈。”
方逸尘漫无目的搅动杯中的橘皮,介绍道:“心理健康领域,正在成为新的风险投资热点。你懂的,资本对机会可是很敏感的。”
他是投资人,说起这个一点不奇怪。
姜香不懂就问:“为什么今年资本青睐心理学?”
“因为投资人自己太焦虑,哈哈哈。”方逸尘笑眯眯地望向她,“你既然学过心理学,可以尝试去考MAP,应用心理学硕士。外头都说,大厂员工的尽头,是北师大MAP。”
姜香当时怎么也想不到,闲聊的几句话居然改变了她日后的职业生涯。
她叹了口气,“我以前觉得,我不接触任何人,自己过小日子,我能满足生活的一切所需。但是这种极端的不被打扰的安静,也伴随着空虚、焦虑、压抑……从这个角度看,感受困难的过程,本身就是战胜困难的过程。”
方逸尘感受理解她的情绪,对她说:“看似人前风光的成功人士,其实都有属于自己的心酸故事。各有各的苦衷,都需要找人倾诉。怎么样?今晚请你喝酒,听听我的倾诉?”
他一点不想帮陆深留下姜香,他只是自己希望留下她。
第33章 :一个男人不泡第二次
姜香原本想预定傍晚的机票,听了方逸尘的邀约,心中有些犹豫,总不能用完人家转头就走,显得关系功利没有情谊。
恰好此时,王娇娇来总部出差两天,问姜香能不能等她周日一起回,一个人在北京太无聊。姜香想着回去也要被陶女士盘问,不如留下来待两天散散心。
傍晚,王娇娇从总部开完会,直接来到姜香所住的酒店,两人换了间双床房一起住。
“香香,你和陆总监分手了吗?”王娇娇一边挂衣服一边闲聊,姜香请假来北京时没有瞒着王娇娇。
“嗯。”姜香递给她折叠衣架,捋了下头发,没什么情绪。
“没事儿,失恋而已,你这么漂亮,男人多的是。”王娇娇拿起裙子比在身上,不忘循循善诱:“这次出差是我争取来的,想不到我有事业心吧?我算明白了,要什么男人,专心搞事业,以后有的是男人。”
姜香看了她好半天,拧眉猜测:“你不会和许三石……”
“快分了。”王娇娇阴阳怪气,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就差最后一根压下来的稻草。”
王娇娇和许三石不是杭市本地人,都需要租房子。原本两人各住各的,上班下班谈个恋爱解闷。后来许三石提议,两人同居,还能省出一半的房租来。
“原先我自己租房3000,他也差不多,两人合租的这套每月4000,其实每人省了1000。但是,”王娇娇哼了一声,“以前我是付钱给房东,天经地义,现在付钱给男朋友,这种感觉……”
“我也不是不想出这2000块钱,只是觉得他什么都要跟我算清楚,太、太理性了,太没情意。”
许三石每到月底都会提醒王娇娇,记得留出房租的钱。这种明确划分界限的举动让王娇娇很伤心。他不说,她会给,他每次提前说,就显得两人之间很陌生。
“你说,我谈个恋爱,所有费用均AA,这叫相爱吗?这叫搭子!”王娇娇用力关上衣柜门撒气,“贫穷夫妻百事哀,我以后也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
除了激情,每对情侣都有各自面临的现实问题待解决,她不婚不育的话说的为时尚早,姜香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如何安慰她,就听王娇娇突然音调高昂,手指向窗外:“对面商场打折呢,走,买条裙子,晚上去酒吧穿战服!”
姜香仍沉浸在被现实打败的爱情漩涡里,有点跟不上她快速变脸的情绪,“你不是还没分手吗?穿什么战服?”
“你分了呀,购物使人快乐,你朋友晚上九点才来接我们,我们可以逛两小时回来再化妆。”王娇娇扬着小鹿脸兴奋地比划,看不出她刚刚还在为爱情与面包苦恼。
女人和女人逛街,肯定会有收获。姜香在王娇娇的鼓动下买了条修身红色长裙,过年了,图个喜庆。
这种偏商务风的裙装,在姜香身上不会显得过于寡淡,而是有种暗流涌动的性感在,像一朵熟透的红玫瑰,优雅迷人。
在酒吧这种昏暗的环境里,她简直白成黑夜里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