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暖不思
纪淮周仰在沙发上,胸腔沉沉起伏,浑身滚烫。
想都不用想,是创面炎症感染引起的发烧。
其实上拳台前身体状态就不对劲了,但他想要的就是违背本能迎面痛苦的感觉。
“帅哥……”
意识迷离间,有指尖沿着他拳击服身前的面料,带着撩拨的意味,似有若无地滑过。
纪淮周半睁开眼。
视线慢慢从模糊,到不知虚假的清晰。
女孩子一张白净的鹅蛋脸,鹿眼水盈盈的,凑在他脸前,小而饱满的嘴唇弯弯翘着笑。
纪淮周眸光微烁,指尖动了一下。
不由抬手,正想要抚上这张脸,那双纯洁的眼睛里,继而浮荡出越来越浓郁的艳俗。
这一瞬的违和中,纪淮周清醒了。
画面一闪,眼前是个脂粉气很重的外国女人。
他眼底豁地涌现出憎恶的寒意,一掌压住沙发背坐起,盯住她,挟着狠劲的嗓音翻腾在喉咙里,用英语骂了句:“滚。”
女人花容失色,悻悻离去。
纪淮周低垂下头,抓了两把短发,昏沉感阵阵袭上,他不作思考,起身便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他不允许头脑被左右。
放松在格斗中是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他一连三天上拳台,就是为了时时刻刻绷紧脑子里的弦,不让它失去秩序。
浴室冰凉,一丝烫气都没有,浴袍的腰带随意一系,纪淮周走出去。
一眼望见沙发边的女孩子。
蓬松长发披散在后背,短毛衣下一截小腰,牛仔裤裹着细直的腿和倒心形蜜桃臀。
纪淮周不经意僵住,看着她循声回头。
是刚刚错觉中的那张脸。
相顾无言片时,许织夏张开唇,发出微弱的声音:“哥哥……”
纪淮周花了半分钟之久,确定不是发热产生的幻觉,他不再看她,兀自走向卧室。
许织夏跑着上去,拉住他的手。
他止步,一身阴郁但没有甩开她,语气淡漠:“陈家宿呢?”
不管他是出于送她回去,还是想迁怒陈家宿,许织夏都不愿意。
她只说:“是我自己想过来的。”
她有的是逼疯他的本事,那天他已经领教过了。
何况今晚他灼烧的意志力薄弱。
纪淮周看向她,神情冷肃:“大晚上往男人屋里跑,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这漠不相关的态度,就像他们真的成了有各自生活没必要再见的兄妹。
许织夏温顺望住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哥哥,那天是我词不达意,不是要和你再无瓜葛的意思。”
纪淮周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
“词不达意?哪句?”他虚哑的声腔慢条斯理:“是看不见哥哥真实的一面,看不清我了?”
“还是你有男朋友,不是哥哥的所有物?”
就算过去她也惹过他生气,但他都会和她好好讲话,从没有这样咄咄逼人过。
他们有亟待解决的矛盾,许织夏不和他赌气,心平气和柔声道:“哥哥,我有男朋友了,你也还是我哥哥啊。”
可能是冷水澡的反噬,黑红光闷抑的阴暗里,纪淮周眼皮沉重,压下来敛住了黑蓝色眼瞳。
头绪坠落进无尽的浑浊里。
也可能是被她的话再一次刺激到。
试图冷静良久但无用,她忽而出现在格斗场,他刻意绷紧多日的弦不由己地放松,强烈的罪恶感眨眼吞没了他。
——你不许跟别人好。
——那就接纳它,只要不伤害别人,它也是人类情感的一种力量。
思绪混乱沦陷,纪淮周神志逐渐不清。
他突然低沉出声。
“你不能只属于哥哥么?”
许织夏呆呆溢出一声诧异。
当压抑达到顶点,忍无可忍之际,就是被抑制过的每分每秒的情绪共同爆发的时刻。
而且今晚是她自己要撞上来的。
纪淮周重新掀开眼帘,不清明的眸光攥住她的眼:“你是我养大的,凭什么要便宜别人?”
许织夏无法呼吸:“什么意思……”
他那双眼被光效染成了暗红,直直望进她眸心,似乎是揭下了伪装的假面,目光里不再掩藏的侵占欲扑向她。
许织夏心重重跳着。
尽管之前有所察觉到他兄妹情的倒错,但真的见到他不装模作样时的样子,许织夏还是难以置信。
“哥哥你说清楚。”
“说什么?”
纪淮周在她的逼问下再开口,理智彻底剥离了身体,身躯向前逼近她。
许织夏感觉眼前是一匹挣脱了缰绳的疯狼,她本能后退,一退就跌坐进了身后的沙发里。
他一只膝盖抵到她腿边,双手撑到她两肩上方,男人高大的阴影如山倾压下。
他因凉水降温的身体又变得滚烫,同样滚烫的还有他的鼻息,灼着她的耳垂。
纪淮周沉沉吐出一口郁气,将危险的真面目摆在她面前:“说把你养大的哥哥对你有男女之情了?”
挨得很近,他的浴袍蹭着她的指尖,许织夏四周都无处可躲,她用力屏息,差点喘不过气。
又听见耳畔他伴随沉重气息的声音。
“说你的好哥哥是个想对你为所欲为的畜生?”
许织夏眼睫止不住颤抖,终于反应过来,错愕张开了唇。
这是她完全不曾想过的原因,哥哥这样,不是因为什么兄妹情倒错,而是因为,他不想再把她当妹妹了。
呼吸被拉得很漫长。
这一瞬间,许织夏没有害怕,只是眼眶泛出了湿润的水光,心底涌出很多的情绪。
如果当年的周楚今知道,美梦有成真的一天,一定会超开心吧。
第41章 心如荒野
【被吞进鲸鱼腹中的人,欲见希望,必先于鲸腹逃生。
——纪淮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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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形容他呢。
嚣张漂亮,一匹死亡悬崖边静坐的狼。
清晨的风凉爽,白纱帘轻轻扬动,日光照进窗台,映着许织夏的半张脸。
许织夏伏在桌前,压着书沉睡。
过了四年旧金山的时间,回国调整了几日,还没能完全适应时差。
光亮落在眼皮,许织夏弯翘的长睫毛动了动,半梦半醒间,思绪又开始胡乱回想。
“说什么?”
“说把你养大的哥哥对你有男女之情了?”
“说你的好哥哥是个想对你为所欲为的畜生?”
或许他们的感情无可替代之处,就是一码归一码,沙尘暴再猛烈,也卷不走谁。
就像许织夏再震惊,再无措,再凌乱,也依然静静窝在他身下,没有扬长离去。
换作别人,她会因感到危险和侵犯而逃走,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就如他绝无可能伤害她一样毫无疑问。
所以察觉到他体温的异常,许织夏没有把情绪带过来,腔调一如既往柔软:“哥哥,你生病了,去医院好吗?”
他身形不明显地晃了下。
可能是以为自己疯狂的阴暗面会吓到她远离,结果意外地没有,但想想又在情理中。
她从小就吓不跑,从小就克他。
他静止着,她扯住一点他浴袍的袖子,哄他的语气:“哥哥,先去医院吧。”
当时的他是一头炸毛,但又被捋顺了毛发的猛兽,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恢复了几分理智,脑袋慢慢垂下去,压在了她的肩上。
而当他再醒过来时。
她已经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睡意渐散,许织夏揉着眼睛直起身,望向窗外,新中式庭院草坪青翠,玉兰海棠和景观树诗情画意,叠石理水,潺潺声悦耳,阳光直白。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热烈的夏天了。
雾霾蓝布艺日记本摆在书桌左上角,上面压着一只藕粉色的盒子,盒身丝制,是用苏杭地带刺绣精致的宋锦做的。
这是回国那天的飞机上,陆玺交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