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俸狸子
相同的齐井源有一个,实话说戴在老舒手上没他好看。至少,齐井源戴贵货向来是从容的,老舒却喜欢藏在衬衫里,不知道是怕露富,还是怕磕着。
这样的优质青年,王雅蕾也确实是有过意思...
两年前认识时,王雅蕾刚经历了上一段分手。这位亮眼的设计师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在“要不要吃不吃窝边草”这点上徘徊了很久,后来觉得工作要紧,心思就暂时放了一放。
后来有一个周末,她去江边一家 PUB 和朋友喝酒,结果在洗手间门口遇到了这张熟面孔。
齐今天有些过分时髦。头发用发蜡打得很潮,破洞牛仔裤白 T,戴着耳环。他从洗手间出来时,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上去勾住了他的手臂。
王雅蕾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和那女孩并不认得。那女孩纠缠了他几下,他也不接茬,那女孩觉得没意思就走开了。齐井源的反应很清醒,像完全也没喝酒。
王雅蕾上去跟他打了招呼,他也意外能遇到她,说自己是来帮朋友代驾的。
齐井源没喝,但王雅蕾却喝了,还有点多。两人在洗手间旁聊了几句,聊到齐单身时,王雅蕾突然把手撑在了他身后的墙上,把脸凑到人跟前。“那你考虑考虑我?”
现在想来,这依然是她三十年来做得最油腻的事。
齐井源笑,又不吱声,王雅蕾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说不上名字,她很确定这是一种男女共用的中性香。
他低下头,凑在王雅蕾耳朵旁,“王总你要不是女的就好了。
王雅蕾当时懵了。她撑着墙支起来,瞪着眼睛看着齐井源。对方像是无所谓似的抬了抬眉毛。
王雅蕾头一歪,吐了。
齐井源本来是来当朋友代驾的,现在只能当王雅蕾的代驾。他开着王雅蕾的双门轿跑,在高架的停车区,王雅蕾下车又吐了一次。
齐井源摇下车窗,“保守啊,王总。有那么恶心吗?”
之后齐井源再也没提过这个事,王雅蕾也不再问他那天晚上是真是假。齐跟同性不近,跟异性也不近。大家虽处于现代社会,但多少跟传统有些不符,对外掩饰也正常。
二人回归工作,久了就多出了朋友交情,甚至比普通朋友还多一些。王雅蕾想过,假设齐表露的取向是真,这一份多是完全是因为供应商和客户关系。如果取向不是真,那二人已算得上暧昧。
当天晚上,他们约在一家拉面店碰头。
考虑到齐单手用餐,这次不吃西餐。齐井源的伤也不严重,只是软组织挫伤,另一只手能动能开车,但不太灵活,最佳选择还是吃上一碗面。
王雅蕾到的时候,齐井源已占好位子,头发衣着照样整洁。
他见到王雅蕾时愣了一愣,“这个发型合适你。”
他的语气非常自然,完全就是真心诚意,但以王雅蕾对他的了解,里面多少有夸大的部分,但确实不算毫无根据。
齐井源单手扫码点开桌上的菜单,要了两份主食,一些凉菜。齐井源要了大麦茶,他指了指自己的手——忌口。王雅蕾也配合要了茶,最近酒喝得有点多。
“你们物业打蜡太卖力,我的鞋可能也不太好。”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今年年份不好,上周我还把车给擦了。”
王雅蕾喜欢他那个很能释怀的劲儿,糟心事儿最多说两句就过,话题从来很愉快。毛豆和茶一会儿就上了,二人边吃毛豆边聊天。
“内审结束了吧,顺利吗?”齐井源问。
“不知道是不是顺利,负责人不好搞,也不知道结果,随便吧。”王雅蕾不太愿意细说,一提就有点累。
齐井源却来劲了,“怎么个不好搞?”
细说真是比较复杂,王雅蕾只觉得头疼,就淡淡地说,“就一施虐狂吧。”
这句把伤残人士给惹笑了,头一歪,那只好手扶住额头。
他歪头的时候,王雅蕾明显看到了他身后隔着的两个位子的人——瘦而挺的背影,花白的头发。
她确认自己没看错。
“真是背后不能道是非……”
王雅蕾用手机挡住了自己的脸。
第6章 莫道是非(1)
他的酒店距离这里七八公里。怎么会遇到她?
王雅蕾想,好像小李说他今天有事。
好在他背对着王雅蕾,两桌尚有距离,恰是晚餐饭点,大堂有些嘈杂,怕是集中精神也未必能听听清楚他们的话。
但王雅蕾还是心虚的,施虐狂三字已足够冒犯。
她弯下腰,沿着桌缘挪动,一转身和齐井源并排坐下。这下二人均背对李尘,四人卡座,单排两个位子。她靠近齐井源,从背影看来跟一般情侣没什么差别。
有个服务生从他们两个身边走过,走向李尘那桌方向。大厅嘈杂,POS 机尖叫还是穿过了空气传了过来,王雅蕾打开手机,开了个自拍模式偷后方。
镜头里,服务生站在李尘旁边,李尘正在签字。他签完后将单子折起来塞进手包,站了起来。
王雅蕾立刻关了相机,脸完全朝向齐井源一边。齐井源不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声笑。王雅蕾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中药味儿,又觉得凑得太近有点尴尬,就拿起一旁菜单,整个头都埋进铜板纸里。
她的余光看见李尘走过他们身边,走远了……她舒了一口气。
以后说人坏话要先看四周。
她想。
王雅蕾的脸还在菜单下面,齐井源说了一句“好啦……你……”还未听出他什么意思,大厅里却传来砰的一声,接着有几声“哎哟”的叫声,是店里的客人或者服务生的声音。
王雅蕾看向声音方向。几个人已经围了上去,人和人站立的间隙中,地上似乎倒了个人。齐井源立刻了走出去,王雅蕾也跟了出去。
地上的那个人是仰面倒下去的,脸微微侧向一边,没了意识。
“Roger!”
王雅蕾将人群拨开,半跪在他身边,叫了叫他的名字,又拍了拍他的脸——没什么反应。
“打 120 吧!”
齐井源单手掏出手机,见到服务员小女生紧张得不行,便说了一句“认识的,交给我们吧,没事的……”这头安抚着小姑娘,那头急救电话已经打通。
救护车 5 分钟就到,四周已围了一圈人,有人拿手机在拍。王雅蕾特别烦这种场面,便一手挡着自己的脸,另一手解下丝巾帮李尘把脸盖上。
淡黄的丝巾刚盖住他脸,画面就更令人误解了。于是她又一个劲的对旁边的人摆手说,“不是明星,别拍了,有肖像权……没死人!还活着!活着!”
这种尴尬持续到医护把李尘抬上救护车,王雅蕾和齐井源也跟着上了车。
王雅蕾想起自己还吃了人半盘毛豆,饭钱没付,正在想什么时候给饭店打电话,急救床上的李尘已恢复了一些意识。他仰面朝天呼出一口气,咳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王雅蕾放下手机,凑了过去。
急救医生正松开他的衣服做检查,李尘像刚明白过来。“我在……”
“你晕倒了。”
医生放下听诊器,见他恢复意识就开始跟他说话。
“大概又是颈椎压迫,最近也没休息好......”他低声说道。像是说给医生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救护车已开进附近医院,护士护工准备了平车等在急诊口,这个阵仗是必然要去夜急诊走一圈了。
当班的是一位中年医生,看了急救医生的记录,替李尘又做了一些常规检查,问了更多问题——最近有没有体检,跌倒前的感觉,最近的用药情况……
颈椎压迫除了漫长的对精神和肉体的折磨,还会有其他突发的危害,比如楼梯下行中发生晕厥,比如穿越马路时迟疑造成的事故……一如今天。
李尘的情况很严重,有了明显的手麻,现在依然有头晕想呕吐的情况。他的颈椎病需要持续治疗,急诊所暂时解决不了,但他今天摔下去时磕到了后脑勺,那一声整个大厅都听到了。他的后脑勺有点肿,不能排除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先观察一下。颈椎病也需要做个 CT,最好再做个核磁共振。
“我明天要坐飞机走,很多事。”
“还是建议你在这里观察一晚上。”医生说。
王雅蕾知道他的电脑里必然躺着一堆报告要看,它们指向自己的未来,或许是直接的解聘,以及很多人的解聘。李尘不是最终裁决人,但他负责把刀递给裁决人。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对他个人有怨恨。他的态度和能力也令人不得不尊重他。这方面王雅蕾向来是磊落的,人性上的恶在她身上很少出现,她厌恶不能说出口的事,拒接做不屑做的事。
李尘最终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休息一晚,但第二天要不要做检查要再考虑。医生帮他做了冷敷,又提供了一张急症室的观察床。
王雅蕾拿出手机找内审小组成员微信,打算先通知小李。她们的飞机是明天下午,至少得要知道她们的老大在医院,也需要联系李尘的家人。
王雅蕾凑到了观察床旁,低声对李尘说道,“今天我们会留下,一会儿给小李她们发信息。你家人在国内吗?我们也联系下他们。”
李尘平躺在病床上,手臂搁在额头上,眼睛闭着。他的呼吸放慢了,眉头却皱起来。
“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就可以了,明天早上再通知小李她们。我的行李整理好了,房卡在我这里,让她们明天早上来拿房卡帮我退房。我明天照常走。”
王雅蕾分辨不出他的烦躁是因为身体还是其他原因。她犹豫了一下,耿直 Girl 直接上了身,“小李我们会通知,没人来之前我们不会走。给我一个电话吧,你太太?国际的也可以。至少要让你家里人知道。”
李尘的眉头收得更紧了,他沉默了一会儿。
“不用。我离婚了,一个人。”
王雅蕾和齐井源在休息区坐了一会儿,讨论现在要不要让那几个女孩子来。
“年纪都那么小,也不是本地人,来了也是干坐着。听她们老大的,让她们明天上午来吧。”
齐井源说。王雅蕾也赞同。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接着开始闭目养神。
凌晨四点左右,齐井源出去了。他的车停在吃饭的商场楼下,他说要去开过来,一会儿可能有用。王雅蕾则用手机看邮件,又看看时间,决定再晚点给小李发微信。
急诊室里,李尘还是被说服做门诊检查。他忙得今年体检还没做,回去之后也不确定有时间,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检查,快的报告几个小时就可以打印。
齐井源一个半个小时后回来了,换了身衣服,身上带着沐浴乳的味道。他把车开进医院停车场。早餐摊出得早,他带了煎饼果子和豆浆,王雅蕾的那份是两个蛋不加葱。两个人坐在休息区吃早餐,加糖的豆浆喝下去,都有点精神了。
“有烟没?”王雅蕾问。
她没什么瘾,一般加班的时候会抽,也只用来提神。
齐井源递过来一包红色的万宝路。
“抽那么凶?”她笑着抽出一根。
“别人送的。我也不习惯这个。”齐帮王雅蕾点燃后,自己也拿了一根。
王雅蕾吸了口后咳了两声,她不习惯,又抽了一口后按了。齐井源抽了一口后也受不了,就拿在手上。这两个人都不算嗜好,多数是工作需要。
“怪可怜的。”
齐井源忽然说了一句,走到垃圾箱旁把烟头按了。凌晨的天色还是暗的,烟头飘了两下火星,“身体都搞坏了,身边也没个人。”他说。
王雅蕾想到他在病床上还倔得要命的样子,“大概就这种性格,工作比命重要。生活里估计也是又折腾别人又折腾自己,受得了的女人不多啊。”
齐井源没搭腔,就笑笑。王雅蕾觉得有点口渴,她看到一旁有贩卖机里有咖啡,于是就去用手机扫了两罐咖啡和一条口香糖出来。那两个小小的金属罐落在槽里的时候,王雅蕾脑子里忽然过了一下李尘的手搁在额头上的样子......
喝完咖啡,又嚼了两下口香糖,她就去挂号了。李尘会在早上看个专科门诊。她以为自己到得已经很早,却没想更早的老头老太太那么多。
李尘不是中国籍,看病使用护照。